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經驗還是太少,很多深層的東西你還沒有看透。”丁欣走到我旁邊低聲說,“你沒有想過嗎,為什麽這麽巧他們會安排她回到這裏,其實他們也一直在懷疑,也是想借這次機會試探孫怡到底是不是我們派過去的臥底。”


    “但有一點你也沒有想到。”我補充,“假設小梅真的死了,遇到一個和小梅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我卻無動於衷會不會太不正常?”


    “你什麽意思。”


    “紮西萬福應該會讓律師想盡辦法把她保釋出去吧?”我問。


    丁欣先是點了點頭,又有所擔心地搖了一下,“這正是我擔心的,如果紮西萬福不來救她,我還真找不出理由放她走。”


    “等吧。”


    外麵大雪還在拚命下著,我坐在燈光灰暗的審訊室外廳,目光寸步不離地凝視著單麵鏡。兩名在局裏做了很多年審訊工作的老刑警結束任務以後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丁局,然後異樣地望向坐在旁邊頗有些惆悵的我。


    “你們兩個幫我個忙。”丁欣叫住他們,“去外麵給她買點吃的,回來我給你們報銷,這是條大魚別把她餓壞了。另外,把你們的嘴巴給我閉嚴實點,別到處亂嘚吧。”


    “知道了丁局。”


    他們走後我十分擔心地問丁欣,局裏麵很多人都認識小梅的,她現在這麽堂而皇之地被逮捕,外麵如果傳出什麽閑話怎麽辦。世界上沒有可能那麽巧合出現一個長相、聲音、身高完全一模一樣的女人,他們肯定也會猜得到小梅可能沒有死。


    丁欣淡定回答說叫我放心,小梅在局裏接觸的也就是技術部和刑偵部門,而這段時間這兩個部門的老人很多都沒調走了,還留在局裏工作的這幾個老人她都打過招呼,她認為自己這點威信和力度還是有的,絕度不會有人亂咬舌根的。


    聽到她這麽說我也就放心了。


    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三點多一點。我很希望時間能過得再慢一點,這樣我就能好好的多看她幾眼。


    “你相信心靈相通嗎?”我問丁欣,然後微笑著說,“她一定知道我在外麵。”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重新走到單麵鏡前,額頭壓在上麵,好像鑽進去抱一下,哪怕一下就好。


    這時。


    小梅好似心有靈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雖然她臉上塗著很濃豔的妝,看上去妖豔很多,與以往的單純截然相反,但我依舊認得出她眼底的清澈,那是人販子眼中絕對沒有的純真和善良。她緩慢地走到單麵鏡前,雖然看不見我,卻像是看到了我一樣緩慢伸出手,和我十指相連。


    她微微笑了,那樣的恬靜。


    她又把臉貼在了玻璃上,我隱約好像聽到她說,徐起,我好想你……


    然後。


    一滴載著憂傷的淚劃落,清晰可見。


    雖然隻隔著單薄的一片玻璃鏡,卻好似山和海的距離。


    傻丫頭……


    為什麽總是那麽讓人擔心。


    “走吧。”


    丁欣很殘忍地將我從審訊室裏拉出來,然後頗有些責怪地說還好沒有讓我進去,不然就我現在這樣肯定控製不住情緒。


    “對不起。”


    “挺大個男人哭什麽,把你的委屈給我擦幹淨。”


    “我絕對不給你惹麻煩,你讓我在這裏多待一會成嗎?!”


    “少廢話。”丁欣力量很大直接把我拎回她的辦公室,關上門以後她把家裏的鑰匙仍在桌上,“你回家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望著鑰匙我很是遲疑,“我怎麽能去您家呢。”


    “誰家?!”丁欣蹙眉瞪眼,然後自問自答,“我是你姐,這是咱家。”


    “不行,我不能回去。”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仰著臉望著天花板,就好像能透過層層牆壁看到四層審訊室裏的小梅一樣。我舍不得離開,雖然還不能見麵,我也想以這樣的方式來守著她,“等紮西萬福的律師一來我就去見小梅。”


    “你敢!”


    “我說得還不清楚嗎?!”我挺直了腰板,望著丁欣,“小梅死了對不對,那麽,現在突然出現一個和小梅很像的女人,正常人的反應都會很驚訝,為什麽會有一個和小梅那麽像的女人?剛才那兩個刑警老哥兒就用一種很吃驚的眼神看我,他們都會有這種心理反射,我要是表現得那麽淡定你不覺得很假嗎?!”


    她覺得我說得在理,於是緩慢在斜對麵的一個位置上坐下,然後又有些不安地歎著氣,起身,走到窗前凝視著還在拚命飄飛著的大雪。良久,她也沒有說一句話,應該是在考慮。我不想打擾她的思路,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原位置上等著。


    很久以後,她才說,今天可能不會有人來保釋小梅了。


    聞言,頗有些沮喪。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我,“你想……怎麽做?”


    “如果紮西萬福的私人律師真來保釋小梅,咱們就好好給他演一出戲,我會當著他的麵再審一次,讓他們知道小梅已經死了,而這個叫孫怡的女人我從來都不認識。”


    丁欣轉回身,點了點頭。


    “你的提議我會慎重思考,你還是先回去吧,也好好想想你應該怎麽應對現在的局麵。”丁欣轉回身,“我覺得小梅是這世界上最剛強的女人,作為她的男人你是不是應該更剛強一些。”


    “嗯。”我很不舍得地點了點頭,起身,走到門口,我又強調了一句,“不管有什麽消息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答應你。”


    隨後。


    丁抓起辦公桌上的鑰匙遞給我,我微笑,拒絕了她的好意。隨後,我一言未發,心情凝重地離開了渾南分局,重新踏入皚皚的白雪當中。天很冷,會讓我混亂的頭腦變得清醒。我徒步走在冰天雪地中,似乎是想以這樣的方式來冰封自己,讓自己不堪的心變得麻木。


    半個鍾頭以後,我才走到檢察院,渾身都已經凍透了。


    剛走進辦公室還來不及休息技術部的梁玫組長過來找我,把一個破舊的薄薄的本子丟在了我的辦工作上,“你幹什麽去了,來找你好幾趟人都不在。”


    “回了一趟局裏。”我拿起那個小本子,問她,“這是什麽東西。”


    “是在嫌疑人家裏發現的,你還是看看吧,白建業已經帶人過去了。”


    脫了裹著寒氣兒的外套以後終於有了一絲暖意,我在沙發上坐下後緩慢翻開了這個小本子,上麵字跡歪歪扭扭,但文筆卻一點也不含糊,讀了兩句不由得緊皺眉頭,心頭一寒。從內容上來看滿滿的都是積怨,並且字字句句中凝聚著強烈的恨與殺氣,竟都是在用文字幻想如何殺人,如何報複!


    “這是何悅的?”


    “是的。”


    “梁姐,你讓我看這個實在太耽誤時間了,你就別賣關子趕緊給我講講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梁玫說。證物是在嫌疑人家裏第二次搜索時發現的,中午十一點到下午兩點這三個小時她和白建業一起分析過證物裏的內容,發現裏麵描述得東西就像是凶案小說一樣離譜,寫的都是如何殺死被害人,主要的是這裏麵有前兩名死者的名字,她們的死法和本子上描寫的完全一致。


    梁玫又忽然搖頭否定自己,說這並不是主要的,還有一個更加主要的!


    什麽?我問。


    “這裏麵一共有三個孕婦的名字,就是說嫌疑人一共擬定了三個作案目標。”


    啊!?


    不由得一驚我立馬瞪圓眼睛,急忙將本子翻到最後幾頁,在血淋淋的文字中還真讀到了另外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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