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好奇,當年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吧……”孫雲興笑了笑,問我。


    我看了他一會兒,默默的點了點頭。


    剛才我檢查環境的時候,已經發現了這裏曾經生過一場大火,這麽說來,孫雲興也沒有騙我。


    且看看他會說出些什麽。


    孫雲興身子向後倒了倒,靠在了後邊的柱子上,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灑下來,將他的半個身子沐浴在陽光裏,可是他的臉頰卻被上麵的陰影擋住,在這光影的交錯間,將孫雲興襯的多了幾分神秘感。


    他沙啞的嗓音從陰影裏麵傳來,經過陽光的照射,卻突然多了一絲溫醇之意,仿若經過時間沉澱的酒漿,讓人昏昏欲睡。


    “我小時候啊,就住在旁邊的巷子裏,那時候家裏窮,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家德昌樓的炸醬麵。那會兒啊,也不是光我家裏窮,每家都窮,能吃完炸醬麵,就已經是了不得的享受了。”


    孫雲興沙啞的嗓音仿若有種渾然天成的感染力,三言兩語就將我帶回了那段特殊的歲月。


    “那會兒剛剛改革開放,我歲數也小,每天在家門口蹲著,就總能聞見他們家裏麵傳出來的香味兒,那味兒啊,別提有多香了。可是當時我家太窮,根本沒錢給我,我也隻能蹲在他們家的門檻兒上,聞聞味兒,直到有一天……”


    孫雲興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被往事勾起了自己的某些心事,他帶著淡淡追憶的口吻說道:“老太太推開門,帶著一股炸醬麵的香味兒,她對我說,饞了就進來吃一碗,在這兒蹲著算怎麽回事兒啊。”


    “嗬嗬,當時在我的心裏,那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比他媽劉曉慶還漂亮!”


    “那天,她們給我煮了一大碗炸醬麵,我現在還記著那醬的味道,簡直太香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麽好吃的東西。真的……直到現在我還想,我還琢磨,那麵究竟是怎麽做的呢?我當時心裏麵就想,要是以後有錢了,我天天的跟這兒吃麵,一天三頓,頓頓不落,都他們家沒跑兒了!”


    “反正他們家也是什麽百年老店,那會兒生意就好,我也不怕這裏倒了。他們家還有一個男孩兒,比我大個五六歲,是老兩口的孫子,那會兒也住在這裏,沒事兒就帶著我玩兒,對我特別好。”


    “我常常想啊,人家對我這麽好,我以後肯定得好好報答人家。”


    “隻可惜……”孫雲興說道這裏時,突然頓了頓,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似乎還哽咽了一下。


    他收拾好情緒才繼續說道:“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


    “那會兒上麵有個什麽人好像相中了這一條巷子,好像hi規劃著要全拆了,一般人家也都賣了,可是這老兩口不肯啊,這可是祖宅,怎麽能隨便賣呢?可是不賣,總有人逼著他們賣,威逼利誘都不肯的情況下,有一天晚上,這裏突然著起了大火!”


    “當時,左右兩邊的人都已經搬了,隻有他們家沒搬……火燒起來了,那麽大……那麽久,我歲數小,叫喚著就要往火場裏衝,可是被我媽攔住了。”


    “那一場火燒的特別的旺,把左右的房子也燒了些,現在看到的,都是後麵翻新過的。可是旁邊受損再怎麽嚴重,也趕不上這裏……”


    “當天晚上,老兩口加上他們的孫子,都沒出的來……”


    我看了看這房子的廢墟,心中忽地生出一絲疑問……


    按理說不應該啊,這種空曠的地方,就算是走了水,也不至於一個人都逃不出來啊。難道是……


    “那會兒我還小,有些事情不明白。”孫雲興淡淡的說:“後來我才想明白,我也知道了,在火沒著起來的時候,她們就已經死了……”


    “你還別不信……這都是我跟師傅學了本事回來後,自己問出來的。”


    我的神色猛地一驚,他自己問的?


    難道是他將亡魂招了回來?這麽說來,剛剛我在幻境中見到的兩個老人,很可能是他們的亡魂……


    十幾年亡魂都未散……說明他們肯定有冤情!


    “要他們的房子,他們不給,不給就是擋了別人的財路,當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那些動手的人應該就是這麽想的吧,所以他們就可以對一對垂垂老矣的老人們下手?所以他們就能殘忍的殺死一個尚未長成的少年?”


    “我當時覺得,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我應該替他們討個公道……”


    聽到孫雲興說這些,我心中一咯噔,我已經能想象的出他的下場。


    在當時那個環境裏,隱藏著的肮髒與汙穢,要遠遠的超過今天!


    就算在今天,難道就真的可以保證正義得到伸張麽?隻能說,這隻是個理想罷了,雖然有很多人在為了這個理想而奮鬥,但理想終究是理想,跟現實還差的太遠。


    今天尚且如此,當時隻會更難。


    孫雲興當時的年齡應該跟我現在差不多,他想憑借自己那點本事為了那對老夫妻和枉死的少年伸張正義,哪兒有那麽容易!


    “我以為壞人隻是少數,大多數的人都是好的,尤其是真正負責的那些大人物們,都是好人……可後來我才知道,他們他媽的全是一路貨色!”


    “雖然我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惜我明白了的太晚了些。連累到了我所珍視的人……”


    “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以前所了解的東西,全是他媽放狗屁,我想替她們報仇,隻能靠我自己的雙手!”


    “如果這個世界都是黑暗的,那就讓我用我的雙手,來給他帶來一絲光明!正義隻有靠力量才可以實現!”


    看到眼前情緒激動,眼睛裏已經閃爍出淚花的孫雲興,我沉默了片刻,然後沉聲道:“不對,染上了血的正義,不能叫做正義!”


    “哼!”孫雲興冷哼了一聲,說:“正義就是正義,不管是不是染上了血,或者別的什麽東西,都改變不了他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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