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什麽也看不到了,感覺渾身都像灌滿水,聲音也不太清晰,除了知道自己一直往下滾,別的感覺都不太明顯。


    這種滾動的速度停下來的時候,我應該是在一條巨大的洪水溝裏,感覺不到地,人浮浮沉沉,周圍全是暗黑一片,仍然有很多聲音,雜七雜八的一點也分辯不清。


    我隨著水流往一個方向飄,完全不知道會去哪裏。


    雨漸漸小了以後,周圍的一切才慢慢顯露出來,而這時候的我早已經不在紫石山,兩邊隱約看到的好像是樹林,我正在一條河裏,河水很冷,緩緩往前流動。


    周圍沒有一個人,天色好像在一點點變亮,那些隨著水流不斷變幻的景物消失了,又出現了新的。


    雨全部停了,東邊微微冒出一點紅色,用不了多久太陽就會升起來。


    隻是我還漂在水裏,沒有人救我出去。


    整個身體,除了頭還有知覺外,別的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一樣,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麽不會沉下去,如果這樣沉下去,我特麽不是一下子又淹死了?


    太陽一點點在東方爬,我一點點往前漂,終於看到人的時候,是幾個起早去上學的孩子,他們邊走邊玩,沿著河流上麵的河堤。


    然後我聽到一個孩子叫著說:“你們看那河裏漂的什麽東西?”


    “好像一個爛皮球。”其中一個孩子說。


    然後另外幾個立刻附和道:“是哦,真像一個爛皮球,我們看誰能把它砸下去好不好?”


    “好。”這個提議立刻就得到了孩子們的讚同,他們開始努力撿石塊,然後順著河堤邊往裏麵砸。


    我去,這幫熊孩子簡直特麽沒家教好不好?那麽大的石塊“當當”地砸到我的頭上,我疼的幾乎暈過去。


    也忍無可忍地朝著岸邊吼吼:“你們再砸一下,小心我出去剝你們的皮。”


    幾個孩子愣了一下,立刻叫嚷著散開說:“有鬼啊,河裏有鬼啊。”


    他們走後沒多久,就有好多個成年人出現在河堤上,他們手裏拿著一些工具,慢慢往河邊靠近,而這個時候,我已經又漂出去老遠。


    到他們追到的時候,才聽到他們嚷嚷著說:“真的是鬼啊,你看那臉,多嚇人。”


    “就是就是,幸好幾個孩子跑的快,不然又會被他拉到水裏去。”


    我真的是服了,他們難道沒上過學,不知道要相信科學的嗎?我是人啊,雖然現在醜了點。


    在賭氣和獲救之間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著他們喊:“我是人啊,是被山洪衝下來的人,求你們救救我。”


    第n次喊過之後,這群人終於從最開始的不相信,變到半信半疑,終於有一個男人說:“先撈上來試試吧,萬一是人的話怎麽辦?”


    立刻有人說:“那要是鬼呢?你一下去就把你也拉下去了怎麽辦?”


    那男的說:“再往前麵就是河西村了,那兒有很多遊樂船,我們去弄一個來,先劃過去看看。”


    這群人把我從水裏撈出來的時,兩個小時又已經過去,我被他們送到了醫院,幾個人湊了半天,才交了一百多塊錢,然後就在醫院裏一哄而散。


    醫生嫌棄地看看我的樣子說:“你也就剩這一口氣還在了,臉毀了,也差不多全身癱瘓。”


    我腦子跟抽了似的,古怪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問出一句:“不是隻腿壞了嗎?怎麽現在全身都不行了?”


    醫生用手朝著我腿上捏了捏說:“看樣子腿是壞的比較早一些,但目前來說,全身的血脈都是不通的,你能動手嗎?”


    我很想動,試了半天,頭上的汗都出來了,卻連一個手指頭都沒抬起來。


    醫生搖頭說:“家是哪裏的,有電話嗎?”


    我當然知道石誠的號碼,可是現在他又在哪裏呢?是死是活?


    “我聽送你來的人說,你們那兒發山洪,把你衝下來的,昨天新聞裏也有說,西麵一片山區全部塌陷了,而且連夜暴雨,你們家應該是那裏的吧?”


    我點頭,然後又搖頭。


    那醫生偏著頭想了一下說:“如果真是這樣,怕也聯係不到家裏人了。”


    說完就要轉身往外麵走。


    我一聽就急了,嚷嚷著說:“我家不是那裏的,我隻是去那裏旅遊,不幸才被衝下來,我有家裏的電話,請幫我聯係好嗎?”


    我爸媽來到醫院已經快晚上了,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我從紫石山衝下來已經幾百裏,他們得到消息就連夜趕來。


    我媽一看到我的樣子就哭了起來,我爸雖然極力忍著,但是眼睛也是紅紅的。


    當然在他們來之前,我已經跟醫生說好了,關於我的情況不要全部跟我父母說,因為我相信如果能找到怪醫的話,他真的可能會醫好我,而在此之前,我不想先嚇到他們。


    這個醫院對於此時我的情況已經無能為力,我也不想在這裏耗時間,輸了兩天液後就轉回到大昌市,而此時還沒有石誠他們的一點消息。


    爸媽的擔心是肯定的,但他們幾乎不問我出了什麽事,或許是怕問了我更傷心,也或者還有別的原因。


    我自己心裏百味雜陳,最大的擔心就是石誠他們的安危,如果石誠回不來,或者怪醫回不來,那麽我就算是活著,也就是一口氣,後半生也隻有一顆頭而已,還帶著一張爛臉。


    在大昌市的醫院裏住了半個月,他們亦診斷不出什麽情況,內髒的器官好像一點沒有受損,正常的吃飯,睡覺,呼吸心跳,頭也沒有任何毛病,但就是除頭以外,別的都不可以動。


    我還在努力讓爸媽打聽石誠的消息,不過一無所獲。


    從醫院裏出來以後,我們就回了大昌市外環小區的家裏。


    父母在這裏其實很不習慣,從他們的日常上一眼就看得出來,可是我現在真的是自身難保,而老家也回不去,心裏對他們的內疚與日俱增,不能安慰他們,他們卻還要時常來開導我。


    第一場雪來到的時候,那天我爸出去買菜一回來,連身上的雪花都沒來及打掉,就忙忙地過來問我:“盈盈,你認識一個叫何平的人嗎?”


    我心裏的希望一下子就升了起來,忙著說:“認識,怎麽了爸?”


    他喘了口氣說:“我就說之前好像聽你提起過的。”


    “到底什麽事?”如果不是實在起不來,我特麽現在都想從床上竄起。


    我爸看我急的,也不感歎了,麻溜地說:“小區門口貼了張通告,說是何平的房子好像出了什麽問題,叫有知道他消失的人聯係一下。”


    “物業聯係不到嗎?”問了這話後,我就後悔了,何平現在都不知去向,電話肯定也沒有,連我都不知道他的下落,物業又上哪兒去找到他呢?


    “那通告裏有沒說他家裏出了什麽事?”我忙著又問我爸。


    他搖頭說:“沒寫,隻說有事情,現在又聯係不到屋主,讓知道的人盡快通知一下。”


    我想了想,還是給物業打了一下電話。


    那邊一聽說我是何平的朋友,就忙著說:“您現在住在哪裏,方便見一麵談嗎?”


    我一聽就覺得事有蹊蹺,如果是普通的住房問題,物業那邊應該不會主動提出見麵這樣的要求,畢竟電話裏其實很多事都能解決。


    他們來的時候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年齡都在四十歲左右,一看到我的樣子就先嚇了一跳。


    我也沒多說,直問道:“他房子到底出了什麽事?”


    那男的先開口:“你們也住在這裏,就沒有聽說嗎?”


    “沒有,你直說事吧。”


    那男的看我一眼,然後又快速把眼光移開,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你真的是他朋友?”


    “當然,如果不是我管這閑事幹嗎?”


    我差不多有些冒火了。


    終於他開口了:“好多鄰居都反應他家裏怪怪的,就是一到晚上就有各種聲音出來,而且那聲音很奇怪。”


    “什麽聲音?”


    “我說不清楚,聽鄰居的意思,好像是……是……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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