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


    陽光灑下半寸金輝。社區大院裏彌漫起一層暖意,但人心仍舊是冰冷的。因為這陽光照亮的是世界,照不亮的是心中陰霾。


    米娜已經做完了現場,像是期待我誇獎一樣,饒有興致地和我說著結果。


    她在死者大腿內側發現了一枚血指印,同時她從死者指甲縫裏刮出少許纖維物,她懷疑是死者掙紮中從凶手皮膚上刮下的皮膚纖維。


    我便問她,第二次屍檢也交給她來做,問她有沒有信心?


    她指天誓日,說有。


    “現在就回去做屍檢吧,除了之前必要的幾個項目,你還需要做一個係統檢查,看看她有沒有孕期並發症、其他疾病和不良嗜好,我們可能要通過這個女人排查她的周邊環境,所以解剖的時候務必要仔細。”


    “謝師父。”


    “謝我幹嘛?!”


    “謝師父給我一次獨立屍檢的機會。”


    “這不是兒戲,你一定要認真對待。”


    “知道啦。”


    剛到檢察院的時候,院裏法醫的資料我都有看過。但我著重留意的就是米娜的資料,雖然在此之前沒有獨立進行過屍檢工作,但是她的專業度和解剖能力相當不錯,在學校裏係統解剖學、病理和藥理等試卷全部滿分,成功做過三十七次全屍係統分離,上百次神經血管與各個係統的分離,無一失敗。重點是,她可以一次性從舌到直腸完整取出內髒。一個出入茅廬的新手能做到這一點,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而這項工作我從來都沒有做過,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完成。


    我覺得自己把任何交給米娜,並不算是孤注一擲。並且我認為假以時日,她的能力會把我遠遠甩在後麵。


    不由自主的,我想起了葉楓。


    那個有些高冷孤傲的男人,他是在米娜之前我唯一見過能一次性套取死者內髒的人,一開始我對他的手法頗有些欣賞,甚至是喜歡,可惜他選錯了陣營,幫著人販子為虎作倀,喪盡天良,不然的話我們很有可能會成為好朋友。然而現在我們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因為就是他殘忍殺害了李藍心,若不能親眼看見他死去,這份恨我永遠都無法放下。


    遺體被運走以後我通過社區方麵來到死者的家,四十幾平米的房子裏麵可以說是一片狼藉,簡單的幾樣家具說明死者生活比較拮據。我和技術部門的人說,一定要仔細檢查每一樣可能被凶手動過的物品,爭取掃描到和凶手存在關係的物證。交代完以後我走進了臥室裏麵,血腥味更加濃烈。


    從床到地麵都是鮮血以及被血染的物品,完全可以確定這裏就是第一現場。並且這是一個粗暴、大膽、不具有隱蔽性的現場。現場的痕跡可完整還原了凶手殺人的犯罪過程。從客廳中少許的血跡和淩亂的物品來看這是最開始打鬥的地方,我提取了地麵上滴落狀渾濁不堪的血滴,極有可能是死者在受到驚嚇、毆打的情況下從下體中流出的,帶有羊水的血液。


    我又去檢查了一下房門,不存在撬動痕跡。說明凶手是通過正常方式進入到死者家中,而給凶手開門的應該就是死者自己。我撿起過道地麵上的白色遙控器,當時死者應該是在家裏看電視,忽然聽見敲門聲(暫時還不知道凶手是以什麽樣的方式騙死者開門)打開門以後受到驚嚇,遙控器掉在地上,跌跌撞撞跑到沙發上,然後遭到暴徒的襲擊,毆打。


    七個月之後的孕期是不穩定的,受驚和跌到都可能導致羊膜破裂帶來早產風險。而羊膜一旦破裂,不及時送醫會殃及性命。但從現場的痕跡來看死者應該不是因為受驚而導致的羊膜破裂,而是毆打造成。但沙發周圍雖然很淩亂,但並沒有過強的打鬥痕跡,所以我推斷凶手目的性很強,進門以後直接攻擊孕婦腹部,在短時間內造成羊膜破裂。死者受驚過度逃至臥室,在地麵上留下了滴落狀帶有羊水的血液,隨後凶手闖入臥室行凶,對死者進行殘暴不仁的高強度毆打。


    胎兒短時間內可造成窒息死亡,但隻要不大出血大人及時送醫興許可以保住性命。但隨後凶手在夜半三更之時將奄奄一息的死者拖到外麵,又強行將胎兒從體內拉出,造成了死者子宮破裂,血流更多沉積在體內短時間造成休克,死亡。


    “徐主任,我們做完了,我們從現場物品上掃入了二十多份指紋,不過其中有半數以上是重疊的,是否存在凶手指紋還需要回去和受害人的指紋做一下對比。還有我們發現了一塊斷裂的指甲,暫時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死者的。”


    對方聲音剛一落一名法警走進現場,和我說他們在社區南麵的臭水溝裏找到被遺棄的胎屍。


    聞言,我大步走出。


    大約五分鍾時間來到這個臭水溝旁,在還沒有冰封的冰涼水溝裏看到法警說的黑色塑料袋,袋子裏麵是一具渾身沾滿粘稠羊水、鮮血的胎兒,血淋淋的臍帶還掛在胎兒的肚臍上。看著這個死去的小家夥一半的身子泡在冰冷肮髒的水溝裏,在場的每個人都很是唏噓。


    對於一個大人來說尚且可以接受,但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這災難過於殘酷。


    上午九點。


    我回去的時候米娜還在做著屍檢,我很奇怪她為什麽做了這麽長時間,便悄無聲地走進解剖室裏一看究竟。當我看到她從表至內,從上至下,對死者李珊珊做了一個全方位的肢解,甚至快要將李珊珊的皮拔下來時,嚇得我一個激靈。


    看到我在她身後米娜嚇了一跳然後又笑著說我回來得太早了,她連一半還沒有做完呢。


    一半……


    這兩個字嚇得我夠嗆。


    “趕緊住手。”


    我搶下米娜手裏的解剖刀,和她說,她這麽係統的解剖屍體不但對案情沒有任何幫助,反倒會毀壞屍體中存在的證據。這不同於她在法醫教室裏將一具完整的屍體全方位剝離,因為出發點不同,在學校裏我們是為了學習屍體結構,為的是在“戰場”上及時做出反應。而法醫屍檢主要的目的是明確死因、屍表特殊現象以及通過創傷對案情和凶手進行研判,隻要以上幾點明確以後基本是可以停止屍檢的,而不是大費周章地對一具屍體進行如此係統的解剖。


    我和米娜說。死者也是有尊嚴的,所以我們屍檢中要盡量減少對死者的“二次”傷害,點到即止。


    聽完米娜稍有些失落,低下了頭。


    “其實你已經很不錯了,就是缺乏點經驗。”我把解剖刀還到米娜手裏,不希望傷到她的自尊心,“凶手是同一個人,那麽你要結合凶手的作案特征,或者說是前一名死者的屍檢結果來進行後續屍檢,比如,前一名死者的子宮傷和胃內藥物殘渣,你要清楚明白第二名死者會不會出現相同點,隻有這樣你才能做出更為準確的研判,並在這一基礎上找出兩名死者身上的不同點,這才是刑偵部門最需要我們給出的結果。因而當相同點和不同點交織在一起時,我們才有可能從矛盾之中找出線索。”


    “我知道了師父。”


    米娜緊握著解剖刀,不像之前那樣自信了,可能是被指出錯誤以後受到了打擊。不過,作為一名法醫被打擊是正常的,這是必須要經過的一個過程。我也相信當她靠著自己的雙手,讓凶手無處遁形時,她會忘記所有的不愉快,並且感到欣慰。


    “胃內物中沒有藥物殘渣,聞起來像是羊奶。”


    “鼻子夠靈的了。”


    “羊膜完整破裂,死者下腹發現條狀淤傷,可能是外界暴力造成,和上一名死者還是不同。”米娜似乎開始覺得不能理解,為什麽相同的凶手會出現不同的手法。其實,這是很多人都會糾結的一個問題,但我從來不會為此而糾結。每一名死者的生活習慣都是不同的,凶手自然會根據死者的不同生活習性改變某些手法,但隻要目的沒有改變就不值得奇怪。


    而凶手的目的是奔著孕期胎兒去的,報複心理已經昭然若揭。但如果兩名死者以及後續死者之間沒有明顯聯係的話,那麽應該是凶手受到過類似的打擊,所以才對孕婦如此的嫉恨。


    不久。


    技術科那邊也有了消息,他們說現場提取的指紋都是死者李珊珊的,但那枚斷裂的指甲並不屬於李珊珊。


    我也突然想起這件事就檢查了一下死者李珊珊的指甲,因為是孕婦,所以李珊珊的指甲全部剪掉了。如果說來這片斷裂的指甲極有可能是凶手遺留在現場的。


    男人留指甲?


    詢問過技術科才知道,從指甲大小來看應該是女人的。


    我回憶起在社區裏看過的監控視頻,從視頻畫麵裏看凶手更像是一個男人,那為什麽死者家裏會出現一個女人的斷裂指甲?!


    我想到一個關鍵點,就問,“指甲裏麵有沒有死者的皮膚纖維?”


    他們回答,沒有。


    如果是凶手的指甲唯一的解釋就是在打鬥過程中戳斷的,上麵就算沒有死者皮膚纖維也會刮蹭到血液才對,這麽說來有可能不是凶手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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