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田家村。


    背靠麓山的一座很普通的小山村。


    此時已經很晚了,村裏一片漆黑,早就陷入了沉睡。


    吱呀!


    一聲輕響,緊接著,木門輕輕被推開,一個人影從屋子裏鑽了出來。


    月光下隻見那身影窈窕多姿,快速走到西廂,輕輕拍了拍門,喚道,“小叔…”


    然而裏麵並沒有人回應。


    女子咬了咬嘴唇,深呼吸一口氣,壓抑住眼底的興奮激動,推了推門。


    門一下就開了。


    她閃進去,轉身把門關好,透過月光,見書桌前已經沒人了,嘟噥著埋怨一聲,快步朝床榻走去。


    邊走邊解衣衫。


    然而還沒等她靠近,一個東西迎麵砸來,她隻感覺到額頭一痛,“哎喲”一聲,捂著腦袋蹲在地上,痛得直抽氣,忍不住驚呼出來。


    “誰!”


    床上的人吼道。


    床簾掀開,有人從床榻上跳下來,快走兩步,狠狠一腳踹到對方身上,喝道,“大膽賊子!竟敢擅闖民宅!看我不把你扭送到官府,把你打入大牢!”


    說完又踢了一腳。


    女子瞪大眼,不可置信,被踢翻在地,痛呼出聲,捂著心口剛要喊,緊接著又是一踹。


    她:…


    渾身都痛。


    尤其是額頭,碰一下都疼,鼓多大個包,都腫起來了。


    這下手也忒狠了!


    “住…住手!住手啊!”


    終於逮到機會喊出了聲。


    那人果然停下了手,皺眉,“這、這聲音…”


    “是我!我是周氏!是你長嫂!”女人趕緊怕遠,躲到桌子後。


    “長嫂?”對方驚疑不已。


    那語氣全然不似作假。


    也確實不是。


    宋時才剛進入這具身體還沒摸清楚狀況就感覺有人偷溜進了這房間。


    他以為是什麽偷東西的小賊。


    結果…


    真是我勒個大草!


    停下手,看了眼窗戶,無語的翻個白眼,“大嫂,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屋裏睡覺跑來我這做什麽,有事不能白天說嗎,大晚上的,也不出個聲。”


    說話間,油燈點亮。


    周氏坐在地上泫然欲泣,真的心裏十分無辜了。


    “咱、咱這家裏,哪個不長眼的敢亂闖!”她捂著腦袋,委屈的看了小叔子一眼,見他背著手一臉淡然,絲毫沒有要來扶她的意思,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小叔,你作甚下這麽重的手!”


    帶著哭音控訴。


    宋時比她更無辜,“我不知道是嫂嫂啊…”


    “晚飯時,我明明跟小叔說過讓小叔等我,我有要事跟小叔說!”她道。


    甘蔗哥抿緊嘴唇,那我也不知道,你跟原渣說的又沒跟我說。


    “我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嫂嫂敲門,便以為嫂嫂休息去了,想著明日再說。”


    哪個曉得你會做出深更半夜偷溜到小叔子屋裏這樣不顧廉恥的事來啊。


    古代啊親。


    不是最講究禮儀羞恥道德禮教嗎。


    不該啊!


    你這麽叛逆的嗎!


    就是現代,叔嫂之間也要避嫌,要保持距離啊!


    “我…”


    他這麽義正言辭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倒是讓周氏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隻能用充滿幽怨埋怨的眼神看他。


    宋時眨了眨眼,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淚,“嫂嫂還有事嗎?”


    能看懂眼色嗎?


    我這邊已經在下逐客令了哦。


    周氏這下真的惱了,“木頭呆子!”


    瞪了他一眼,轉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宋時撇嘴,過去把門關好栓上,才走到書桌前接收記憶。


    哼。


    估計也不是什麽正經的記憶。


    卻說那邊。


    周氏瘸著腿從西廂出來,回頭看了眼那亮著昏黃燈光的屋子,風一吹,她打了個寒戰,悲從中來,既恨自己命苦,又恨小叔子心狠。


    男人死了,小叔子不解風情,家又窮,這日子還有什麽盼頭!


    早知道當初說什麽都不會嫁到宋家來了。


    如今…


    誰能想到啊!


    她推開東廂的門,閃身進去,關上門,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兒子,像是報複一般,伸開兩根手指死死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孩子疼得皺起眉頭,本能的躲了一下,不料這一下卻惹急了她,她直接掀開兒子蓋得好好的被子,任由他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卻始終沒醒。


    “活該!”


    周氏罵了聲。


    還不解氣,又打了他兩下,邊打邊罵,“都怪你那挨千刀的爹,作甚不好,到處亂跑,被那衙役捉了去,死在了邊關,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以後可咋辦!”


    “他倒是一死百了了,也不想想,你還這麽小,以後怎麽辦,我一個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要怎麽護著你把你養大,你小叔…”


    她垂眸。


    不再說。


    坐了好半晌,姣好的麵容在昏暗的油燈下半明半暗,垂下的眼眸看不清神情。


    好一會兒,才吹滅燈睡下。


    夢裏,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夕陽西下的傍晚。


    她記得很清楚,她坐在院子裏縫衣裳,天邊的雲緋紅,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有村裏少年氣喘籲籲跑過來說村長有請。


    她去了。


    一路都在猜是為什麽事情。


    到了才被告知,宋遠死了,她男人,在一次敵方來襲中,死在了戰場上。


    她都懵了。


    明明半年前還寄了銀子東西回來啊。


    還說讓她等他,等他把仗打完,功成名就,騎著高頭大馬回來接她。


    接她過好日子。


    可怎麽…怎麽就死了呢。


    假的!


    一定是假的!


    她不信,她肯定不信的。


    當場就暈了過去。


    但宋遠死了就是死了。


    官府已經發了文,連撫恤金都送來了,這還有假嗎。


    由不得她不接受。


    她才那麽年輕啊,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成為…成為一個寡婦!


    她簡直哭死。


    在接受了這個事實後沒有一天不在怨恨命運不公的。


    尤其是看著小叔子考上了秀才,他以後的夫人會是秀才夫人,而自己…嗬!


    太不公平了!


    太不公平!


    明明小叔子讀書是夫君供出來的,憑什麽要讓別的女人來坐享其成!


    憑什麽!


    她越想越不甘,越想火越大,燒不滅。


    尤其是村裏那些媒婆明裏暗裏的說哪家姑娘好哪家姑娘賢惠,她表麵笑著,心裏恨不得把那些多嘴的建人撕得粉碎!


    明明,明明她也很好的。


    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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