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洞前打量了幾番,覺得這裏的地理位置合適,能躲雨,也能避開山洪泥石流。但洞裏的情況還不知曉,於是就由我帶著旗娃進去探洞,其餘人留在洞口掩護。


    以前反擊戰打響的時候,越南軍隊正麵作戰敵不過咱們,就窩在這些洞裏的工事裏不肯出來,然後再找機會放冷槍。我們沒辦法,也隻能跟捉迷藏似的挨個兒進洞清剿越軍。當時我也執行過這樣的任務。


    但我那老班長愛搞“奢侈浪費”,令我們將手榴彈扔個夠,炸他個地動山搖再進去,恨不得直接把山炸垮,山洞炸塌。我隻進過這樣的洞幾次,其中隻有一次遇見個繳械投降的士兵,其餘的都是人去洞空。


    當然這跟扔手榴彈沒多大關係,因為這些洞裏七拐八拐,手榴彈的殺傷範圍有限,也容易破壞山洞的結構,戰士們進洞會有危險。聽說後來有的部隊上了噴火器,噴火器噴出的火焰會拐彎,我們就用不著派戰士進山洞走鬼門關了。


    如今站在黑漆漆的洞口,記憶不免重疊。推開手電筒的時候,心裏竟然還提了一把。雖然這附近荒山野嶺,洞子不太可能是工事體,更不太可能會有越南士兵蹲在裏麵。但我還是叮囑了旗娃幾句,讓他進洞後謹慎為好,一切聽我指揮。因為誰也拿不準,這洞裏究竟有什麽。


    洞裏頭住著一窩財狼虎豹,那也是有可能的。


    旗娃連連點頭,握緊了衝鋒槍。


    一手拿手電筒,一手拿手槍,我領著旗娃進了洞。由於麵前的山壁是一個倒斜的形態,所以那雷雨前的呼嘯被山壁抵擋之後,都呼呼的由上順刮下來,不停的往洞子裏灌。山洞裏本就照不進陽光,陰冷無比。雙腳剛還踏進洞子一步,麵前的洞裏是又冷又黑,背後和頭頂刮來的風一刻也不停歇。


    前後夾擊之下,我竟在這三伏天裏打了一個顫。


    洞口生得很氣派,有一人半多高,不寬也不窄。走進洞口,往左一拐,裏麵是一道向下的地勢,猶如一條天然形成的甬道。我倆謹慎的在“甬道”裏行進著,手電筒左探右探,上指下移。


    “甬道”很窄,僅有個半米多寬。頂上生著一些奇形怪狀的石筍,腳下則有些坑窪,但不硌腳。


    往甬道裏深入一段距離後,耳邊忽然靜了下來。山洞的結構阻擋了洞外的聲響,呼嘯的山風與山林的奏鳴越來越微弱,竟讓我有些不適應。因為叢林裏總會有聲音,但洞穴裏卻靜得可怕。


    “甬道”大概就有個三四米長,我倆很快走完。往右拐了一個彎,手電筒裏的視野,忽然開闊了起來。


    我倆用手電筒掃來掃去,發現這洞裏的空間還挺大。裏麵的洞頂陡升,估計有個三四米高,在手電筒的照耀之下,上麵閃著水光,也能看到拱出來的石筍。我又帶著旗娃在裏麵轉了幾圈,發現洞內麵積也寬,不比一個籃球場小。


    幸運的是,靜謐的洞內,我沒探射到任何活物。總算讓我鬆了口氣。


    再看其他,洞內擺著一些幹草和石塊,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並且這陰暗的洞穴裏,還飄蕩著一股講不清道不明的臭味,刺人口鼻,像是什麽動物的糞便。但我們卻沒找到糞便的影子。也許,這口山洞是什麽動物的巢穴吧?我猜想著。一堆幹草鋪在地麵,我蹲下來,仔細觀察著。


    幹草堆上窩進去一塊,能看出是有什麽東西再上麵睡過,但是塊頭不大,就跟人腦袋差不多。不過這樣一想,草窩裏凹下去的形狀,跟人腦袋枕睡過的痕跡非常像。我不免心驚,難道是有人在這裏頭睡覺?


    我立馬抬起手電筒往洞內又掃了一圈,沒探射到任何活物後才安下心來。


    “建國哥,這像有人在這兒挺屍睡過覺啊!”旗娃也射過手電筒,在我旁邊蹲了下來。他這突然的問話,在幽閉的山洞裏清晰無比,驚動了我一下。


    “不知道。”我皺著眉頭回答說。


    再看那有睡痕的幹草堆,草堆裏麵和周圍散著一些毛發。我放下手槍,從草堆裏拈出一根毛發來。毛發挺長,泛著紅褐色,就跟一個女人的頭發差不多,但要粗一些。雖然看起來像頭發,但肯定不是。


    因為越南人的頭發跟我們一樣,是黑色的,不可能跟眼前這樣泛著紅褐色。我印象裏頭,隻有西方洋鬼子才是金頭發,紅頭發的我還真沒聽說過。


    “我操——”張旗正歪過頭,盯著我手裏的毛發,“還有頭發?”


    說著旗娃也舉起手電筒,警覺的在洞裏掃了幾圈。


    “不是,這毛是紅色的。”我丟下毛發,下出了結論,“你爹的頭發是紅色的?”


    旗娃楞了一下,然後彎下身子仔細盯向那紅褐色的毛發。


    “越南人會不會有紅頭發啊?我瞅著這玩意兒真像頭發!”旗娃還不肯相信。


    “放屁,越南人條件再艱苦,也不至於住山洞嘛,我看,應該是野生動物的毛,比如猴子那樣的。”我站直了身子,下出了結論。


    “野生動物?猴子?猴子住山洞嗎?”


    “孫悟空你沒讀過嗎,花果山水簾洞,水簾洞不就是洞嗎!”


    “哦!我懂了。”張旗正嘴巴圓張著,點了點頭,“建國哥見多識廣!”


    我冷笑一下,沒理會他的馬屁,這句話他這一個多月裏說了不下二十遍了。不過管他洞裏住的猴子還是老虎呢,隻要這洞裏沒有越南軍隊,我吳建國就睡定了。


    洞內的空間應該不隻這麽一點兒,因為再往更裏麵走,洞口漸漸收小,再變成一條指甲寬的石縫。手電筒往裏一探,裏麵的石壁上閃著濕嗒嗒的水漬,不知道通向哪裏。


    但我並不關心這個,因為在洞裏一圈走下來,我倆沒發現任何有人類滯留的痕跡。盡管洞裏臭,盡管洞裏有些潮濕,但這裏絕對是一個絕佳隱秘的歇腳處。我可不想丟掉它。


    “建國哥,這兒,真能住嗎?”旗娃用手電筒掃著洞壁,低聲細語的問我道。


    被他手電筒照亮的洞壁上,能見到幾隻飛快爬過的細長黑蟲子,還有一隻類似於蜘蛛的昆蟲。但那玩意兒的腳比蜘蛛的長多了,我叫不出來到底是啥名字。


    顯然,旗娃是忌諱這裏的原住民。


    “當然能住,千載難逢。你這毛頭還想著挑三揀四?有的睡就不錯了!”說著我轉過身,準備出洞。


    誠然,洞裏頭的這些蟲子看著心裏發毛,但它們可嚇不走幾個兵油子。


    洞穴是“純天然”無疑,我便揣好手槍,帶著旗娃出了洞。招呼過黃班長他們,一隊偵察兵便集中在了洞穴前。我告訴了他們洞裏的情況,說明了裏麵可能是某種動物的窩。


    天空中雷聲隆動的頻率增加,估計再不過了一陣,雨水就要應聲而下了。黃班長看了看天,然後腦袋一點,讓我們全進洞裏。


    但洞穴裏盡是黑暗,肯定需要照明。於是我提議,讓幾人分組在洞外邊收集了一些柴火。


    果不其然,六個人剛抱著柴火進洞,還沒放好放好裝備呢,就聽到外麵漂泊雨起,嘩啦一片。


    “明天的路,恐怕不好走啊……”黃班長放下裝備,在黑暗裏念叨了一句,就回身往洞口的“甬道”走去。


    沒有手電筒的話,這山洞就是一個黑窖,伸手不見五指,啥也看不清。火柴擦燃,我們用洞裏的幾堆幹草,加上撿回的一些幹菜,一個小火堆就在洞穴裏生起了。但火不能生太旺,生太旺洞外有可能會察覺火光,更會浪費為數不多的柴火。


    一整天的行走,大家早已是精疲力竭。悶熱難耐,大家紛紛脫下了“大五葉”迷彩服、卸下了裝備,在火堆旁坐了下來。喝水的喝水,脫鞋的脫鞋,而抽煙的幾個,自然也閑不下來,王軍英率先拿出一盒煙,發給我和劉思革。


    “哎,還抽,也不嫌這洞裏嗆得慌!我看啊,幾位不如都把煙頭丟了,咱走了一整天,都該填填肚子,挺屍睡大覺了!”煙霧在密閉的洞穴裏升起,很是嗆人。睡在地上的旗娃,不免抱怨了一句。


    “忍忍吧,他們都憋了一天,怪不容易的。”鄧鴻超戴回了他的黑框眼鏡,笑看著我們。不過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被煙霧熏得不輕。


    裏有洞穴遮蔽,外有雨聲掩蓋,大家的身心明顯放鬆了許多,能放聲講話了。


    旗娃坐起來,哈哈一笑,向鄧鴻超接話道:“嗨,我這不是一天沒講話,嗓子癢癢,想叨叨幾句嘛!鄧大學生,我說你也不看看我的位置,咱這兒有編製的,就數我級別最小了。這抽煙的三位,都是我的上級,我的領導,我的首長,別說抽煙了,就算是咱王排長往這洞裏丟手榴彈,我張旗正也得二話不說,挺直了腰板兒撲上去啊!”


    話畢,王軍英就吐著煙笑了。張旗正這個馬屁,逗笑了所有人,拍得還算成功。但這煙霧嗆人總不是好事,我便加緊著嘴裏的動作,準備快些解決。


    幾人的笑聲剛落,低頭抽煙的王軍英突然想到了什麽,隻見他低腰一拾,手中拈起幾根毛發來。他湊到火堆前看了看,然後問我:“你說,這洞是個窩?”


    “嗯。毛不就在你手裏頭嗎。”我點頭。


    “建國哥說是猴子窩嘞,孫悟空,水簾洞。”旗娃說著又躺了下去。


    “猴子窩?”劉思革念叨著,也歪過頭看向王軍英的手裏的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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