謝宛雲不懂,已經是第二次了,這個男人,她還是很不懂。


    但,她已經不想懂了。


    前世,為了搞懂他,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仍然沒有搞懂。今世,她已經再也不想去管他想些什麽,她隻要保住自己就好了。


    這個男人,隻是她利用的工具而已。


    他想些什麽,不重要。


    替她穿好了衣服,又整理好了他自己的,朱承平徑自朝外走去,謝宛雲便也默默地跟著他出去了。


    離開的時候,朱承平輕輕地說了一句:“明天,祖父祖母會回府來。”


    停頓了一會兒,又補充道:“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嚴明公正。”


    今夜,本來是為了說這些話他方才過來的。


    說完,朱承平就走了,福貴在他前麵打著燈。謝宛雲在後頭怔怔地看著他,心頭不知是什麽滋味。


    “明天,祖父祖母會回府來”,這句話,以前,他也曾對她說過的。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放在心上,柳如月說,老夫人不喜歡見人,連錢氏的每日晨省都免了,隻有逢年過節才會接見。所以,謝宛雲也從來不到老夫人住的地方去打擾她。


    但是,重生之後,她回憶著過去,想找到改變命運的契機。結果,真的找到了,竟然那麽容易、那麽簡單,但是,以前竟然從來都沒有想過。


    答案,就在這一條信息裏。


    “明天,祖父祖母會回府來。”


    老侯爺、老夫人選擇了在她大婚之前,離開了侯府;在她大婚之後,回來。


    這本身,就是一種姿態,宣告了對於這樁荒唐婚事無言的抗議。


    雖然無法拒絕皇命,但,老侯爺也好,老夫人也好,都是不讚同這麽做的。甚至侯爺,也在大婚儀式結束之後,便立即趕去了老侯爺、老夫人那裏。顯然,隻是因為這個儀式,他必須出席,離不開。他的心裏其實也是不讚成的。


    謝宛雲的院落在東院,還有老夫人親自為她指的崔嬤嬤,原來,她並不是那麽孤立無助的。


    隻是,上一輩子,她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她的眼,被柳如月給蒙住了。柳如月說,老夫人喜歡清靜。隻一句話,就切斷了她最後翻身的機會。


    隻怪她自己太單純,太容易相信人了。


    但這一次,她不會了。


    那,在原來的那一世,朱承平告訴她那一句話,其實也是看到她的危機,在提醒她抓住這唯一的機會嗎?他並不是從開始就放棄了她的?


    謝宛雲搖了搖頭。


    想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不管怎麽樣,最後,他還是放棄了她,為了他自己的利益。


    這一輩子,她不會再期待誰來幫她,誰來救她。她會用自己的雙手,把這一切抓得牢牢的。她會讓自己成為,不能被輕易抹殺失微不足道的存在。


    首先,她能抓住的第一個力量,就是她——老夫人。而明天,她就要回來了。柳如月,我不會再是你的棋子,最後,再被你犧牲。


    你,感覺到了嗎?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地作響,仿佛魑魅魍魎的哀嚎。


    祠堂裏的燭火被這一陣風一吹,搖曳了幾下,像在做最後的掙紮,最終,這種掙紮在凶猛的夜風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還是不甘不願地熄滅了。


    烏雲遮住了月亮,祠堂裏一片黑暗。


    但是,處在一片黑暗之中的謝宛雲卻笑了。


    因為,她看到了光明。


    盡管,還隻是那麽一點而已。


    昨晚,烏雲蔽日。


    今晨,就是大雨瓢潑了。


    錢氏看著窗外那株被雨打折了的美人蕉,一大早就有些心氣兒不順。什麽時候不回來偏挑這種天氣回來?但這種抱怨錢氏也隻能藏在肚子裏,要不然這話傳了出去,被扣上了一頂不孝的帽子,她可擔當不起。


    雖然有著貴妃娘娘當靠山,錢氏在侯府的腰杆是直的。


    但是,如果她犯上不孝,就是說到天邊兒去,也是沒理的。再說,錢氏的心中還有著隱憂,娘娘固然寵冠後宮,可隻有一樣,卻是不足的。就是沒有兒子。皇上倒是寵愛娘娘,可一連生了三個,全都是公主,而且夭折了兩個,唯一剩下的一個,也是病懨懨的。娘娘的身子骨又弱,有朝一日娘娘去了,那她在侯府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


    所以,錢氏也存有顧忌,不敢太囂張,總要留條後路在的。若不是如此,她何苦即使是平妻也非得將柳如月弄進府裏來?要在娘娘千秋後仍然保持她在侯府的地位,隻有安插一個自己的人成為侯府下一任繼承者的妻子。


    如果如月能早些有了承平的骨肉就好了。


    這是錢氏的心願。


    也是她的擔憂。


    朱承平雖然收歸她的膝下,由她養大,可是,到底不是從她肚子裏出來,他的親娘柳姨娘還在,雖然不得侯爺寵愛,但也是錢氏心裏頭的一根刺。她也不是沒有動過是不是幹脆除去柳氏的念頭?隻是,將朱承平收到膝下時,他已經記事了,若是柳姨娘突然暴斃,總會成為他們母子之間的一塊心病。而且,柳姨娘生性軟弱,身子又多病,從來都在別莊將養,構不成太大的威脅。錢氏思及此,這才把這個念頭歇了。


    隻有如月有了朱承平的兒子,在府裏把位子坐穩了,那她這個姨母的主母地位也自然就穩當了。


    突然,錢氏的頭皮一痛。


    卻是梳頭的翡翠不知為何,稍稍走了下神,一不小心之下,這手上頭用力就過了點。她發覺之時,梳子上已結了一團的頭發。翡翠頓時麵如土色,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身如篩抖,一個勁地磕起頭來。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錢氏正是心氣不順的時候,抬起腿來就給了翡翠狠狠一記窩心腳,將翡翠踢得一口氣接不上來,差點兒暈厥了過去,嘴裏還恨恨得罵道:“不長眼的混帳東西,連個頭也不會梳,要你何用?”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翡翠的胸口痛得倒吸涼氣,卻一點也不敢呼痛,隻一個勁兒地磕頭,麵如土色。錢氏心如其麵,向來嚴厲,犯著她手裏,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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