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裏公安方麵采取了行動,在涉事村莊重要出入口以及嫌疑人家附近嚴密布控,就等嫌疑人自投羅網。


    可這一等就是一個星期,我們也在這個村子裏守了一個星期。


    按照孫兵的意思就是讓我先回去,不要跟著一起遭罪。但他的好意被我婉言謝絕,我一定要親眼看到這個家夥被逮捕,這不光是孫兵的職責,也是我應該履行的義務。


    車鏡裏的我下巴上滿是胡渣,看上去又老,又滄桑。


    米娜沒有參與這次行動,是我故意為之。畢竟是一個女孩子,所以,我讓張漢幫我暫時照顧她。同時,我也暗中安排了返程的飛機票,就算是五花大綁也要把他綁回去。孫兵尚且不希望我跟著一起遭罪,我就更不希望米娜和我一起受苦受難。


    不然我心裏會過意不去,畢竟她和我非親非故。


    “一個星期了!”孫兵有些泄氣兒,“這老夥不會是咱跟咱打太極呢吧!”


    “或者,就是暴露了。”


    “這倒是也有可能。”


    我看了看時間,下午一點,也察覺到了一絲的蹊蹺,“按照我們的按票,他每天都會出來遛彎,怎麽今天格外安靜。”


    “是啊,一天都沒看到影兒了。”


    “不會出什麽事了吧?”我有些擔心。


    孫兵向我打包票說他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人絕對沒有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的。


    雖然我還是比較擔憂,但礙於麵子還是安靜坐下來等,一直到兩個小時以後,我終於坐不下去了。孫兵也開始自我懷疑,跟著我跳下車子跑到這男人家裏,一進去就看到他背對著我們靠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孫兵叫了兩聲,他始終沒有回應。


    我指著椅子下麵的一灘血跡,讓孫兵別費力氣了,這人已經涼透了。


    孫兵猛地衝到跟前,看了兩眼就又急忙跑了出去,我,則獨自留在這間屋子裏。


    從種種跡象來看死亡時間超過十二小時。


    孫兵是自己抽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人還真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兒,所以他才會這麽憤怒地奔出去,這會兒一定是在集合警力進行大範圍搜索。


    可惜,為時已晚。


    常理來講凶手早已經逃之夭夭。


    外麵,孫兵惱羞成怒。


    他答應過死者(前嫌疑人)的家人,會保證對方的安全,並且給其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可最後呢,人還是死了,孫兵相當於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他現在不單跳了進去,應該也恨不得把自己埋了,“整條村子我都插滿了人,這家夥是蒼蠅嗎,不然他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的,我不是在給自己狡辯,你覺得他能做得到嗎?”


    我不能盲目相信孫兵安排得就一定妥當,也不能武斷去恭維一個殺人凶手本事高超,我在想這其中會不會有其他的可能。從孫兵的思路出發的話,凶手的確沒有可能不露痕跡地將人殺死,又悄無聲息地逃離現場。


    可人是千真萬確地死了,又怎麽解釋?


    可能……


    在我們來以前凶手就已經藏在房子裏了,可為什麽他要等那麽長時間才動手?


    突然。


    村中突起熊熊大火,從位置上來看很像是出事兒的那間房子。


    孫兵抽出一部分在村口附近搜索的警力,第一時間趕往事發地點。


    此時,大火已經蔓延至整個屋頂,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汽油味。幾個刑警同誌回憶說,他們進去的時候的確是在院子裏看到過一些汽油桶,可惜當時並沒能及時警覺。


    事發突然,不能怪誰。


    我很是無奈地和孫兵講,我們讓人給耍了。這個凶手肯定一直就藏在院子裏,並且他可能知道我們的計劃。但有一件事孫兵很不明白,如果一直藏在裏麵為什麽要等到一個星期這麽長時間,為什麽不提前動手。


    可能,是碰巧。


    我們帶嫌疑人回來的時候,他剛好在裏麵等嫌疑人,在發現有警察以後第一時間藏了起來。雖然他躲過了我們的視線,但不幸的是被我們困在了裏麵。正如孫兵說的那樣,天羅地網,他也知道自己逃不出去,所以就一直藏在嫌疑人家裏。直到我們苦等一個星期,所有人都精疲力盡的時候,他利用這個絕佳的時機殺死了我們的誘餌,很是巧妙地轉移了我們的視線,給自己製造了一個逃跑的機會。


    至於他燒了房子,應該是在示威,也是向我們炫耀他的脫逃計劃。


    向來性情溫良的孫兵勃然大怒,這種被耍了的感覺讓他無法忍受,先是抬腿衝著車門發泄了一通,接著鑽進車裏帶隊沿著道路向南追去,發誓今天一定要把這個凶手抓到,可結果仍舊與人的意願背道而馳。


    案子雖然有頭無尾,但也隻能終止調查。


    當地公安領導緊急和專案組碰了麵,就這起案件的嚴重性和失敗進行一個會談,主要內容延伸到了十惡不赦的人販子身上。


    參加會議的包括專案組全部成員以及地方公安局副處以上幹部,也包括一些科級骨幹。


    會議上地方領導就人販子不人道、冷血無情的行為進行了嚴肅批判,隻是現在法律對人口販賣這塊的還不夠嚴謹,說白了就是懲罰力度還不夠,所以人販子才會像是一群野獸一樣吞噬人的靈魂。


    末了的這句形容得特別的到位。


    他們滿大街的尋找獵物,隻要發現就如同野獸一樣成群發起攻擊,光天化日把孩子從大人手裏麵搶走,先是利用人的同情心沿街乞討,之後再把拐賣的孩童賣到山裏牟利,更有甚者直接挖心挖肺賣器官,剝皮剔骨賣工藝品,為人父母的若是知道自己孩子承受如此巨大的磨難會有多痛苦,你我的都很難明白。


    這些畜生吞吃的不隻一條無辜的生命,更是一群人的靈魂。


    可打擊人販子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沒那麽簡單。


    就像我們現在的局麵,短時間內很難進行。


    當地公安局曾多次成立抓捕小組進山追捕,多次深入到了危險的羌塘無人區中,每一次都要損失幾名優秀的幹警,而其中有一次他們遭遇了人販子的伏擊,傷亡慘重,撤退中因為缺糧缺水迷了路,十一人的抓捕小組就隻回來了三個人。


    如果羌塘地區是一隻龐然巨獸,那麽人販子就是這巨獸口中的利齒。


    一位公安局的副局長說,現在是冬季,大雪封山,冒然進去十分的危險,更何況在座的這些人都是兩省兩市中抽調出來的精英,他們不敢讓我們進去,也不能讓我們親力親為,萬一有個什麽閃失他怕無法交代。


    我叫他們不要擔心我們的個人安危,不管是組織上還是我們個人都清楚,來了西藏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說句不好聽的,我來這裏就沒打算或者回去,更何況我父親就是在西藏執行任務中光榮犧牲的,我當兒子的絕對不會當這個縮頭烏龜。


    我說完這句話以後,丁欣的眼睛裏填滿了喜悅和寬慰,我心中也有了一種的歸屬感,可她截下來說的一句話卻讓人大跌眼鏡,“的確還是要聽各位的意見,畢竟我們都不了解當地的情況,所以這個事情就先往後推一推,從長計議。”


    丁欣這句話後不久,會議就結束了。


    因為十分不理解她為什麽這麽耐得住性子,我就在私下裏去找她談話,問她,難道真的要繼續等下去嗎,根據西藏的天氣來看等到天暖起碼要到六月份,半年的時間,這幫人販子不知道還會毀掉多少家庭,而陷入其中的小梅也將會麵臨更大的危險。


    他們誰都可以等,唯獨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丁欣沉著冷靜地站在狹窄的玻璃窗前,透過髒兮兮的玻璃麵不知道在望著什麽,很久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終忍無可忍地走到她麵前,問她是不是真的不管小梅了?


    結果。


    丁欣還是一聲不吭,就好像我是空氣一樣,我的心裏就像是堵著一塊大石頭。


    行!


    我和她說,她可以無動於衷,但是我不能!


    離開以後我第一時間找到張漢,問他還是不是兄弟,是兄弟的話和我一起去珞巴族村子幹掉葉楓,然後進入羌塘無人區裏找出人販子真正的老巢。我知道我沒有權利拉著他和我一起冒險,但是現在茫然無助的我除了張漢真的沒有誰可以信任的了。


    我以為,張漢會義無反顧,但結果,卻給了我一個事不關己的態度。


    他淡笑著和我說,如今大雪封山,進去就是自尋死路,他才不會傻到和我一起去冒險。


    吃了閉門羹,心裏更加失落。


    但我沒有權利強求人家,更不能自私苛責他不夠仗義,畢竟這是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兒。所以,我淡淡地回了個笑容,故作逞強地說了句沒事,然後拖著心灰意冷地身影往外麵走去。


    “哦對了,米娜這丫頭我搞不定,機票我幫你訂好了,你還是自己送她去機場吧。”


    “嗯,謝謝了。”


    “嗬嗬,你和我還這麽客氣幹嘛,咱們可是兄弟。”


    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他這句話特別沒味兒,特虛情假意。


    我將機票放進衣兜裏,也有點虛偽的敷衍了句,“是啊,一輩子的好兄弟。”


    張漢堵在門口掐著一隻腰,“一點也不誠懇啊,看你那意誌消沉的樣兒,是不是在丁局那兒吃了閉門羹,嗬嗬,虧得你聰明一世,卻是糊塗一時啊,你是從來不站在別人的立場為別人考慮。”


    “啥意思?”我問張漢。


    “你和丁欣是什麽關係你忘了嗎,你覺得她願意看著你以身犯險嗎,可她知道攔不住你的脾氣,這個任務除了你也沒有二選。”張漢嘿嘿一笑,又誇起自己,“當然還有我啊,咱們可是最強搭檔,這丁欣她是知道的。”


    “不是……”我推開挎著我肩膀的張漢,問他,“你別繞彎子,啥意思直說。”


    他用手指頭戳我,罵我榆木腦袋,然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問我明白沒明白。


    我抓了抓頭發,愣是想不明白他要表達的是啥,可能越到關鍵時刻我的腦袋就越是頑固不化吧。


    張漢一臉無奈地歎著氣,幹脆直說,“我剛才是故意逗你的,生死兄弟這四個字可不是白說的,我能看著你自己深入虎穴嗎,況且還是咱丁局你姐親口答應的,讓咱們偷偷潛進去和小梅取得聯係,畢竟你是她現在唯一的親人,讓你去冒這個險她有多不舍,所以隻能選擇沉默啊,你還想讓她和你說什麽,讓她來親自送你一程嗎?!”


    原來是這樣……


    張漢都能明白丁欣的心情,我卻沒有體諒她的良苦用心,真是為此而感到深深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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