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張漢說周圍沒有監控,不知道潘盛標離開以後發生了什麽。


    他抬頭看看高懸於空的一抹熾陽,然後走到對麵的小賣鋪裏買了三串雪糕,“查案歸查案,可不能虧待了自己!”


    二話不說,張漢撕開雪糕袋舔著。


    “他也一定很想吃吧!”


    “誰啊!”


    “潘盛標啊!”


    “能不能別嚇人,死了的人怎麽吃!”


    “被陽光曬成那樣,一定很渴吧,你們說死了的人還有感受嗎?!”


    小梅是一個很感性的女人,理解方式和常人不同,或者說她會考慮到別人不會考慮的問題。


    她說的對,潘盛標一定很渴。


    人就像是一粒卑微到骨子裏的塵埃,消失了也可能不會有人知道。尤其是像潘盛標這種被人討厭的人,埋在停工的地基裏遭到炎熱的太陽長期暴曬,皮如燈籠,眼睛充血,如果他活著的時候知道自己會以這種悲慘的方式死去,不知道會是什麽感受。


    “還能不能好好讓我吃個雪糕,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如果殺人者是剝奪生命權利的劊子手,那麽法醫就是撕碎死亡尊嚴的屠夫,沒有人會希望被冰冷的刀子劃破肌膚,開膛破肚,如果抓不到凶手,那我們又和他們有什麽兩樣!”


    “我艸,我就吃根冰棍不用這麽大的感慨吧,你們兩個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吧?!”張漢滿是怨言地看著我的小梅。


    撕開雪糕包裝,放進嘴裏,很涼。


    “活著真好!”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那條死水河!


    張漢的雪糕已經吃完,但我的雪糕在攥在手裏。張漢提醒我,天氣這麽熱如果不快點吃的話雪糕就會融化的。


    的確,我手上的雪糕已經開始融化,滴落。


    我再一次把目光匯集在河麵邊緣,很明顯河水在太陽的直射下正以極快的速度蒸發,河泥上也就此多出了幾個腳印!


    距離河不遠處的道路上看,距離這裏有二十米遠。


    腳印從路上到河邊就消失不見,因為天氣暴曬河麵水位下降,又有幾個小的赤腳足印暴露出來,這說明什麽?!


    雪糕完全融化,順著我的手淌到河裏。


    我把手伸進水裏摸索著,不久,我就在水底摸到了新的腳印。


    “你不嫌髒啊!”


    我沒有理會張漢,繼續摸。


    我可以完全確定,這串腳印是一直奔著河中央去的!


    空氣悶熱,我卻吸了一口涼氣。


    我們在這裏調查了那麽長時間,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裏有別的死者。如果真像小梅說得那樣,死者還有感覺的話,她知道了該有多麽悲哀。


    “腳印!”


    “什麽?!”張漢看著我。


    “下水!”


    “不是我說你,你說話能不能說全點,你這樣誰知道你啥意思啊!”


    我閉上了眼睛,做著深呼吸,為將要到來的死亡做著心理準備。


    “張漢,你下水!”


    “開什麽國際玩笑啊,這麽髒我下去幹嘛!”


    “別問了,順著這趟足跡下水,我保證不會讓你白去!”


    “足跡?!”張漢似乎明白了什麽,彎下腰用手丈量了一下,眉目緊鎖。


    做足了心理準備以後,張漢直接穿著鞋子走進水裏,不久水就漫過了張漢的腰。


    “原來這水這麽深啊!”小梅像是怕錯過細節,把眼睛瞪得溜圓。


    不久張漢就走到了水中央,彎腰摸索,但好像並沒有發現什麽。就在他蹚著水往回走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觸電了一樣定在水裏,很久以後,他才緩慢地彎下腰摸了摸,接著就用手指了指示意我們,他發現了想要找的東西。


    “小梅通知局裏,我們發現了一具女屍。”


    小梅身子一怔,接著就打通了局裏電話。


    我相信這一刻小梅和我一樣,會有毛骨悚然的感覺,但我們這種恐怖的荒誕感卻遠不及在水裏已經觸碰到屍身的張漢。


    良久。


    市局的增援才趕到現場,將河裏麵的女屍打撈上來。


    因為河麵都是水藻和漂浮的垃圾,水麵也呈深綠色所以及早發現屍體。


    屍體被打撈上來以後張漢把吃進去的雪糕全吐了出來,因為屍身高度腐敗,呈巨人觀,皮膚如同沾滿汙垢的綠色皮衣,靜脈血管網凸出多見,眼球如雞蛋一樣膨出,黑白分明,舌頭吐出如同在和你做著鬼臉。


    並且胸部膨脹得如同皮球,四肢增粗,皮下組織和肌肉充氣腫脹,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恐怖充氣娃娃。


    “徐起!你小子純粹是害我!”


    吼完,張漢又吐了。


    是我讓張漢下的水,害得他和女屍有了零距離接觸,他恨我也不怪他。


    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具腫脹得如同球體一樣的女屍身上,犯難。


    巨人觀屍檢不是做不出來,但難度實在是太大了。因為其內髒已經開始或者完成消融,皮下和血管組織基礎結構已經不存在,所以內部解剖的實際性意義不大。


    而且。


    這裏距離局裏較遠,運到法醫室解刨根本不現實。類似的情況一般來講大都會就地解刨,放掉體內氣體,再由家屬運到火葬場進行火化。


    “徐起哥,我有點受不了。”


    小梅皺著眉,汗流浹背。


    天氣悶熱,而且我們走了一下午,再加上看到這麽一具屍體誰都會吃不消。


    其他同事表現得也都一樣,畢竟巨人觀這種屍體並不常見,所以很多人都沒有心理準備。


    於是我讓他們把小梅帶到車上休息,自己拿起隨身攜帶的小型工具包,取出了一把短小袖鋒利的手術刀和鑷子。


    隨後我就在死者鼻腔和口腔內發現了少量的水藻,喉嚨和氣管中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接著我又對死者麵部肌肉和頸部肌肉進行檢查,雖然很艱難,但還是發現了肌肉組織有痙攣和淤血現象,說明是機械性窒息死亡,而不是溺死。


    最重要的是是在死者頸部,有圈狀淤血現象,顯然是被人活活掐死。


    機械性窒息不同於溺亡。


    溺亡有可能會出現暴力窒息的一些現象,但鼻腔內,喉嚨和氣管會存在溺死水域的相關物質,就像潘盛標一樣胃裏會有水草,氣管會有氣泡道理是一樣的,所以肯定這是一起謀殺!


    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揮散腦子裏的恐怖畫麵。


    但睜開眼睛我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腳,曾經是那麽的小巧,靈動,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而如今卻是麵目全非。


    等等!


    我猛地想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沒錯,就是這串足印。


    很可疑!


    如果是被掐死在扔到水裏的話,足跡應該是在岸邊消失或者沒有足跡才對,可她的足跡卻延伸到了水裏。單從足跡分析這應該是自殺或者意外死亡,可從屍檢的結果來看卻顯然是一宗謀殺案,這中間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而河裏麵的女屍和潘盛標之間又有什麽聯係!


    屍體被運走了。


    死者家屬也正在聯係。


    回去的路上是小楊開的車,一直能說能嘮的張漢也消停了,而一向少言寡語的小梅也最終成了啞巴,車內的氣氛特別的沉重。


    過了一陣,小梅開口了一句話,讓我難以回答。


    “我死了以後是不是會和她一樣。”


    這是活著的人都可能會想到的,卻又無法回避的問題。沒有人會希望自己變成一堆爛肉,可生命就是如此,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要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律。


    從活著的哪一刻開始,我們就要做好接受死亡與腐爛的心理準備。


    小梅頭一歪靠在我的肩上,尋找慰藉。


    她一沒有男朋友,二父母不在身邊,長期工作在法醫的崗位上,承受的壓力是可想而知的,除了我她似乎找不到別的依靠。


    於是,我把手放在小梅的肩上,輕拍著,“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單死去。不過這條路上你並不是自己,我會陪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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