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霆軒走到了正屋的門口,還沒有進門就已經聞到了濃重的令人窒息的大煙的味道。滿臉嫌棄的鬱霆軒從口袋裏抽出真絲手帕,捂住了口鼻,這麽嗆人怎麽住?


    “少爺,這裏頭的那位就像是病入膏肓了,要是沒有這些煙熏著繞著的,那就活不下去。輕的時候摔摔東西打打人,嚴重的時候那就是自殘。原來一直伺候的丫頭也承受不住,苦不堪言,忍不了不願意伺候了。我們這些兄弟總不能一直待在屋裏,不合規矩。”


    尾隨過來的傭人跟鬱霆軒仔仔細細的報告道,這屋裏的女人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也不知道他們家少爺為什麽要一直養著這個女人,這鴉片膏子現在可是全城戒嚴,查的很嚴的,要是被抓到了這裏還養著一個,鬱家的名聲難道不會受到影響嗎?


    聽說裏頭的那位以前是行政院某位大員的太太,嫁人之前更是北平城裏大家族的女兒,不過是庶出的,怎麽就跟他們家少爺攪和到一起了呢?


    “行了,那個不行就重新找一個,這一個要是也不行了就繼續再找一個。這個女人不能有事兒,你們都給我看緊一點。”鬱霆軒吩咐道,掀開了簾子走了進去。


    在外麵倒是已經感受到了煙霧,進了屋子才了解了那個伺候的丫頭為什麽容忍不了了,這哪裏還是人能待的地方,雲霧繚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修仙呢!當然,前提是這煙不刺鼻不辣眼睛。


    鬱霆軒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熏的睜不開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快要窒息了。


    強迫著自己走到了床邊,一個女人真側躺在床上,身形槁枯,原來的花容月貌哪裏還能看見,全部縮了下去沒有任何可以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地方。


    簡直看不下去,短短幾個月能讓人變成這樣的,也就隻有這鴉片膏子一種東西了。鬱霆軒閉著眼睛晃到了窗戶麵前,粗暴的打開了屋子裏所有的窗戶,外頭的寒風呼呼而來,卷走了屋子裏濃重的煙霧,屋子裏頓時就清晰可見了起來。


    鬱霆軒覺得周身輕鬆,終於能夠呼吸起來。可是床上躺著的那個人卻沒有那麽輕鬆了,被這突如其來卷進來的寒風吹的瑟瑟發抖。雖然沒有什麽力氣,可是罵人的聲音倒是不小。


    “誰叫你們開門的,想凍死我是不是!”鹿昭哆哆嗦嗦的抓著一旁的被子,往自己的身上蓋,這天,原來已經這麽冷了啊。


    鬱霆軒冷笑一聲,上前粗魯的抓起鹿昭的手,毫無憐惜的將她整個人從床上拉了下來,拖到了地上。


    “你們幹什麽,要是讓鬱霆軒知道了你們這樣對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的!快放開我,我要抽煙。”鹿昭的指甲大概是很久沒有修剪了,塗著丹蔻的手指抓著鬱霆軒的手腕,幾道血痕立刻就腫了起來。


    鬱霆軒吃痛,手一鬆,鹿昭就摔在了地上。屋裏因為煙霧繚繞的這鹿昭也常年不下床,也沒有人上心說給生個暖爐,免得凍著生病。


    少爺雖然買了這一處院子養著這女人,隻是很多天都不來看看,大概也是隻聞新人笑那聽舊人哭,留在這裏沒有拋棄了不管已經算是給足了麵子,念及過去的情分了。真的就算是在這裏死了,少爺應該也不會有什麽難過吧。


    果不其然,今天少爺來了之後,對這個女人也就是不聞不問,看看剛才那都是什麽舉動啊,要是真的沒有感情了,又何苦拿著這些害人的東西來害這裏頭的女人呢?


    “鹿昭,就這麽一段日子沒有來看你,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啊?”鬱霆軒用真絲手帕倒了桌子上涼透了的茶水,擦拭著自己的手。好像剛才自己碰到了十惡不赦的東西,肮髒。


    渾渾噩噩哆哆嗦嗦,一直身體抽搐的鹿昭聽到了男人的聲音,猛地扭過頭來,憔悴枯槁的臉上隻有一雙空洞的眼睛,盯著鬱霆軒看。好像都不太認識這個人了。


    “哈哈哈,鬱霆軒?鬱家大少爺啊……這麽汙穢的地方,你怎麽會來呢?”鹿昭趴在地上,費勁的仰著頭看著鬱霆軒,笑嘻嘻的說:“看看你這……穿的是什麽啊,哈哈哈我記得你以前是最愛幹淨的,不是嗎?”


    “是啊,難為你都這麽糊塗了,還記得我的喜好啊。”鬱霆軒圍著鹿昭走了兩圈,很是惋惜的搖搖頭說,“可是你現在竟然變的這麽髒,讓我真的,難以下手啊。”


    鹿昭歎了口氣,像個廢人似得用手撐在地上,熬足了力氣靠著桌子坐了起來看著鬱霆軒,“是啊,已經這麽髒了,幹脆讓我死了行不行?”


    “死了多痛快啊,還是活著比較辛苦,我就想看著你辛苦,鹿昭,你們鹿家人欠我的,目前為止隻能麻煩你來償還了。”


    鬱霆軒蹲在距離鹿昭一米遠之外的地方,跟她保持著平視,鹿昭的確是個美人。就算被鴉片膏子透支吸食了生命,臉部的肌肉已經萎縮,不過看著輪廓也沒有那麽令人覺得可怖,鹿家人的基因一直都不錯,鬱霆軒不可否認。


    隻不過鹿昭再美也沒有鹿希甄好看,北平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可不是浪得虛名。那是有婚約在身,全北平的公子哥兒都羨慕自己羨慕的天天撞牆,不過後來鹿家倒了,這個金龜婿做不成了,鬱霆軒再看鹿希甄就沒有當初的溫柔了。


    誰知道那個女人在國外都幹了些什麽好事。國外的那些洋鬼子作風開放,對於結婚成親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當做一輩子隻能有一次的大事,他這麽愛幹淨的人哪裏會跟一個不知道還是否幹淨的女人在一起呢?


    所以,鹿昭成為了鹿希甄的代替品,隻不過一個庶女也不可能成為他們鬱家的大少奶奶,所以後來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吧。


    本來以為鹿希甄可以被看熱鬧了,哪裏知道這個女人既然那麽會勾引人,晏潤林這樣的人都被他給拿下,風風光光的從落魄千金小姐搖身一變成了晏潤林軍長的夫人。成為了全北平城裏年輕小姐們裏麵嫁的最好的。


    鬱霆軒氣不過的是,鹿希甄竟然除了自己還能找到更好的??沒錯,就是這個詞,更好的。鹿希甄嫁給晏潤林那天,全北平城轟動了,熱鬧的好幾天吃流水席,北平城裏的老人家都知道他們鬱家跟鹿家過去的事情,就會在這個時候故意拿出來說說。


    鬱家老爺子在那幾天也被氣的病重不起,鬱霆軒更是恨之入骨,在那個時候他才下定了決心要跟晏潤林決出個高低來。可是事與願違,事情進展的沒有那麽順利,晏潤林就像是擁有了超能力一樣的神人,不管怎麽對付不管怎麽用計都沒有辦法。鬱霆軒有些氣餒,卻還是不甘心。


    當初想用鹿昭來刺激一下鹿希甄,沒想到適得其反,倒是差點被晏潤林他們抓住了把柄。這年頭,玩弄行政院大員的老婆,雖然不是什麽罪責,名聲也是不好。這個鹿昭沒有什麽出息,竟然跟交通部長鬧翻了天,還說懷了他的孩子?


    真的是搞笑至極,他的孩子豈是她這種人想生就生的呢?再說了,都嫁給了別人還裝什麽清純,那孩子是不是他的都還說不定呢。


    “也真的是讓你費心費神了,怎麽樣?看到我現在這樣是不是覺得很痛快啊?我就是生錯了人家,到了鹿家成了一個庶女,從小到大什麽都得不到,還總是被別人欺負。想要的東西一直都是先給鹿黎,憑什麽?”


    鬱霆軒冷眼看著鹿昭,“就憑她是嫡女,而你是庶女,鹿家嫡女知道鹿家寶藏的秘密,你呢?你什麽都不知道,還妄想跟我有什麽事情發生,你覺得這現實嗎?”


    “怎麽不現實?鬱霆軒,我早就說過,我們兩個人是一樣的,可憐人。我得不到的東西都被鹿希甄拿了去,而你得不到的東西都被晏潤林搶了去。我們倆同病相憐,十分般配,你偏偏要否認,你說說你這又是何苦呢?”


    鹿昭來了點力氣,靠坐在地上說的淒楚,“我也是被鬼迷了心竅,在十年前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


    那一年鹿昭已經到了要出嫁的年紀,雖然是個庶女,可好歹是鹿家的庶女,北平城裏前來提親的人家也是多的踏破了門檻,可是她芳心暗許的人自始至終就隻有鬱霆軒一個人。奈何,鬱霆軒到鹿家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跟自己那嫡出的妹妹締結婚約。


    為什麽自己喜歡的人卻是要娶自己最討厭的妹妹?


    就那麽一眼喜歡上之後,鹿昭從此就踏上了不歸路,這一喜歡這一癡情就到了現在。整整十年,就算是快石頭也會被焐熱了,鹿昭萬萬沒有想到,鬱霆軒非但沒有絲毫的心軟,反而變本加厲的欺辱她。


    最後,竟然用大煙來害的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苟火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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