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筱走後,季玲玲正在收拾屋子,上午,又響起了一陣敲門的聲音。


    季玲玲有些疑惑,季筱到底是在幹嘛,怎麽會有這麽多人找她?


    她剛從監獄裏出來,就算來這裏,肯定也不會是找自己的。季玲玲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忙不迭的去開門。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站在門外的那個人,會是季淮安,隔了這麽久,她都快忘了他的樣子,而站在門外,季淮安的樣子跟以前相差無幾,除了幾根白頭發,絲毫也看不出來歲月留在他臉上的痕跡,可是,自己已經鶴發蒼顏,歲月在她身上完全沒有留任何情麵。


    季玲玲驚愕的看著季淮安許久許久,最後,聲音歸於冰冷的問:“你來幹什麽?”


    季淮安看著季玲玲這個樣子,也是愣了一愣,年輕的時候,季玲玲在整個季家鎮都是出了名的美女,現在卻變成了這幅樣子,季淮安在心中暗暗的感歎了一聲,帶著些愧疚的問了一句:“我能進去坐坐嗎?”


    季玲玲眼神灰冷的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要讓他進去坐坐的意思,“咱們之間沒什麽可說的了,你可以走了,以後也別再來。”


    季玲玲的話語中沒有絲毫的感情,這麽多年的監獄坐下來,她沒有直接抄家夥揮在季淮安身上也已經是給了他極大的麵子。


    季淮安卻不知道好歹,依舊堅持著說:“玲玲,我們必須要談一談。”


    玲玲...


    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人這麽叫過自己了,在監獄裏,她隻是一個數字,數字便是她的代號,現在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季玲玲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她愣了愣神,毫不留情的想要關上門,季淮安的一隻手卻先一步伸了進來,他牢牢的將胳膊抵擋在門縫之中,季玲玲強力的想要關上,季淮安也不見要將胳膊抽走的意思。


    季玲玲看著他,終於還是鬆了手,走到了客廳裏坐下,連一個眼神都不想放在他的身上:“你想說什麽?趕緊的。”


    夫妻一場,現在坐在茶幾兩邊,卻像是最陌生的陌生人一樣,季淮安看著季玲玲那張臉,還是歎了口氣:“今天我來,是想跟你談談關於筱筱的事情。”


    “筱筱怎麽了?”


    季玲玲瞬間就緊張了起來,不是早上才剛出去嗎?這麽一會兒工夫能出什麽事?


    季淮安看著突然緊張起來的季玲玲,安撫她:“筱筱沒事,你不用這麽緊張,我隻是想要跟你說一說,筱筱和墨弦的婚事。”


    聽到他要說的是這個,季玲玲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那些舊傷疤已經愈合了,他今天來是非要再揭一次嗎?


    “如果是這件事,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你走吧。”


    “你聽我說完。”


    季淮安耐著性子。


    季玲玲卻忽然怒目瞪著他:“幾十年前,難道你還覺得傷我傷的不夠嗎?我都這幅樣子了,你為什麽還要再來揭一次我的傷疤?你是來像我炫耀,這些年你過的有多麽好是不是?那個狐狸精已經被我殺了,你是想告訴我,你又找了一個新歡嗎?”


    她情緒激動,說話的時候也有些咬字不清。


    季淮安站起來,想要拍著她的肩膀,讓她冷靜下來,季玲玲卻不讓他碰到自己哪怕一個衣角,甚至,充滿了戒備的看著他:“你想幹什麽?”


    “玲玲,我隻是想要告訴你一件很久以前,你就搞錯了的事情。”


    “什麽事?”


    “你殺的是墨弦的母親沒錯,可是,當年,跟我在一起的,是墨弦母親的妹妹,她現在,還活著...”


    季淮安緩慢的將這件事情說完了,如果不是為了季筱,他也不會來見季玲玲,甚至,不會再將當年這件幾乎給了他毀滅性的打擊的事情。


    聽完這句話,季玲玲先是一愣,隨即不可思議的問他:“你說,你說什麽?”


    季玲玲的眼睛裏透著難以置信,所以,這麽些年以來,她想要殺的人並沒有死,甚至還很有可能跟季淮安在世界上過著逍遙的日子,而自己,殺錯了人,而導致在監獄裏麵過了大半生?


    不,她不能相信,這簡直比當年警察將手銬戴在她胳膊上還讓她難以接受。


    “不,你撒謊!你撒謊!”


    季玲玲瘋了一樣看著季淮安,將茶幾上擺放著的幾個茶盅也拿了起來,扔到了季淮安的身上,季淮安沒有躲,忍受著季玲玲的發瘋,這些年,她受到的牢獄之災,說到底,都是因為自己。


    等季玲玲發泄完了,季淮安看著她:“玲玲,現在,我們可以好好的坐下來談談了嗎?”


    季玲玲也摔累了,看著他,頹然的坐在了沙發上,這樣說起來,自己這一生可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報仇都沒有找對對象,甚至還傷及了一個無辜的人。


    哈哈,真是可笑。


    季玲玲嘴角浮現出一抹虛無縹緲的笑意,她活了大半輩子,現在才明白,自己這一生活的有多麽失敗。


    季淮安看她終於安靜了下來,季淮安才沉聲開口:“玲玲,季筱現在跟墨弦已經結婚了,這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我知道,你反對是因為怕墨弦跟季筱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你錯了,墨弦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你沒有必要攔著他們,明白嗎?”


    季淮安一邊說,一邊看著她的反應。


    季玲玲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甚至連神情都沒怎麽變過。


    季淮安隻得等著她,剛才,她知道了那樣的事情,現在這個表情也是應該,季淮安默不作聲的坐在季玲玲的對麵,時光好像靜止了一樣,安靜的都可以聽到房間裏滴答滴答而過的鍾表的聲音。


    外麵冷風呼嘯,天氣預報早就說過,京州今年的冬天是一個嚴冬,會很冷,提醒大家要多加衣,可是,天氣預報不知道,有些冷,不是加衣就可以溫暖的,心冷了,就算用滾燙的水去暖和它,都是徒勞。


    很久,季玲玲才回過神,看著還坐在自己對麵的季淮安,有氣無力的問:“你還坐在這裏幹什麽?”


    現在,就算連生氣,她都沒有什麽力氣了,以前,年輕氣盛,一氣之下,竟然會做出來殺人這樣的事情,而且,當時居然還沒有任何的愧疚,心裏有的隻有快感,季玲玲看著季淮安甚至有些怨恨,如果他不告訴自己這件事情,或許,她會一直認為,自己做的那件事情沒有錯,可是現在,就算報複,她都沒有那個精力了。


    季淮安看著她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季玲玲蒼白的笑了笑:“既然筱筱跟墨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我就不攔著了,如果就這件事情告訴我,你可以走了。”


    季玲玲又開始攆他,這個幾乎主宰了自己大半人生的男人,直到現在還不打算放過自己,還要在自己出獄以後,將以前的傷疤揭開,還在自己的傷口上撒一把鹽。


    季淮安卻沒有動,看著她:“這件事情,也隻有我們知道,所以,隻要我們不說,墨弦就不會知道,玲玲,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可是,我們已經虧欠了筱筱太多太多,這件事情千萬不能讓墨弦知道好嗎?要不,他和筱筱的婚姻就算完了。”


    季淮安殷切的說著,當初,既然沒能阻止季筱和墨弦的婚事,現在就極力的將他們的婚姻保護起來。


    季玲玲點了點頭:“筱筱這孩子,都是被我害的。”


    她像是一個幽靈一樣,說出來的話都帶著輕飄飄陰森森的感覺。


    季淮安看著季玲玲這幅樣子,雖然不忍,但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資格去安慰她了。


    他剛要站起身離開,季玲玲卻忽然問了他一句:“你跟那個狐狸精還在一起嗎?”


    “沒有。”


    季淮安幾乎想也沒想就否認了這件事情。


    季玲玲已經被他傷害成這個樣子,他也不想再傷她一次。


    季玲玲揮揮手:“我知道了,你走吧。”


    說著,也不管他是否離開這裏了,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上了門。


    季淮安歎了口氣,終於,離開了這間屋子。


    外麵,天氣一如既往的嚴寒,帶著冬天特有的冷冽味道,好像在外麵站一會兒都能把人給凍住一樣。


    景墨弦和季筱下了車,走進了一間很別致的飯店裏麵,他們的裝修十分精致,外麵是以老樹根作為裝飾,季筱卻無心欣賞這些,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剛才進去的時候,甚至差一點都碰在了那根柱子上麵。


    景墨弦及時的將手伸在她的額頭上麵,擋住了她,聲音從後麵溫柔的傳過來:“你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心不在焉的,沒關係,媽遲早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他還以為,自己是因為這件事,可是季筱心中卻在說著,墨弦,如果你知道,你的母親是被我的媽媽殺死的,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可是,她問不出來,就算話到了嘴邊,也還是說不出口。


    季筱明白,像自己這種心直口快的性子,能將這件事情一直憋在心裏不說出口,不過是因為,她已經深深地愛上了景墨弦,她舍不得這樣跟他分開。


    在餐廳坐定,景墨弦點了幾樣小菜還有兩碗粥,將其中的一碗吹涼了,放到了季筱跟前:“可以了,先吃飯吧。”


    季筱舀了幾口,卻不動勺子,景墨弦看著她這個樣子,挑了挑眉:“筱筱,你不用擔心,如果媽實在不同意,我們之間可以轉到地下,不讓她知道就好了,最多,多麻煩幾次葉嘉楠就是了。”


    說到這裏,景墨弦頓了頓,他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不過,我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媽她怎麽會說變就變呢?”


    景墨弦搖了搖頭,吃了一口粥之後,滿意的給季筱推薦:“早就聽說這家店的粥不錯,筱筱,你嚐嚐。”


    季筱這才回過神,聽景墨弦在跟自己說話,愣了一下才應了一聲:“啊?哦。”


    吃過了飯,景墨弦問季筱:“副總裁,請問,你什麽時候回來上班?”


    “嗯?”


    季筱的眼睛裏充滿了疑惑。


    “你擁有景氏百分之三十股份這件事情,你還沒忘吧?副總裁。”


    他將副總裁三個字,特別加重了音調。


    “有你在,我還用去上班嗎?”


    他不是很行嗎?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聽說最近已經將沈氏搞得一團亂,而且,沈氏已經撐不住了,將之前買來的大塊的地皮都低價賣給了京州的一家公司,季筱無意間在報紙上看到新聞的時候,還搖了搖頭,那家公司分明就是景墨弦新開的分公司,隻是換了不同的人名罷了。


    沈氏現在被搞得一團亂麻,當然也不會有精力去調查這件事情,隻要有人能出錢,為他們的公司度過難關,就行了。


    聽到季筱的話,景墨弦忽然笑了,他目光清亮的看著季筱:“在你心裏,我這麽能幹嗎?哈哈,受寵若驚啊。、”


    他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著。


    季筱聽出了他話語裏的揶揄,卻沒有反駁,之前,他們倆就像是針尖對麥芒一樣,針鋒相對,就算以後,她心裏已經有了景墨弦的位置,還是忍不住要跟他吵嘴,現在她卻不想再跟他吵下去了,可笑的是,就在她剛剛想要跟他帶著伊芙琳和景謙平平穩穩的過日子的時候,現實卻告訴她,他們之間還埋葬著一個巨大的雷,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將他們之間的感情炸的灰飛煙滅,甚至,連一縷青煙都留不下。


    季筱沒說話,景墨弦倒是有些不習慣了,他溫柔的看著她:“怎麽不跟我對著幹了?終於學會怎麽做一個溫柔如水的女人了?”


    他這麽說,很明顯的是在挑逗她,季筱卻也沒有回應,隻是無力的笑了笑,問他:“我去上班的話,要幹什麽呢?”


    她的專業是設計,專長也是設計,副總裁,她幹了幾天,卻是在景墨弦不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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