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筱搖了搖頭,淡笑了一聲:“沒有,你孩子幾個月了?”


    許隨心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帶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還不到三個月呢,不過,你看他們是不是長得很快?”


    她的肚子,是比別人要大一些,季筱還得,當初她懷著孩子的時候,差不多到了五個月才看出來肚子,季筱把手放在了許隨心還平坦的小腹上麵,問她:“你有去醫院檢查過了嗎?”


    許隨心點點頭:“檢查過一次,醫生說孩子很健康。”


    有了孩子,畢竟不能像是單身一個人的時候了,季筱喋喋不休的叮囑著她,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碰,不要操勞過度,也不能熬夜...


    季筱宛然變成了一個話嘮,許隨心拍著她的肩膀:“行了行了,這些我都知道,你懷孕的時候,我還特別的為你查過書呢,你忘了?”


    聽著許隨心這麽說,季筱才想起來,當初她懷著孩子的時候,許隨心好像也是這麽對她的。


    他們還真是好姐妹啊,對彼此的事都比自己要上心。


    坐了一會兒,季筱還是起身要走了,她現在生著病,老是在忍不住的咳嗽,在這裏呆著還得讓許隨心照顧她不說,最重要的是,季筱也害怕自己這病傳染給許隨心。


    從咖啡館出來,太陽居然出來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季筱眨了好一會兒眼睛才適應了這其實並不算強烈的光線。


    景墨弦的路虎居然還停在那裏,季筱走了下去,景墨弦在車子裏斜靠著,好像睡著了。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的臉上,少了幾分往日的嚴肅,倒是多了幾分柔和。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景墨弦睜開了眼睛,季筱立刻將視線移到了其他地方,為了掩飾尷尬,輕輕的咳嗽了幾聲,好在她本來就生著病,這樣的咳嗽,景墨弦倒是也沒有往其他地方想。


    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居然盯著他的睡顏看了一會兒,該是多麽的尷尬啊。


    她打開了後座的門,坐了進去,景墨弦從前座扭回頭,看著她:“談完了?”


    “嗯。”


    “什麽事這麽著急?”


    “一點私事。”


    季筱並不想對許隨心的事情多說什麽,景墨弦便也不再問,直接發動了車子。


    她一路上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便沒有在意景墨弦的車子開到了哪裏,等她意識過來,看到外麵的風景全都變成了陌生的時候,季筱才後知後覺的問:“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景墨弦淡淡的說著。


    又是這句話。


    季筱看著窗外越來越荒涼,甚至連個人都看不到的路,心中忽然略過了一個答案,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季筱心裏忽然飄過了一個名字。


    一個女人的名字。


    想到這個女人,季筱便莫名的覺得不開心,雖然,跟她隻有過幾麵之緣,可是,她卻在很大的程度上影響了自己的人生。


    “是去看景墨芯嗎?”


    季筱的聲音陡然變冷,帶著森寒的氣息。


    景墨弦聽她這麽說,很明顯的愣了一下,他減緩了車速,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季筱:“你以為,我要帶你去看墨芯?”


    “不然呢?”


    季筱並不看景墨弦的眼睛,始終看著窗外越來越淒涼肅殺的路邊風景。


    景墨弦幹脆停下了車子,他將車子停在了路邊,轉頭,認真的看著季筱:“你看著我。”


    季筱不動。


    景墨弦幹脆下了車,拉開了後座的門,他眸子漆黑的看著她,昂藏的身軀將車窗外的陽光都齊齊的遮住,風從打開的車門中漏進來,帶起一陣涼意。


    “你要幹什麽?”


    季筱猜不透他的意思。


    “下來。”


    他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季筱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下了車,從始至終,在景墨弦跟前,她從來都沒有怕過。


    等她下來了,景墨弦想要去牽她的手,季筱卻不動神色的躲開了。


    想到景墨芯,季筱心中就一陣一陣的芥蒂,就像是在心裏橫亙了一個解不開的心結一樣,始終讓她悶悶不樂。


    景墨弦也不強求,隻是說了一句:“跟緊我,跟丟了,你自己回去。”


    他的語氣裏帶著隱隱的怒氣,卻沒有發出來。


    季筱無聲的跟在了他的身後,走了一段之後,終於明白了景墨弦話語裏的意思,這裏的確是不好辨認,很多地方都修的一模一樣,到處都是十字路口,隨處可見的岔路讓季筱忍不住緊緊的跟在了景墨弦的後麵。


    這裏,很顯然也是一個墓園,可是,好像跟上次景墨弦帶著她去的景墨芯的墓園有著很大的區別,這裏的墓園更加莊嚴肅穆一些,而且,雖然是這樣冷的天氣,可還是能看得到管理的人員。


    季筱雖然心裏有著重重的疑問,但她什麽都沒有說,一直跟在景墨弦的身後。


    她現在生著病,走幾步便覺得鼻子不舒服,又不敢停下來,隻能盡量的忍著。


    走了一段的時候,景墨弦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天氣變得很快,都說六月的天是女人的臉,善變的很,可是,京州這個冬季的天也是十分的多變,剛才還是多雲的天氣,現在就陰雲密布,一大片的墨雲從天邊滾滾而來,雪,就要開始下了。


    景墨弦停了下來,等季筱走進了,皺眉看著她已經凍得通紅的鼻子和臉,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想要套在她的身上。


    季筱卻下意識的躲開了。


    她不是想要拒絕他的外套,隻是習慣性的躲他。


    雖然是這麽想,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一派淡然自若。


    景墨弦伸手,強行的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看著她通紅的鼻子,沉著聲音:“服軟一下會死嗎?你難道想讓我接下來直接送你去醫院?穿上!”


    他不容置疑的將他那件煙灰色的外套套在了她的身上,還認真的為她扣上了扣子。


    景墨弦的外套很大,套在自己的身上像是穿了一個麻袋一樣,甚至,他的袖子都要翻兩個大褶才能露的出來,風衣下擺還稍稍拖地。


    除過外套,他隻穿著一件十分單薄的襯衫,這麽冷的天,穿這樣,除非是神經病,否則沒有人會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季筱想要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景墨弦卻沉聲說:“穿著。”


    季筱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管他了。


    這裏的墓園是一層一層的,季筱跟在景墨弦的身後,走了四層,臉上都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景墨弦卻絲毫也沒有停下步子。


    季筱看著他越走越起勁的背影,甚至恨恨的想,怪不得他會把自己的外套套在了她的身上,原來是想要減輕一下身上的負擔!


    這麽爬,怎麽可能還會冷?


    季筱越走越覺得腿軟,她一邊走,一邊還要小心的扶著景墨弦的風衣,提防著自己會被這該死的衣服絆倒,不一會兒,景墨弦已經拉下了她很大一段的距離。


    察覺到季筱已經拉下很遠了,景墨弦停下了步子,見季筱在離自己大概七八十個台階的距離上大喘著氣,臉上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


    他慢悠悠的走到了季筱身邊,並沒有說話。


    季筱瞪著他:“你到底要帶我去幹什麽啊?我是個病人!”


    她心中一肚子的氣,終於吼了出來。


    景墨弦上下打量著她:“病人嗓門還能這麽大?”


    季筱索性不想理他了。


    景墨弦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伸手,強行拉住了季筱的手,他的手雖然一直都露在外麵,卻意外的十分溫熱,倒是自己,不管身上如何出汗,手卻是冰涼的。


    季筱沒有掙紮,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


    一是,她真的累了,爬不動了,二是,手心裏傳來的絲絲縷縷的溫暖,她實在是不願意再放開...


    有景墨弦拉著,季筱很明顯的快了許多,爬到第七層的時候,景墨弦終於停下了步子。


    他臉上的神色瞬間變了一個色調,整個人都莊嚴肅穆了起來。


    季筱看著他這個樣子,知道是到了。


    雖然景墨弦一直都沒有說話,但季筱卻隱隱猜到了,他這次帶著她來看的人,是誰。


    走到左邊第三個墓地的時候,季筱看著墓碑上的照片還有刻字,果然,自己猜的一點都沒錯,景墨弦帶著自己來看的,真是他的母親。


    曾經景家的孩子。


    景墨弦久久都沒有出聲,隻是一直在凝神看著墓碑上那張跟他十分相似的臉。


    季筱也不說話,墓碑上,景墨弦的母親十分年輕,臉蛋十分漂亮,她這才明白,為什麽景墨弦明明是陸國山的孩子,臉上卻沒有任何跟他相似的地方,景墨弦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繼承了他母親的容貌。


    “季筱,叫媽。”


    過了很久,景墨弦終於說了這句話。


    季筱一愣,以一種你在開什麽玩笑的眼神看著景墨弦:“我沒聽錯吧?”


    景墨弦從墓碑上移開了眼睛,看著她:“你不是要跟我結婚嗎?叫個媽,不過分吧?”


    季筱看著他,想了想,還是開口了,衝著墓碑上的那張照片,十分不走心的喊了一聲:“媽。”


    景墨弦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他坐在了墓碑跟前,拉著季筱也坐在了那裏。


    景墨弦臉上雖然帶著一股子悲傷的神情,卻是難得的放鬆,他看著遠方,笑著說:“其實,我對她沒有任何印象。”


    “嗯。”


    季筱淡淡的應了一聲,他一出生,他母親就難產死了,這個季筱很早就知道,如果不是這樣,說不定他現在姓陸,而不是景。


    “說起來也有些可笑,居然是我害死了她。”


    景墨弦的側麵上染上了這天氣一樣的霜寒。


    雖然他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也從來都沒有任何關於她的印象,可是,他身體裏卻流著她給的血液,甚至,連容貌都跟她十分相似。


    景墨弦第一次來她的墓碑跟前的時候,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可是,從懂事之後,這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因為沒有母親,他不得不自己變得更強一點,不得不以什麽都優秀的成績來討景家所有人的歡心。


    甚至,景墨弦覺得,他現在這樣的強勢,或者說優秀,其實都是因為,這個從未謀麵的女人給的。


    季筱一直都沒有出聲,她隻是安安靜靜的坐在景墨弦的身邊,比起他,也許自己還算是一個幸運的孩子,畢竟,母親是陪在自己身邊幾年的,而且,她現在還尚在人世,不久就要從監獄裏出來了。


    母愛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重要,季筱沒辦法估量,不過,看著景墨弦這個樣子,她竟然忍不住的想要安慰一下他。


    “都過去了。”


    景墨弦看著遠方,淡淡的搖了搖頭:“對我來說,才剛剛開始。”


    季筱沒有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卻也不打算問。


    他們在墓地前靜坐了一會兒,景墨弦忽然問了她一句:“季筱,你很在意墨芯嗎?”


    她還沒提,他倒是先提出來了。


    季筱愣了一下,雖然不想回答,卻也不想騙他。


    “我想,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在意的吧。”


    景墨弦眼神緊緊的看著她:“季筱,你要明白,墨芯已經死了,跟死人較勁,沒有任何作用,你懂嗎?”


    他眼神灼灼的看著她。


    季筱當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也許正是因為一個死人,所以她才特別介意呢?


    她可以敵得過任何活著的人,正因為景墨芯已經死了,在他心中完完全全的定格,所以,她才永遠都比不上她...


    這種想法躍入她的腦海中的時候,季筱嚇了一跳,什麽時候,自己也變成了這樣小心眼的樣子?


    以前,她從各種雜誌和生活中聽到類似的事情的時候總是十分不屑的,認為這些事情完全都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甚至,跟陸蘇堯那段婚姻,季筱也認為,自己也完完全全都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當初,她為什麽可以那麽幹脆的就跟陸蘇堯離婚,不是因為他出軌,而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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