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眉心處有一道火紅的紋印,渾身甲光鱗鱗,細看連裙擺都是一層層鱗甲細細織就而成。


    她收起身上的光芒,足尖點著湖麵,沒理會花釀,卻朝著涼月譏笑一聲:


    “你這麽沒用!老娘還是再等個三萬年吧!”


    然後她便一個鯉魚打挺鑽回了水裏,湖麵終於平靜下來,仿佛剛才也是這般平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涼月揉了揉眼睛,泄了口氣。


    最近受挫有點多。


    “拿著。”


    花釀不知何時過來的,他把那隻變小了的戟放在涼月麵前,“它是你的了。”


    又是這句話。


    涼月心一沉:“師父,別開玩笑了。這東西不是我的。從頭到尾,隻有你覺得,我是個妖主。”


    “你就是妖主。”


    花釀蹲下身,摸了摸涼月的頭:“你還小,師父先代你收著。”


    “涼月,我們回去,這個妖主我們本來就不是心甘情願,如此正好,不當也罷。”


    顧懷酒拉住涼月,卻發現女兒的手指冰涼。


    涼月低著頭,這個妖主當不當都是次要的,被玄暉瞧不起也就罷了,可如今,好像全妖界都把她的存在當成了一個笑話,甚至是……一個恥辱。


    “謝謝師父。”


    涼月收起眼裏的情緒,抬頭看向瘋爹和花釀的時候,眼裏依舊是清亮的。


    “我們回去吧。”


    拉著瘋爹,二人順著湖邊往回走,湖邊的沙石被陽光照得發亮,涼月卻隻覺得刺眼。


    顧懷酒也不多言,隻拉著女兒的手,慢慢悠悠地走。


    很早的時候,顧懷酒就意識到,這孩子一直都在裝糊塗,除了那幾次偶然的機會,他在她眼裏尋到了不尋常的危險意味。


    對於眼前一切,她其實都看得清楚,在人前,她想扮豬吃老虎,可能力尚且不足,難成大器。


    無妨,就算真是個廢物,他顧懷酒也養得起。


    “吃什麽?”


    涼月撇撇嘴,還吃!她得心多大才能吃得進去啊!


    “咦?”


    涼月指著湖麵之上:“瘋爹!別吃了!那就是傳說中的巨人觀吧?”


    巨人觀,漂在水上的浮屍,而且是泡得腫脹的那種。


    涼月說完,先嘔了一下,可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扯著瘋爹就飛了過去。


    “謔!原來是個矮子。”


    涼月捏了下鼻子,彎下腰伸出手去戳那人的背,卻被瘋爹攔下。


    “瞎鬧。”


    顧懷酒手抓著那人的後脖頸子,一下子就把他提了起來。


    成股的水從這屍體的衣服下麵淌了出來,巨人觀癟了。


    “哇!原來還沒腫。”


    涼月有點失望,剛才白嘔了。


    顧懷酒卻搖搖頭:“還沒死透,帶回去。”


    “怎麽什麽都撿啊!”


    可涼月看到那人的臉,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矮子,而是個少年!


    少年腹背皆有傷,臉上也有一道縱貫整張臉的刀劍傷,瘋爹眼神兒真好,還能看出來他是個活人。


    “也就是遇到瘋爹吧,如果是我一個人,稀裏糊塗地就給埋了。”


    涼月和小皇帝一左一右坐在席子上嗑瓜子,顧懷酒坐在主位上,眼睛一直盯著屏風之後,太醫正在給那個受傷的少年醫治。


    小皇帝卻笑不出來,表情還有些強裝出來的嚴肅:“小侄女兒,你想的太簡單了,皇族禁地怎麽會突然冒出來個受傷的人?說不定是個刺客!”


    “顧蛐蛐兒,你心裏別這麽陰暗好嗎?你見過年紀這麽小的刺客嗎?他好像也就七、八歲吧?再者,這裏守備如此森嚴,若是有刺客,瘋爹會不知道?”涼月衝著瘋爹身後的白糖水努努嘴,“白糖水,你說呢?”


    白糖水被涼月點了到,有些喜出望外,連忙答道:“小郡主所言有理,確實一切如常。”


    “那這人哪裏冒出來的?天上掉下來的?”


    涼月點頭:“說不準兒。”


    從湖的另一邊被衝過來的也說不定。


    瘋爹把扒好的瓜子仁兒放在一個茶杯裏,推到女兒麵前,涼月欣然接下,吃得香噴噴的,可羨慕壞了小皇帝。


    涼月一顆都沒給分,自己包圓了。


    “你去和你哥一起,徹查此事。”


    瘋爹一句話把白糖水打發出去了。


    這時候,太醫也從屏風裏走出來向顧懷酒匯報,總算是把人救回來了,不過能不能醒,還要看他運氣。


    等太醫走了,涼月瓜子也不吃了,拉著小皇帝就往裏進。


    “顧蛐蛐兒,走!我們去看看他有沒有被包成木乃伊!”


    涼月走近了,瘋爹也跟著進去。


    男孩兒臉上纏著一層紗布,紗布還在滲血。


    “嘖嘖嘖!這張臉是廢了。”


    小皇帝湊到跟前看,還把蓋在男孩兒身上的涼被掀開,瞄了一眼,不忍心再看,整個人被紗布纏遍了。


    “長得白白淨淨的,估計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被山匪什麽的追殺……”


    小皇帝開始分析,活像個偵探,刨根問底兒的。


    涼月注意到,男孩兒的手臂上,有一小塊刺青,圖案很奇怪,像花不是花,也不是什麽動物,看上去更像是某種圖騰。


    顧懷酒把被子又蓋好了,一直蓋到男孩兒的脖子。


    “皇兄,你為什麽要把這人救回來呀?萬一是細作……”


    小皇帝問得小心翼翼。


    涼月見瘋爹沒回應,走到小皇帝麵前:“當然是因為爹爹善良唄!再說了,誰家細作會往致命之處作假呀!萬一真死了……哎呀,你別拉我……”


    涼月甩手,沒掙脫,低頭一看小皇帝手好好地擺在身體兩側,而她的手腕正被一隻蒼白如紙的爪子握得緊緊的。


    “娘……”


    涼月回頭看,那個男孩兒眼睛微微張開,卻又像沒張開似的,嘴唇顫顫巍巍地吐了個字:“娘……”


    啥?


    “我什麽時候成長輩了?”


    不是還沒度過危險期嗎?這麽快就醒了?


    涼月掙了掙,又沒掙開,男孩兒的手就像把鉗子。


    瘋爹托起女兒的手腕兒,一根根地掰開男孩兒的手指,就像要給掰折了似的,男孩兒身體開始發抖,呼吸也不平穩了,可能是急的。


    “你死不了。兒砸!”涼月趁機撿個便宜。


    男孩兒這才鬆了手,眼睛也閉嚴實了。


    涼月的手腕已經被抓紅了,看來這男孩兒的求生欲很強。


    .“走,上藥。”


    瘋王抱起女兒,往殿外走,小皇帝也跟上來了。


    “皇兄,小侄女兒又不是紙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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