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和心一樣支離破碎,無法拾起。


    我們將近期所有的調查結果綜合在一起,拚湊著死者將永遠遺失的記憶,試圖揭開凶殘背後真實的麵目。


    一直忙到了八點半,我的心越來越不安!


    猶豫了很久我還是決定去生日會上看看,披上了衣服,“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


    這時。


    燈驟然間滅了。


    來得那麽突然,仿佛是在阻止我一樣。


    “停電了嗎!”


    “去門衛室問問王老爺子,咱們局裏不是有發電機嗎!”


    “等等!”


    有聲音!


    我指的聲音不是小梅和張漢的談話聲,而是一個細微卻粗重並且冷森森的笑聲,而且就在我麵前。


    可惡的是法醫室用的是遮光窗簾,隻要是停電屋裏便是漆黑一片,所以我無法判斷在我麵前的是誰。


    “怎麽啦!”


    “徐起你在幹嗎!?”


    張漢和小梅的聲音距離我較遠,說明站在我麵前的不是他們。


    我謹慎緩慢地伸出手,不久,摸到一張冰冷的臉。臉型和五官很像是一張女人的臉龐,而從鬆弛癱軟的皮膚質地來看這明明就是一張死人臉,而且釋放著一種讓人難以接受的涼,這讓我想起冰凍在停屍間裏的女屍。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此刻的黑暗讓人感到無盡恐懼。


    突然。


    窗簾被拉開以後一抹月光照射進來,我眼前黑色的區域形成一個黑影,看身形是個特強壯的女人。


    又是一聲蒼涼的歎息,那張臉從我的麵前劃開,帶著探究真相的本能欲望我緊抓女人的頭發,她卻沒有反抗著意味著什麽。頃刻間我發現手上的重量非常的輕,根本就不像是抓到了一個人,反倒像是抓住了一顆頭顱!


    挪著艱難的步子走到窗口,月光也逐漸亮起來。


    將手抬起我更加清楚地看到,抓在我手裏的就是一顆冰冷的女人頭。


    那個蒼涼的歎息聲是這顆頭顱發出來的嗎!?


    死去的人闖進了法醫室,目的就是想留下自己的頭,一種前所有為的恐懼延伸著。


    燈又亮了。


    “八成是在搶修電路,徐起,你在哪兒幹嘛呢!”


    “人頭?!”


    小梅走了過來,盯著我手裏的麵無血色,瞳孔渙散渾濁的人頭。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你在說什麽!這東西哪來的啊!?”


    “剛才有人來過,明明是一個人,卻隻剩下了這顆頭。”


    我略微顫抖著,故作鎮定地走到解剖台前,把這顆頭放在了上麵。從頭顱的五官來看,和烹屍案的死者張雅十分相似。


    小梅拿出相片,震驚。


    “是張雅!”


    張漢驚異,一直都找不到張雅的頭顱,想不到這顆頭顱自己跑來了。


    “是她嗎?”


    “說什麽胡話,你可是法醫。”


    “那你怎麽解釋?!”


    之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斜眼看我,似乎是在向我尋求答案,那種駭然的表情弄得我很毛骨悚然。


    “剛才我在門口有個很強壯的女人在我麵前,我還聽見她在冷笑,我本能抓住她的頭,接下來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


    “很強壯的女人?!”


    “和你一樣強壯。”我回答。


    “太詭異了吧!”小梅臉色有些蒼白。


    “你怎麽能確定是她而不是他,剛才那麽黑任何人都隻會呈現出一條影子。”


    張漢的話讓我一驚,也醍醐灌頂。


    剛才那道黑影很高大,比我和張漢都要強壯,這麽強壯的女人的確很罕見。


    “我好像明白了什麽!”張漢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捧起了解剖台上的女人頭,走到我麵前高舉並讓小梅關燈。


    小梅把燈關了以後,場景還原。


    女人頭擋住了張漢的臉,透過月光就像是一個強壯的女人,一刹那間我就明白了過來。


    “開燈。”


    法醫室裏再一次恢複明亮,張漢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鬼神,剛才一定是有個男人來過,張雅的頭就是他送過來的。


    “不會是凶手吧?!”小梅又一次搶了我想說的話。


    如果真是殺死張雅的那個家夥,那麽就在剛才,我與他有過零距離接觸。


    毛骨悚然。


    他是在挑釁嗎!


    “媽的,我去找老王頭要鑰匙,看看監控能不能拍到什麽。”


    “別去了!”


    我看張漢真的是糊塗了。


    “你忘了停電了嗎,是不是嚇傻了!”小梅補充。


    “額!”


    張漢隨後拿起電話打到門衛室,撂下電話就有些大發雷霆,“這他媽是吃了熊膽了吧,連分局的閘他也敢拉!”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卻緩解不掉壓力。


    他是怕我們找不到張雅的頭,所以親自給我們送了過來。這不光是挑釁,還有輕蔑,剛才黑暗中的冷小聲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事絕對不能讓梁局知道!”張漢說。


    “頭你怎麽解釋!”我問。


    “就說,撿的,或者是在林子裏挖到的,總而言之不能讓梁局知道,就他那脾氣不光你是和我,小梅也得跟著遭殃。”


    “謊報案件線索等同於報假案,是瀆職,也是對真相的不負責任。”


    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但事到如今沒有別的辦法,我們隻能向梁局如實匯報。


    “小梅,準備屍檢。”


    “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這就是張雅的頭吧,是不是應該去做一個dna檢驗對比!”張漢說。


    “來不及了!”


    走到解剖台前,我回頭看著張漢,“匯報給梁局吧,我們需要技術科的同事協助。”


    “咱們這樣不就等於被凶手牽著鼻子走嗎,你怎麽就知道這頭上有線索,萬一凶手把所有的痕跡都毀掉了呢?!”


    張漢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是不解剖就一點線索都沒有。


    凶手把頭顱奉上讓我們來解剖查案,聽上去的確是非常荒唐。正像張漢說得那樣,就好像是被凶手牽著鼻子一樣。


    不管怎樣我隻記得一句話,邪不壓正。


    “開始!”


    首先要確認冰凍是在生前還是死後進行的。若是生前被凍死那麽死者麵部會出現詭異苦笑,麵部肌肉堅硬並且有出血現象,但眼前頭顱麵部安詳,沒有任何的表情,除了外傷導致的積血外沒有任何的出血現象,所以可以確定是死後進行的冰凍。


    另外,從死者頭顱表麵到剝開頭皮可見的皮下組織以及頭骨表麵,發現死者除了頸動脈被割開以外顳骨和眉骨存在軟組織挫傷,顴骨皮下組織有少量淤血,生前應該遭遇過暴力毆打,至於頂骨的放散式龜裂傷並伴有皮下組織出血現象,應該是一個鈍性集中物體所致。


    死者存在兩處可能的致命傷。


    一是割喉。


    二是重擊。


    應該不會先割開頸動脈血管再重擊死者頂骨,通過檢查發現頂骨龜裂傷以中心原點均勻四散,很明顯是在高點向下垂直重擊造成,如果死者是先被割喉倒地在重擊頂骨的話,龜裂傷放散方式會傾向於一側,不會如此均勻。


    按照這種情況來看,死者處於坐位,凶手是站位,從後麵用鈍器擊打死者腦頂,死者倒地並沒有立馬死亡,於是才被凶手殘忍地割開了頸部動脈。


    一定是這樣。


    “徐起哥,技術科的人來了,現在可以做鑒定了。”


    “嗯。”我提取了一些血液樣本,交給了小梅。


    有過了一會兒梁局來了,並且讓我和張漢去他的辦公室。


    和我們之前預料的一樣,梁局大發雷霆。但他並不是針對我們,而是警衛室的值班同事,不光把凶手放了進來而且還讓他給跑了。但這種事誰又能預料得到,警局是犯罪者的禁地,但偏偏就有人闖了進來。


    “通知交警大隊給我查門前和街道監控,一定要把他給我揪出來。”


    之後。


    我一直在研究一件事,作案現場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作案地點應當符合以下特征。


    第一屋內空曠。隻有一把凳子,周圍沒有遮擋物體,所以人在被襲擊以後會瞬間倒地。


    第二位置隱蔽。人肉和羊肉一樣腥味很重,烹煮過程中血腥味揮發,如果是在住宅樓內不可能沒有人向派出所反映。所以可以肯定作案現場是一個孤立的小屋,並且很少有人經過以及沒有鄰居的隱蔽處。


    第三沒有監控。利用環衛車拋屍的一個必要前期就是將屍體從現場運走,那麽從環衛處到作案現場一定也會有一條無監控路線,隻是我之前沒有發現而已。


    找到了這條線路,或許就能找到案發現場。


    現在時間是夜裏十一點。


    我通過之前的監控道路分布圖真的找出了第二條無監控路線,而且這條道路通往市東郊的一片廢棄的棚戶區,似乎證明了我的推斷。


    “梁局你看這個!”


    進了梁局辦公室我把監控分布圖鋪在他的辦公桌上,指著第一條紅線說這是凶手的拋屍路線,如果我沒有推斷錯誤的話,第二條紅線可到達的地點應該就是案發現場。


    梁局立馬下了令出動警力對此區域連夜搜索。


    上了車。


    警車成群呼嘯而過,在經過三巧街時我目光定格在一叫新世紀的酒店門口,看到一個麵朝著街道站立的女孩。她的臉清楚地印在我的眼中,我的心裏立馬喚出她的名字,藍雨。


    我想立即喊停車,可公務在身不是兒戲,就隻能看著她漸行漸遠。


    會不會是錯覺!


    可當我重新翻出那張邀請卡,看到地址上寫的也是新世紀酒店時,心裏莫名湧出了一種激動和悲涼。


    激動是因為再次看到藍雨。


    悲涼是因為不能和她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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