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村裏的人?可是之前聽這大爺說過霍天青性情古怪,那裏一直沒什麽人去呀。


    這時,花葉彤似乎對霍天青來了興趣,她央著大爺多給講講霍天青的事跡,大爺正愁沒人聽他說話,一聽花葉彤這個請求可樂壞了,唾沫橫飛便開始講了起來。


    霍天青不是這個村子的人,他是個孤兒,六七十年前的一天早上,他被人遺棄到村口的小路上,身上隻掛著一枚刻著“霍天青”三個字的玉牌。


    將他撿回去的是一個女人,也就是霍天青的養母,叫杜秋,大家都叫她秋娘。


    秋娘是個很美麗的女人,也是個很不幸的女人。


    她還沒過門就死了丈夫,讓別人戳著脊梁骨說她克夫。秋娘也硬氣,直接進了夫家的門,將夫家的二老當自己的雙親侍奉,可老人家命也不硬,沒幾年就都走了,又剩下秋娘自己,在鄉下,一個女人獨自生活,想想就難,可秋娘還真就這麽堅強的過下來了,而且還過的不錯。


    雖然日子過的還好,可秋娘才不到二十歲,又不想再找婆家,自己一個人難免也會寂寞,不過霍天青的出現,仿佛是上天恩賜給秋娘的禮物,讓她整個人由內而外的煥發出精神。


    她將霍天青當做自己的親兒子一般撫養,甚至比親兒子還親,霍天青也爭氣,孝順又懂事,很是討人喜歡。


    不過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是一個漂亮的不像樣的寡婦。


    村裏有個混混看上了秋娘,但秋娘卻不理會這個混混,我們這個村子啊,村長很有些能力,混混也不敢多生事端,隻能暗自散播流言蜚語,敗壞秋娘的名聲。


    秋娘平時行得正走得直,沒什麽把柄,這幫人倒好,竟然編排出秋娘和霍天青有一腿的傳言,而且說的有鼻子有眼!這混混不光他自己傳,還雇了幾個嘴碎的老娘們,挨家挨戶的上去說,三人成虎啊!沒過多久,十裏八鄉的就都知道,我們村裏有個叫秋娘的,跟自己的兒子搞上了!


    霍天青聽說這件事情後怒氣衝冠,拎著鐵鍬就去找混混理論,混混一看是個半大小子,當然不在意,還當著他的麵擠兌秋娘,那汙言穢語簡直不堪入耳。霍天青一怒之下就跟混混廝打起來,最後竟然錯手將混混給拍死,那年他還不到十六歲。


    大爺說到這裏,眼睛眨巴眨巴,裏麵竟似有淚光閃爍。


    花葉彤小手緊緊的攥著衣角,大眼睛中滿是擔憂,她罵了兩句混混,又著急的問:“後來呢?”


    大爺將旁邊的水煙拿起來,在嘴上咕嘟咕嘟的裹了兩口,平複了下心情,歎道:“霍天青與我是穿開襠褲長大的朋友,我小的時候也沒少去秋姨家蹭飯,現在想起來還真有些控製不住感情,讓你們小輩見笑了。”


    我們現在的情緒完全被故事吸引,沒心情聽他剖白,隻是連聲追問後事,於是大爺將水煙放下,又開始講了起來。


    那個年代,鄉下基本上都是自治,雖然這混混名聲不好,但死了個人也是大事,不是那麽容易壓下去的,還好村長比較硬氣,交代了霍天青兩句,讓他去外麵躲兩年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於是霍天青走了,可秋娘卻因為思念兒子而病倒了。


    她的身子本來就弱,這些年一個人操持家裏,已經落下了病根,隻靠著兒子這個精神支柱撐著才勉強康健,這下兒子一走,她立刻就撐不住了。


    村裏麵給她找了好多個大夫,可結果都是一樣,傷了底子,非藥石可醫。


    就這樣,大家眼看著秋娘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挺了一年多,眼看著就要不行了,秋娘也沒什麽念想,隻想著再看霍天青一眼。


    可在那個沒有手機沒有網絡的年代,找一個人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當大家都要絕望的時候,霍天青卻神奇的出現在村子裏,秋娘見了他,終於心滿意足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霍天青悲痛欲絕,在秋娘的靈前呆坐了三天三夜,水米未進,無論誰勸都沒用,直到三天後,他親手將秋娘葬下,然後在遠離村子的地方蓋了間房子,住在那裏為秋娘守靈。


    之後的幾十年,他每年會在村子裏住半年左右,剩下的時間都在外麵,人們也不知道他在外麵做什麽,這些年來他也沒成家,一直都是一個人。


    花葉彤一臉同情,說道:“好可憐啊。”


    “也沒什麽。”大爺灑然道:“他精神不錯,這些年也都過來了,現在都是半截身子進土的人,還有什麽好唏噓的,哈哈。”


    大爺將水煙袋中的煙草換了下,又裹了兩口,空氣中彌漫起了柳橙的味道。


    我不禁一樂,大爺這口味倒是跟他的人一樣,都很灑脫啊。


    花葉彤可憐兮兮的拉了下我的衣角,對我說:“小愉,咱們再去看看霍師傅吧,這次走了以後可能就沒機會見了。”


    “好啊。”我連忙點頭答應,陪霍師傅聊天可比聽大爺吹噓有意思的多。


    “哎哎。”大爺一聽不樂意了:“你們這是卸磨殺驢啊,剛陪了我多大一會兒啊!”


    大爺想了想,又覺得剛才那比喻不太恰當,自個兒跑一邊兒鬱悶去了,那憨態可掬的表情逗的我和花葉彤直樂。


    “走之前我們還回來看您,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們也會回來,多陪您聊聊天。”花葉彤承諾。


    “哼,還是小姑娘有良心,難怪長這麽漂亮。”大爺斜了我一眼:“瞅瞅你,也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分,能找到這麽漂亮的媳婦兒。”


    “喂……”我竟無言以對。


    “走啦走啦。”花葉彤紅著臉在一旁拉我,笑意宛然。


    “走吧,走吧,留我老頭子自個兒清靜清靜。”大爺拎著煙袋緩緩踱到屋子的一個角落,那裏竟然擺著一個唱片機,就是那種黑膠唱片,這可是個稀罕物兒,現在基本已經沒人用了,隻有老一點懷舊的人才會依然用這個。


    唱針劃著膠片,緩緩流淌出一陣悠揚的聲音。


    這聲音似乎是一種老戲曲,唱詞的發音很奇怪,我聽不太懂,不過還蠻好聽的。


    這時,花葉彤向外走的腳步忽然頓住,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手心依然滲出冷汗!


    她扭轉過頭,臉色有些發白,顫抖著說:“這……這首歌我聽過,就是在去霍師傅家路上聽到……的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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