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三個小時。


    醒的時候已經是夜半三更,張漢不再是容光煥發,因為疲勞駕車整個人精神有些萎靡。


    我提議,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張漢透過擋風玻璃下意識地向周圍望了望,“這也沒有個像樣的鎮子啥的,上哪住啊。”


    “找個地方把車停下,就在車裏睡。”


    “可得了吧,好不容易才跑起來,停下的話一準上霜,你看後麵那二位睡的,我可不忍心讓他們被凍醒,你睡吧,別管我。”


    “那你停下,我開。”


    張漢笑了笑,“可沒事啊,你那技術還不趕我呢,我爭取明天早上開到噶爾,到時候你讓我開我也開不了了。”


    我拗不過張漢,就隨了他。


    當我摸到方向盤的時候是第二天的早上,在早餐鋪裏填了肚子以後張漢便雷打不動地倒在後麵蒙頭大睡,米娜換坐到副駕駛上,小楊仍舊呆若木雞地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米娜揉了揉眼睛,問我,這地方咋這麽麵熟?


    我回答說,這裏叫噶爾縣,也叫獅泉河鎮,我們剛到阿裏的時候就來過這裏,當時專案組就是在這裏做的實地考察,而我,也是在這裏見到了久違的小梅。


    米娜揉了揉腦袋,“我好像想起了那麽一點。”


    經過一夜張漢的手機沒有電了,可惜這輛破車又沒有給手機充電的功能,所以我隻能通過路標尋找方向。一路順暢,幾個小時以後就到了劄達。中午的時候在車上簡單吃了點泡麵,又用了一下午時間總算是開進了普蘭縣。


    米娜望著窗外,“這也能算是一個縣,還不如我們家的一個鎮。”


    “雖然不富裕倒是很安逸,真的太想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睡上一會兒。”我一邊開車,一邊尋找著飯館和旅店。


    找到旅館以後我們並沒有立馬就入住下來,因為旅館的老板和我們說岡仁波齊並不在他們這裏,當時我們都有些納悶,之前問得很清楚啊,我們那位地理專家說過岡仁波齊就在普蘭的境內怎麽可能有錯?


    很快,旅館老板就糾正我們,說他不能昧著良心賺我們的錢,岡仁波齊的確是在普蘭境內,但並不是在普蘭縣。如果我們是從改則來,並且路過了噶爾,那麽說明已經與岡仁波齊擦肩而過,如果現在想趕過去必須要返程,不遠,有一個多小時就可以到了。


    好不容易才下了車,結果還要再回到車上往回走,沒有一個人是情願的,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不管怎樣,還是要感謝對方的淳樸和真誠。


    現在天已經不再明亮,雖然趕路要緊但還是要填飽肚子,所以我們就近找了一家菜館子,點了幾道味道並不算好的地方菜。


    “什麽專家啊說話都說不明白。”米娜頗有怨言。


    我說,“他也沒有說錯,的確在普蘭境內,是我們對這裏不太熟悉。”


    “我看咱們就在這住一晚上吧。”小楊提議,並緩慢脫下自己厚重的棉襖,出了一身的汗,“這屋子也忒熱了,還是這樣舒服多了。”


    “快吃吧,吃完趕路。”


    我婉言拒絕了小楊的提議,因為,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瞻仰一下這座神山。


    吃完東西走出飯館,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我們又駕車往回開。


    因為路況比較差也因為要緊盯著路牌,所以一路上的車速都比較慢。旅館老板說隻要一個多小時,結果我們卻用了兩個半鍾頭。時間雖然是長了一點,但好在我們準確無誤地抵達了岡仁波齊峰腳下。


    車一停,米娜就像是被囚禁在籠子裏的猴子,第一時間衝了出去舒展筋骨。


    緩慢下車後,目光遠眺。雖已是夜幕,但在星月的照耀下,刺破蒼穹,與眾星齊聚的大雪山依稀可見。這時,米娜走到我身旁,沿著我的目光向空中眺望,吃驚地喊著說,哇塞,好大的一朵白雲啊。


    張漢也一同望去,“真是宏偉壯觀,這應該就是神山了。”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們住哪啊?”似乎衣食住行是唯一能讓小楊擔憂的事兒。


    米娜指著不遠處的一個路牌並念出上麵的字,塔爾欽,猜測說這個地方可能是一個鄉鎮。岡仁波齊是西藏較為著名的一個旅遊景點,那麽在岡仁波齊腳下的城市應該會比較發達,肯定會有住宿的地方。


    果不其然。


    我們沿著這條路向前沒過多久,一座鄉鎮赫然進入了視野當中。


    西藏中的任何一座城市,大多都沒有什麽好誇讚的,這個塔爾欽也是同樣,雖然算是當地的一個旅遊聖地,但是其規模和繁榮度卻有待推敲,建築規劃和遊客數量不如噶爾縣,夜裏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


    時值冬日,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我們在附近轉了好幾圈,終於鎖定了這裏唯一一家最好的旅館,不過是一二層的一個普通門市房,門玻璃上還貼著24小時熱水、免費網絡和幹淨衛生的字樣,但對於那些旅途勞累的遊客而言,這裏就是天堂。


    為了節省費用我們按照性別要了兩個標間。


    不過超出我們意料的是房間真的很大,三個男人睡一個類似地炕的床上一點也不顯得擁擠。


    可睡覺的時候我幾乎要瘋掉了。


    一是因為小楊那過分的腳臭味,二則是張漢的夢囈和咬牙聲。其實,適應過各種糟糕環境的我是可以忍受的,可偏偏他們兩個的睡姿出奇一致,不知道是把我當成了抱枕還是他們的媳婦,騎得那叫一個爽。


    被他們左右夾攻,我是一點都動彈不了。


    就這樣我在重度汙染的空氣和高分別的噪音中度過了一個終身難忘的夜晚。


    第二天,晴朗。


    被汙染了一晚上的我終於得以喘息,那也是我第一次明白呼吸到新鮮空氣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兒。不過,當地的空氣實在是稀薄,尤其是望見仿佛近在腳前的岡仁波齊大雪山,那種壓迫感讓人上不來氣兒。


    “我開始懷疑我的選擇了。”


    抬頭望去,張漢也皺起了眉頭。


    是啊。


    麵對這樣一頭高不見頂的巨獸,誰都不免會有些壓力,更何況在它和我們之間還有高高低低的好幾座山峰,想要從這頭怪獸的腹地中找出珞巴族村子,會不會有點不太理智?


    “咱們什麽時候上去,看起來挺好玩的。”在女孩子眼裏可能所有的危險都會被淡然處理,尤其是在三個身材還算健碩的男人保護下,所以這個丫頭才有底氣說出這麽輕鬆的話來。


    “我覺得還是先了解一下當地的環境吧,要不我去找當地派出所問問情況?”小楊提議。


    “咱們這次是秘密行動,不到萬不得已別向當地機關泄漏咱們的身份,盡量不要給丁局找麻煩,不過這麽大的一座山真的是讓人無從下手。”張漢否定了小楊以後又把目光轉向米娜,饒有興致地問她,“好不容易來一趟,要不,我帶你去周圍轉轉,看看有什麽好玩的?”


    “好啊!”米娜來了興致。


    “走著!”


    說著倆人步調一致地向前大步邁開,走了沒多遠回頭衝著我和小楊吼,“早飯你們自己解決吧,中午咱們在旅館門口集合!”


    我了解張漢,他的玩心並沒有這麽重。


    表麵上說是去逛街,溜達,實際上是想借“玩”的機會通過當地人尋找線索。


    他們走了以後我和小楊去附近的早餐鋪吃了點東西,順便和早餐鋪裏的服務人員閑聊了兩句。可惜我並沒能從他們嘴中得到什麽重要的線索,隻是通過他們知道塔爾欽附近並沒有什麽村子,隻有山上零星幾戶牧民。


    於是我心生疑惑,珞巴族村子該不會是不存在吧?


    不久。


    他們又和我說,在塔爾欽倒是有不少人是珞巴族的,住在山上的牧民幾乎都是,建議我可以去問問他們。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放下心來。


    離開以後我就和小楊穿過低矮房屋組成的錯亂胡同,沿著一個並不算陡峭的山坡向上攀爬,用了半個鍾頭時間才走了一半的路,不過在這個遍地荒草,冷風刺骨的山坡上,我卻意外看到一個擠著五彩繩和旗子的土房子。


    在不遠處。


    還有一群悠閑自在的羊兒,在羊兒中間有一個編著辮子,穿著少數民族服裝的少女,揮舞著手中的羊鞭,很是美麗。


    我剛想走過去,卻被追上來的小楊拉住褲腳,他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氣兒,“真,真是不行了……,讓我喘口氣兒吧。”


    我按了按小楊的肩膀,勸他,“還是把你這身兒皮脫了吧,其實也沒有你想得那麽冷,你看人家姑娘也沒你那麽矯情。”


    “姑娘?!”小楊獐頭鼠目起來,“哪呢,我咋沒看到?”


    剛還還在羊群裏的少女此時已不知去向,我也懶得和小楊解釋,甩開他按著膝蓋又向上走了一段距離,直到這個土房子門口才停下步子,輕輕敲了敲手邊的木門,“請問,有人在嗎?”


    不久。


    一個女孩從裏麵撩開了門簾,與我四目相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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