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震驚全市,所裏也在頻繁討論。


    林月梅怎麽會指使嫌疑人殺害李藍心?


    我和張漢當然認定這是一種不可能成立的結局,但偏偏有些人在我們三個人的關係上做出一些看似合理,實際上卻非常荒唐的推論,說我們是三角戀,林月梅之所以調回市裏就是因為和我談崩,然後一怒之下買凶殺人。


    但推論隻是推論,你得拿出證據才行,如若不然就是對生者以及死者的一種羞辱。


    我給市裏麵打了一個電話,問及情況。得知有目擊者看到林月梅和一個疑凶出現在一起,而且還拍了不少於三張相片,並將這些照片送到了市公安總局,之後檢察院就對小梅進行了控製,說白了就是收押。


    檢察院裏也有法醫和刑偵部門,他們也做出聲明全權接手這件“買凶殺人”案,市以下單位可以輔助調查案子,但不可以直接主動參與。同時檢察院也給我下達了通知,因為林月梅是我的助理,她“買凶殺人”一事與我存在一定聯係,所以暫時不允許我再參與任何案件的調查工作,等待傳喚。


    這下麻煩了。


    種種跡象對我和小梅都非常的不利。


    在會議室裏張漢拍了桌子,破口大罵,這事明擺著就是栽贓陷害,小梅怎麽可能會和這些疑凶聯係上,另外這個所謂的目擊者也很奇怪,目擊到小梅和疑凶對話尚且說得通,但他為什麽對一群陌生人拍照?而且一連就是三張拍得這麽仔細?!這很明顯就是一個圈套。


    另外,嫌疑人明明有機會逍遙法外,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投案自首?!


    更奇怪的是三個凶手中就隻有一人投案,另外兩個人呢?


    張漢突然精明起來,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


    沒錯。


    整件事情蹊蹺得很。


    張漢突然又說,“你把視頻給我,我現在就給他們發過去。”


    “有用嗎?”我說。


    指使一個人和指使三個人有什麽區別,我手上的視頻隻能說明李藍心是被三個人殺害,無法說明小梅是被冤枉的。越是在關鍵時刻我越是不能輕信任何人,我也不想孤注一擲地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雖然上麵已經下令讓我停止工作,等待傳喚通知,但我不能真的坐以待斃。


    “張漢你記住我們手上的所有證據都不能輕易泄露出去,我不是不相信市裏的工作,而是不相信這個關係網複雜的社會。”我說,“不是還有兩隻漏網之魚嗎,隻要抓到他們就自然水落石出了。”


    “咱們不應該去找這個目擊證人嗎?他和這幫人販子肯定是一夥的!”


    “證人還沒有出庭,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明目張膽去找他,隻有弊沒有利,萬一他在去檢察院倒打一耙,咱們兩個也會被拉下水,到時候連自保都難還怎麽幫小梅。”越是到關鍵時刻就越是要考慮周全,未雨綢繆。


    “可以跟蹤。”張漢提議。


    我點頭。


    如果這個證人真的和人販子有瓜葛,那麽應該可以通過跟蹤查到什麽線索。


    不過在此之前,我想應該先去看看小梅。


    反正檢察院已禁止我的法醫工作,那麽我繼續留在所裏也沒有用,所以當天下午我就和張漢坐上了回市裏的公交車,準備先回局裏麵問問情況,然後再想辦法去檢察院裏看望被關押的小梅。


    時隔那麽久,再次回到局裏感覺很親切。不同的是局裏多了很多生麵孔,因為我和張漢穿著便裝,所以被一個年輕的實習後勤警攔下,問我們有什麽事。好在小楊及時出現,“這兩位可是咱們局的骨幹,徐科長和張科長,你小子真是有眼無珠了啊。”


    年輕刑警很驚訝,憨笑著抓了抓頭,“您就是徐科長啊,前輩你好,我早就聽別的同事提起過你。”


    我淡淡自嘲,“我已經不是什麽科長了。”


    “行了,趕緊忙你的去吧。”小楊說。


    “是隊長!”年輕刑警向小楊行了一個禮,然後就走了。


    “隊長?”張漢戳了小楊一拳,“行啊你小子,刑警隊的?”


    “臨時的,我這是被丁局趕鴨子上架,對了,丁局說你們今天會回來,現在正在辦公室裏等你們呢!”小楊笑嗬嗬地說著,然後就帶我們向前走了兩步。


    “她咋知道的?”張漢抓了兩下頭。


    “出了這麽大的事她猜到我們是坐不住的。”我說,“別讓她等久了,走吧。”


    局長辦公室和我的法醫室同在二樓,在經過的時候我讓張漢和小楊等了一下,自己走到虛掩的法醫室門前,透過門縫向裏麵張望著,看到一個穿著淺藍色防護服的男人正在對著一具屍體進行嫻熟的解剖,我心裏立馬湧現出強烈的不適,尤其是當我看到法醫室裏的格局都被改動時就特別不舒服。


    可能我有些小心眼了吧。


    “別看了,快點走吧。”張漢把我拉了回去,然後三人共同走進丁局辦公室。


    此刻,丁欣端著一杯水站在窗前。我們進來以後她緩慢回過頭,臉上有些冰冷。也直到進來以後我才發現,在辦公室裏麵的除了丁局,還有兩男一女坐在沙發上麵,從著裝來看是檢察院的人。


    心情有些沉重,辦公室裏的氣氛也不樂觀。


    “如果我沒猜錯這位就是徐法醫吧?”


    其中一個男人笑著問我,小楊就低聲說這個是檢察院的李檢察官,專門負責小梅的案子,他也沒想到這幫人會出現在這裏。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們在開會,我們過會兒再來。”


    看到這些檢察院的人我心裏就不舒服,所以借故離開。但是這個李檢察官卻攔住我,“我剛才還和你們丁局聊起你,還問能不能把你請回來,我們也剛好有些事想問問你。”


    我掃了一眼丁欣,她仍舊站在窗口一聲不吭。


    我在心裏冷笑一聲,明擺著就是想調查我,“您太客氣了,你們檢察院想傳喚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他笑了笑,“對於林月梅雇凶謀殺李藍心一案你是怎麽看的,因為案子之初是經你手調查,所以我們想聽聽徐法醫你的意見。”


    我笑了,“她是冤枉的。”


    “你有什麽證據嗎?”他問。


    “我想先看一下相片。”我提出要求。


    他們完全可以拒絕我的要求,但經過商議還是答應下來。


    看過相片以後我淡淡一笑,隨後將我們之前的發現向在座的這幾位做了一個闡述,我說,我認為目擊證人提供的證物不具備真實性,相片中的這條街是蓮花鎮治安之差的舊街,也稱舊區,一個男人帶著相機在那麽亂的地方街拍就不太合理,但最不合理的是證人和凶手之間互相不認識,那他為什麽會對素不相識的幾個人進行拍照?


    正常來講拍照要有一定的目的性,難到隻是因為小梅長得好看?!


    我說到這裏他們笑了起來。


    “我如果記得沒錯是三張相片,雖然我看到的就隻有這一張,但我很肯定每張照片都是一個全景,如果是碰巧遇到小梅進行偷拍的畫那幹嘛要把這個男人帶上?從這張相片的角度來看拍照者是故意想讓人知道小梅和這個男人存在過接觸。”


    李檢察官質疑,“你的意思不會是說證人向我們提供了假證詞吧?”


    “他的證詞不假,相片也是真實的。”我說。


    “那你的意思是?”


    “這是一個套。”我大聲說。


    不久,他們又相視笑起來,“據我們所知林月梅是你的助理,憐惜心切這我們理解,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是一個套,那相片裏林月梅為什麽要給嫌疑人錢呢?”


    我不禁又看了一眼相片,的確,相片裏小梅正在給嫌疑人遞紅包。


    表麵上看也的確像是在做不得光的交易,但紅包裏麵到底有沒有錢我們誰都不知道,就算有錢又能說明什麽?


    這案子裏麵照樣是漏洞百出。


    “單憑這個你們就可以下結論嗎?”我問。


    “基本可以作為有利證明。”他說。


    我從自己錢包裏掏出一張錢幣,丟到地上,“李檢察官,麻煩你幫我撿起來。”


    他眉頭一皺,緩慢伸出手把錢幣撿起,在遞送到我手裏時,張漢用手機拍了一張相片。然後我把手機裏的相片給李檢察官看,“老前輩,單憑這張相片我是不是也可以說你受賄?”


    他一愣,立馬把手鬆開。


    “如果是有見不得光的交易,那他們為什麽不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偏偏選在一條人流密集的大街上,你們覺得合理嗎?從相片來看很顯然兩個人是在街上偶然相遇,而從林月梅的動作來看,她應該是將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還給這個男人才對。”


    他們被我說得一聲不吭。


    “我還是那句話,我們隻相信證據。”李檢察官大聲說。


    “證據我們有啊,老徐,你把那個視……”張漢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我一手就落在他的大腿上,急忙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講。這段視頻是我們手上最後一個砝碼,就算現在拿出來也不會有什麽效果。


    李檢察官和同行的兩個人相視了幾眼,就起身和丁局告辭,然後又和我丟了一句,“徐法醫你可以放寬心,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麽樣,我們檢察院會調查清楚。如果林月梅是被冤枉的,我們會給她一個清白。”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不允許我再插手這件案子。


    他們走了以後丁欣才轉身走過來,頗有些生氣地問我,“你知道他們來找我是幹嘛的嗎?”


    我搖頭。


    “跟我要人。”丁欣冷著臉說。


    “是要調查我吧?”我問。


    丁欣搖頭,“是想讓你到他們檢察院工作,還是法醫主任。”


    “啊?!”


    聽到這句話我非常吃驚,我被撤職的命令就是他們檢察院下達的,而且我違紀的事他們也一清二楚,所以我納悶他們怎麽可能會讓我去他們那兒幹法醫,而且職務還是法醫主任。對此丁欣回答說,“現在這個社會最看重的是能力,你在市裏麵的時候他們就覬覦了很久,到了蓮華鎮你又破了這麽多驚天大案,現在連省裏麵都知道有一個叫徐起的法醫,又能屍檢又能破案哪個地方不想要?”


    “那你是怎麽回答他們的?”我問。


    “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先告訴我你的想法,願意去嗎?”


    “你想我去嗎?”我反問。


    “這事兒市裏麵領導都同意了,你願意去我也攔不住啊。”她口是心非。


    這時張漢走出來,“看你們倆聊天我都累得慌,徐起不可能走,丁局你肯定也不能讓,我說你倆趕緊換個話題吧行嗎?”


    說到這裏和我丁欣默契一笑。


    話說道這裏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就問丁欣,“丁局,能安排讓我見小梅一麵嗎?”


    丁欣不假思索地回了兩個字,“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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