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戲總有散場的那一刻,小生名角跟著鑼鼓點退了場,場下的票友瞧的帶勁,熱烈的鼓掌叫好。


    鹿黎跟剩下的幾位校友在戲園子門口道了別,上了晏家停在門口的車。


    ——“其實,今天武士伉說的話雖然很過分,不過看來鹿黎似乎真的是進了晏家的大門之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那又如何?鹿黎本身就是世家子弟,他姐姐鹿希甄小姐也是北平城裏有名的大家小姐,頭腦也是出了名的厲害,前陣子的東北戰役,晏家軍浴血奮戰,扛敵倭寇矬子。他們警備司令部可是勞神在在的在北平吃香喝辣,行政院的那幫人就隻會坐在辦公室裏打嘴炮,可笑之極。”


    ——“話雖如此,不過鹿黎姐姐本身不是跟鬱家有婚約的嗎?突然就嫁給了晏軍長,名聲總也是不大好聽的。”


    幾個半大小夥子因為武士伉和鹿黎的事情起了激烈的爭執,有關於鹿希甄跟鬱霆軒婚約的這件傳聞,雖然坊間傳聞不少,但是其中的內情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幾個青年中的一個穿著長袍,明明是一副作古的打扮,說出來的話卻是極其新潮的,他慷慨激昂的說道:“什麽訂婚不訂婚,婚約不婚約的?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提倡的自由戀愛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正確的當然要推翻了,再者,其中的內情你們怕也是不清楚的。”


    “我們不清楚,那你知道什麽?不妨給我們說說?”又有一個人搭話。


    這穿著長袍的青年看了看天色,麵冷的說道:“天色漸晚,不如我們找家餐廳吃飯,讓我來好好給你們說道說道。”


    “自然自然,作為回報這頓飯就由我請了如何?”看來這件傳聞還是有很多人很好奇的,其他人自然是上趕著吃頓白食,還捎帶著可以聽聽消息。


    一群世家子弟,雖然也接受了西方的新潮教育,做事行為上也努力的拋棄舊時的東西,不過骨子裏自帶的腐朽不是一朝一夕,幾瓶洋墨水就能夠輕易的去除的。


    幾個人裝模作樣的找了一家環境不錯的番菜館,點了幾份牛排,飯後甜品,等著上菜的間隙連忙求著知情的同學說說鹿黎家的事情。


    “我伯父以前做生意的時候跟鹿家鬱家都有過接觸,當時這兩家可是前朝出了名的皇商大家族,彼時鬱霆軒的父親還沒有出意外去世,就跟鹿黎的父親約定好了,等著軍長夫人從大不列顛留學歸來就給兩人舉辦婚禮的,哪裏知道,鬱家老爺在進貨路途出了意外,不幸殞命。而軍長夫人也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前朝就覆滅了。”


    “朝代的更迭總有人會成為犧牲品,槍打出頭鳥,昔日最輝煌的皇商紛紛倒台,鹿家慘遭滅門,除了鹿黎九死一生,活下來的也就隻有遠在大不列顛趕不回來的軍長夫人了。而鬱家的情況要比鹿家好很多,隻是被抄了家底,人命卻是無礙的。”


    穿著長袍的青年在番菜館這身打扮著實有點格格不入,不過說起故事來倒是頭頭是道的,他放眼一瞧,同桌的好友皆是一副吃驚的模樣,就更加得意了,繼續說道:“你們肯定很困惑,為什麽鹿家會慘遭滅門,而鬱家不過是抄了家底。”


    “對對對,你快給我們說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隱情啊?”


    青年猛地一拍手,想當然的說道:“那是自然了,這北平城裏誰不知道鹿家跟鬱家雖然同為皇商,可鹿家的名聲卻比鬱家強上百倍去。鹿老爺的朋友多,可敵人也不少,正是因為他做生意的原則清晰,從不趨炎附勢,高看一眼達官顯貴或者低看一眼貧苦百姓,才會在北平城裏擁有了不敗的地位。”


    “我知道了,這是鹿家老爺遭人嫉妒了,早就在等著機會阿裏整他呢!”有人已經聽出來了端倪,連忙說道。


    “是了,就是如此了。”長袍青年肯定的點點頭,又說:“所以,等到軍長夫人回來的時候,就帶著鹿黎上門去求鬱家,當年的婚約好歹還是有效的,哪裏知道這鬱家根本就不讓人家進門,你們說,遇到了這樣的負心漢,你們若是女子會嫁嗎?”


    亂世之中,女人的脾性有時比男人們更加剛烈,鬱霆軒將鹿希甄拒之門外,鹿希甄苦求無果,在那一次之後鹿家人就再也沒有主動上過鬱家的門了。所以這件事情總的看來,是鬱家先不仁在先,自然也怪不得鹿希甄不義了。


    “原來這鬱家這麽不是東西?”


    “就是就是,沒想到鹿黎已經經曆了這麽多啊,怪不得剛才武士伉那麽挑釁的話他都可以無動於衷,說真的我剛才都想站起來跟武士伉辯駁辯駁了。”


    長袍青年擺了擺手,神秘兮兮的說道:“這武士伉也蹦躂不了多久,不過是趁著這陣子晏總理在家休養的時機,故意在人前說這些話呢。他大概是做夢指望著他老子坐了晏總理的位置呢。”


    區區一個北平警備司令部的參謀長罷了,倒是想一口吃一個胖子,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呢。


    都是有誌青年,熱血沸騰的,瞧不上背地裏耍小手段的,這個武士伉啊遲早是要為自己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


    鹿黎回到了晏家,先行去給晏總理和晏夫人請了安,得到了允許之後才回到了姐姐姐夫的屋子。


    天氣漸漸涼了,鹿希甄在外逗留了太久,精神和身體都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回來雖然讓顧醫生好好瞧了瞧,也補了不少卻還是沒有好的徹底。晏夫人生怕鹿希甄這麽折騰,傷了身體的底子,就命令她不允許隨便出門吹風。


    下午的時候鹿希甄拍宋銓去給晏潤林發了電報,等著宋銓回來之後,鹿希甄就開始發呆了。


    她在等晏潤林的回電,不管說什麽隻要有消息就好。不過等到天黑了,晏潤林還沒有回複,鹿希甄漸漸的有些坐不住了。眼看著鹿黎正好進來,起身抓住弟弟的手急切的說道:“鹿黎,你幫姐姐去發報室看看,有沒有你姐夫的回電,我給他拍了電報,不過他到現在都沒有回複我,他不會是出了什麽事情吧……”


    鹿希甄的神情甚是焦灼,看上去都有點恍惚了。


    “姐姐莫慌,想來姐夫是被事情扳住了手腳,不能立刻回複你。姐夫的能力你還不知道嗎?怎麽會讓自己受傷呢?”鹿黎也握住了鹿希甄的手,安撫著她坐了下來。


    鹿希甄歎了口氣,“也是,不知道我最近是怎麽了,一直都在胡思亂想的。你姐夫他啊,總是對什麽事情都自信滿滿的。可是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呢,上次他也受傷了的,我怎麽能夠不擔心呢?”


    鹿黎想起來了,是在東北戰役的時候,軍長受傷被護送到了後方治療。不過這個消息卻是被瞞的滴水不漏,最後易靖卓團長和單昱兩個人指揮,打贏了倭寇矬子,把他們全部趕了出去。


    姐夫也是在槍傷快要痊愈的時候才回來的,那個時候姐姐已經生下了孩兒,卻也是因為聽說了姐夫受傷的消息,動了胎氣的結果。


    說起來,姐姐那個時候被保護的嚴嚴實實,到底是誰可以提前知道姐夫受傷的消息並且派人接近了即將臨盆的姐姐?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來告知的,鹿黎之前倒是沒有怎麽在意,可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加上鬱霆軒的不請自來,以前的很多不知道怎麽解釋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就有了眉目。


    “姐姐,你懷孕的時候是否有陌生人接觸過你?”鹿黎心有疑問的問道。


    鹿希甄不解的啊了一聲,而後明白了過來,想了想說道:“那個時候母親將我看的很嚴,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經過嚴格的檢查的,應該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不過你突然這麽問我,我好想那個時候真的見了一個陌生的麵孔。”


    “是什麽人?”鹿黎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沒多久之後很多事情就會真相大白。


    事情的確過去的有些久了,鹿希甄皺著眉頭仔細的想了想,支支吾吾不太確定的說道:“是一個丫鬟,看模樣不過十七八歲,很可愛乖巧的。她那天忽然給我送了一份書信過來,上麵的內容就是說你姐夫在前線重傷不治,危在旦夕。”


    鹿黎點頭,“那封書信現在在哪裏?”


    “我收好了的,當時我看完就情緒大變影響到了肚子裏的孩子,所以早產。不過那封信我壓在了枕頭底下的,後來就收了起來,你等著我去給你拿來。”


    鹿希甄起身疾步走到了梳妝台前,拉開了第二格的抽屜,翻了翻然後取出來一個精致的帶鎖的小盒子,用帕子抹了抹。


    “就是這個了。”鹿希甄將盒子遞給了鹿黎,鹿黎打開果然裏頭有一個牛皮信封,口子撕的也並不整齊,可見姐姐當時多麽的擔心。


    鹿黎將信紙展開來,仔仔細細的將上頭的內容看了一遍,果然是故意加重了姐夫的傷勢,達到影響姐姐的目的。


    這信紙……鹿黎用手仔細的摸了摸,質感細膩,一看就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可以用得起的,還有這墨水,淡淡的帶著一股香味,怎麽瞧都是舶來品。姐姐在大不列顛求學的時候,就曾經給他郵寄過禮物,裏頭就有洋人用的簽字鋼筆和墨水,這味道他聞起來甚是熟悉呢。


    看來,一直在背後搗鬼的人,家世不差並且熟悉他們的一切行動,這樣可怕的潛藏在暗處,一直盯著他們的動靜,仔細想來著實有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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