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必怕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可是蘇櫻這種性格的女人,是最叫涼月無能為力的。


    她和銀粟還不一樣,銀粟隻是跋扈嬌縱,蘇櫻是渾身冒傻氣。


    “以後,你便喚她蘇姑姑。”


    顧懷酒衝著閨女笑的時候,才是發自內心的慈愛。


    “真是百年不遇的奇跡,小酒你居然會養小孩兒!你是在挑戰極限吧?”


    蘇櫻眼神挑向涼月,“挑戰你女兒的!當初可沒聽說你與王妃多麽恩愛啊!你怎麽就這麽喜歡她生的閨女呢?”


    “瘋爹養得可好呢!”


    涼月張口吃了整瓣桃子,在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


    “對,多吃點!長得這麽小,出門也被欺負!”


    “嗬!可能嗎?”


    涼月不屑,她就是懶,不然這京城貴女圈早翻天了。


    “師姐,其實我今日來,是有件事。”


    顧懷酒把閨女吃剩下的兩瓣桃子吃了,驚得蘇櫻筷子都掉了,根本沒聽清顧懷酒說什麽。


    “你居然吃你女兒的狗剩!”


    蘇櫻砸吧砸吧嘴,她衝著頭頂喊道:“師父,你看到了嗎?小酒瘋得更厲害了!”


    “喂!我不是狗!什麽狗剩啊!真難聽!”涼月不喜歡這個說法。


    “我不叫喂!你得叫我一聲蘇姑姑!”


    “我不!”


    “好了不要吵。”


    顧懷酒把閨女抱到身前,神色也逐漸凝重起來。


    “師姐,你正經一點,我說的是正經事兒。”


    “哦哦,你說吧,我聽著。”蘇櫻總算老實了。


    涼月實在看不過眼,這是那個半死不活差點被人煉了的受氣夫人嗎?


    簡直就是精分本精。


    顧懷酒微微歎氣,難怪她鬥不過趙綠萼,太虎了。


    “師姐,北安侯要來京述職。”


    “來就來唄!與我何幹!”


    蘇櫻滿不在乎,拾起筷子繼續吃。


    “自新帝登基已有五年,北安侯從不曾來過,而今他卻肯入京城,我猜,他是為你而來。”


    “不可能!他還能有那良心!”


    蘇櫻甩甩手,“該小心的是你,還有小丫頭!”


    涼月咬了下唇,還是插了嘴:“蘇姑姑,你的筷子拿反了!”


    “是嗎?”蘇櫻放下了筷子,“我吃飽了。”


    “姑姑若是覺得委屈,我可以幫姑姑報仇!叫楚子揚把腿賠給你!”


    涼月見蘇櫻把臉別到一邊去了。


    “賠?他賠得起嗎?他就是把命賠給我,又與我何幹!我們早已沒有瓜葛了!”


    蘇櫻抽了下鼻子,“你一個小孩兒,別說大話了!你先擔心你自己吧!他來,恐怕是來搶你的!”


    “既然姑姑說與他沒有任何瓜葛了,那我殺了他,姑姑不會介意吧?”


    “涼月。”


    顧懷酒捂住閨女的嘴巴,“不許再說第二次。”


    我憑什麽不能說!


    涼月咬了下瘋爹的手指,把他的手拿開。


    “憑什麽壞人活千年啊!”


    涼月不服氣,還想說,卻見蘇櫻自己把輪椅轉了過去。


    “小酒,你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顧及我。”


    蘇櫻的聲音,突然就變得滄桑了,似乎格外疲累,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


    “口是心非。”


    涼月看向被蘇櫻擱下的那副筷子,剛才的氣衝衝又癟了回去。


    “爹爹。”


    涼月起身,扳過瘋爹的臉,兩手捧著他細膩的臉龐,瞪著一雙星眸,一字一頓地說:“我的婚姻你全權做主就是,因為我永遠也不會把自己的真心,給一個男人!”


    顧懷酒還以為涼月是要和他繼續掰扯殺不殺北安侯的事,卻沒想到閨女卻說了這麽一句,絕情又絕望的話。


    “你還小。”


    顧懷酒兩手抓住閨女的手,想把它們捂熱了,還沒斟酌好字句,卻發現閨女的眼睛裏,竟然漾起了水花。


    “不哭……”


    一看閨女流眼淚,顧懷酒就倍感心酸。


    他問:“你是不是不喜歡白洞庭?”


    “誰都一樣。”


    涼月被瘋爹攬入懷,摟著他的脖子,不叫瘋爹看到她稀裏嘩啦的眼淚。


    “親情,家國,責任,利益,哪一樣都比愛情來得值!這是我的謬論,但我願奉之為真理。”


    “那怎麽行?”


    顧懷酒摸了摸閨女的頭,“心裏必定要有一個想要托付終生之人,才能有活下去的勇氣。哪怕他不是良人,哪怕隻能將他的名字永遠深藏心底,也一定要有這麽個人啊!”


    “算了吧!我可不想被打斷了腿,掉腦袋的事兒,我才不幹!”


    涼月趴在瘋王肩頭,任他帶著自己離開香冬苑。


    “嗬!誰敢!我顧懷酒的女兒,隻能做欺負人的那個!”


    涼月吸了下鼻子,也隻有瘋爹敢這麽說,並且這麽偏心眼子地護著她。


    即便他現在有點護不住了,沒事兒多說幾句這樣的話也是好的。


    顧北鬥看著瘋王抱著顧涼月,小心翼翼地哄著鬧脾氣的她,有些錯愕。


    她會哭?她也會哭?


    她狠著呢!她威脅自己的時候,雖然她都沒有碰過自己,可她的眼神,就好像薅著自己的頭發,衝著他破口大罵。


    那凶巴巴又潑辣的模樣,簡直不像個6歲的小丫頭。


    可是現在呢?她竟然會耍脾氣?竟然會撒嬌?


    顧北鬥覺得現在的顧涼月肯定是裝的,她又要騙瘋子王爺替她做什麽事吧?


    顧北鬥後腦勺被狠狠地拍了下,他吃痛地捂住腦袋回頭看,又是半曲。


    “笨蛋!你還想被炸糊巴嗎?還不快跟上,過去伺候主子!”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不能!”


    半曲單肩扛著劍走了,隻留下被封印了法力的顧北鬥在那兒幹瞪眼!


    玉笙苑外,管家風緘和桃核兒正候在門口,見到主子回來了,桃核兒忙不迭地跑過去。


    “姑娘可回來了!”


    涼月揉了揉哭紅的眼睛,打了個哈欠,說:“桃核兒,我有點困。”


    “早就準備好了!”


    桃核兒又跑回去,推開玉笙苑的門。


    “王爺,一切都安排妥當。”


    風緘引著主人往院裏去,涼月這才發現,院落地上不知從哪裏移植來的草皮子,涼月沒踩上去,都知道那鬆軟的觸感是怎麽樣的。


    “五色石雖好看,卻硌腳,姑娘平日裏玩鬧也容易摔倒……”桃核兒替瘋爹想了十八種理由。


    風緘說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姑娘之前嫌五色石紮眼!”


    一片草綠也挺紮眼,有種綠到頭頂的錯覺。


    這話涼月沒說,因為是她不知什麽時候心情不好隨口說的一句話,就被風緘稟告給了瘋爹,而且還可能不是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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