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慘狀,戰友們一個個被灌了一口涼氣。恐懼的同時,大家氣急了鼻子,想著要為那位滿身血洞的戰友報仇。


    可一看周圍,平靜的水麵上倒映著月光,齊齊整整的蘆葦蕩子在夜風中哈腰點頭,根本找不到任何行凶者的蹤跡。


    後來,這事兒也隻能不了了之。而那位戰友究竟是被何物弄成這樣,王軍英到今天也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身上那些密集的血洞,絕不可能是子彈打出來的。


    不過這個吊詭的故事,倒是給我們提了十二分的神。大家通過沼澤地的時候,都巴不得使出一記水上漂,快些走完這灘渾水。尤其是旗娃,幾隻螞蝗昨天差點鑽進他的命根子,嚇得他不輕,現在聽王軍英這麽一說,更是覺得渾身酥麻,真害怕水裏突然鑽出什麽怪東西吸盡他的鮮血。


    不過,雖然這片沼澤地水濁不清,並且身前怪木橫路、腳下淤泥阻腳,但六人最後平安的踏完了過膝的沼澤水路,沒出什麽事情。


    隊伍回到了地圖的線路之上,接著在泥濘山路中一路順暢。可行進至中午時分,剛翻過一座山頭,忽然天空一灰。抬頭一看,不知從哪裏飄來的烏雲,遮住了當頭猛曬的烈日。


    這次,連雷聲都還沒響起,雨水就應聲而下。


    萬千滴雨露,伴著微弱的雷聲,再次滋潤越南叢林。“啪噠啪噠”的雨聲,蓋過了叢林裏的一切動靜。腳下的路,更加難走了。


    任務之中,風雨無阻,我們穿上了雨衣,繼續在林子裏的泥濘裏跋涉。雖然雨水會讓路麵變得泥濘濕滑,但比起那悶熱難耐的樹林,我更喜歡冰涼的雨水。


    雨勢不小,由樹葉低落而下的雨水,很快積起深淺不一的水坑。一腳深,一腳淺,我們在雨林中行走了大概半裏多路。


    忽然,前邊兒的劉思革一個急停,攔住了我的去路。探頭一看,是領頭的黃班長停下了。他伸手撥開了一片枝葉,六人上前一看,原來腳下的路驟然斷絕,一道斷崖出現在眼下。


    而斷崖之下,流淌著一條寬大的河流。


    河流有些湍急,連那從天而降的雨滴,在這河麵上滴出的漣漪,都無法停留半秒。雨汗浹背的眾人,被攔在了斷崖前,無路可走。


    旗娃剛想說句什麽,卻見黃班長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他又伸起手,微微向右前方的一指,我們這才看到,在河的對岸,赫然立著一座小木頭房子。


    另外,還有幾艘鐵皮蓬船,停泊在木頭房子的岸邊。而岸邊,還站著兩個人。我眯眼一看,好家夥,那兩個人不再是背著背簍的越南山民。他們好像從事著和咱們一樣的職業,是軍人模樣。


    黃班長壓了壓手掌,我們便在崖頭邊上,蹲伏下來。


    對岸的兩個人,一人站在鐵皮蓬船上,彎腰搗鼓著什麽。另一人站在岸上,動著嘴巴,像在指揮。我之所以稱他們為“軍人模樣”,是因為遠遠就能看到,兩個人肩膀上上掛著明晃晃的黃木頭步槍。


    而另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兩人頭上頂著的綠頭盔。


    那綠頭盔的形狀非常怪異,像是個塌掉的草帽。這玩意兒我再熟悉不過,那是越南軍隊所裝備的頭盔。幾年前我廝殺在越南戰場的時候,這個樣式的頭盔,就代表著開槍的信號。


    對岸那兩人,必定是越南軍人,這是我第一眼得出的結論。


    撥開枝葉間的縫隙,我又第二眼看過去。兩個人好像在雨中處理著船上的什麽行頭,根本沒覺察到對岸的六雙眼睛。事實上,他們也很難覺察到。因為前邊兒的河流很寬,有個十幾二十米的樣子,兩岸都是綠葉亂枝,再加上不小的雨勢,就算仔細看也發現不了。


    這是出發以來,我們第一次遭遇越南的武裝人員。


    當下我的心跳就即刻加速,那些與越南士兵廝殺交火的記憶,瞬間被呼喚出來。手心裏的雨水中開始混進汗液,我捏緊了衝鋒槍,雙手竟有些氣血上湧般的顫抖。


    黃班長沒有發出其他命令,但蹲伏在樹下的六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死盯著對岸那兩個士兵。


    我穩了穩心緒,觀察了一下我們所在的位置。


    往前一兩米,就是我之前所說的斷崖。斷崖之下,就是湍急的河水。而我這個位置望下去,能看出斷崖與河水之間,大概有個三五米的高度落差。河流的水,雖說不是湍烈得能衝走廟宇,但也是那種下水後會把你衝得人仰馬翻、無法正常動作的流速。


    而對岸呢,則也是一道斷崖壑壁,地水麵落差看起來比我們這邊還要大。


    為了方便描述,我將六人麵對的左方向稱為“上遊”,右方向稱為“下遊”。


    山遊處的河道有些窄,所以水流有些湍急。但在我方右側的河流下遊,河流折了一道彎,河道也隨彎變寬,並在彎內伸出了一塊較為平坦的大河灘。而兩名越軍身旁的那屋木房子,就修在河灘上。


    那裏應該是一個簡易的碼頭。因為木房子修在岸邊,岸邊有木板木樁從河灘伸進河水裏,邊上也還浮著兩條船。這也許是越南的巡江隊。


    再往右看,湍急的河水繞過那道彎之後,就變得平緩了一些。但隨之河道也變得更為寬闊,在雨勢中晃眼一估計,下遊的河流恐怕有個三五十米寬。


    前有湍流急水,岸上越軍攔路,這可就有些難辦了。


    但“避敵繞路”是我們此次任務的行事原則,隻見黃班長打了個手勢,讓王軍英和劉思革替他遮雨。黃班長就蹲在兩人的雨衣下麵,摸出地圖,開始在地圖上尋找其他線路。如果有其他線路可以選擇,我們就隻能多費一點腳力,主動避開這些危險。


    可是,黃班長看完了地圖,搖了搖頭。


    因為對地理環境標注得無比詳細的地圖,卻沒能料想到河流邊上這一個小小的木屋子。所以路線的標記是必須要渡河,沒其他近路可以繞。真要繞的話,恐怕又要繞到十村八裏之外,那就是不隻是費點兒腳力那麽簡單了。


    所以,我們隻能選擇渡河。


    上遊的水那麽急,對岸又是絕壁險壑,肯定首先否決掉。我們應該要從下遊平緩的水流著手。收好地圖,六人小心著手腳,在雨水拍打中,沿著斷崖,尋岸而走。


    這過程中,對岸兩名越軍做完了工,往屋子裏進去一個,就還剩一人兒在水邊擺搗船隻。我們小心的沿著河岸而走,撥葉開枝,扶樹踩泥,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河流的下遊處。


    這裏的水流果然平緩了許多,雨水滴在水麵,能清晰的看到蕩出的漣漪。但河水雖是靜靜在淌,但也能看出裏邊兒水流很快。如之前所觀察到的那樣,河麵很寬,而現在真正站到麵前,又感覺寬了不少。


    黃班長掏出了包裏的望遠鏡,摘下罩子,望向對岸。


    舉著望遠鏡的黃班長,左移右移,上看下望,隔一陣,他放下了望遠鏡,按回罩子搖搖頭:“過不了,河那麵是峭壁,攀不上去。”


    黃班長沉了口氣,他默默的收好了望遠鏡,然後又在雨衣的遮擋下展開地圖,看看那上麵有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


    警戒著周圍的我們,也默聲不語,尋想著其他辦法。雨聲之中,鄧鴻超冒了一句:“要不等到天黑了,再遊過去?”


    黃班長搖頭,說:“浪費不起這個時間。”


    “對了,你水性怎麽樣?”黃班長又問鄧鴻超。


    鄧鴻超扯下雨衣的帽子,也順勢扯下了偵察麵罩。滿頭大汗的他,回答說:“還行吧,也就訓練的時候遊過幾次。但要,是背著這麽大一坨下水的話,就不一定了。”


    鄧鴻超這樣一說,倒又提出了一個新問題。武裝泅渡是我們偵察兵必備的技能之一,之前我考慮的渡河都是建立在所有人泅渡技能過硬的基礎之上,卻忘記考慮鄧鴻超這個沒遊過幾次水的“新兵”。


    這樣一來,問題就更棘手了。


    但就算是鄧鴻超武裝泅渡技能過人,對麵也有一雙眼睛盯著河麵啊,如果在渡河過程中被發現,那必定就是永遠掉進河裏,再也撿不回來。


    “要不試試從這裏下水,我遊得快,再拉根繩子過去,鄧大學生就可以拉著繩子過河了。”旗娃冒了一句。


    黃班長立即否決了這個想法:“不行,那頭全是峭壁,就算你遊得快,一時半會兒也上不去,太冒險了。不行。”


    的確,就算旗娃遊得再快,能躲過越軍的眼睛,然後又有什麽法子可以攀上對岸的峭壁,但六個人不可能同時完成渡河的步驟。如果中途被越軍發現,又或者越南人的船隻剛好從河裏遊來,那咱們就要被一鍋端了。


    “我看啊,辦法隻有一個,就是從那裏過。”王軍英也取下了偵察麵罩,他指著河灘上的那屋木頭房子,冷冷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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