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才知道,那就是勞作的村民們,丟下了農具,端上衝鋒槍來偷襲咱們的。由於我們急著行軍,沒顧及後麵的“農民子彈”,所以被打傷了很多人。


    越南這種近乎瘋狂的全民皆兵,讓咱們部隊吃了不少虧。


    所以說,就算是一個靠天生靠地存的小村子,也有可能會拿出火箭筒和衝鋒槍對向咱們。隻要見著了人跡,我們就要加倍小心。


    黃班長用指北針測量出了那股炊煙的大概位置,然後在地圖上標注了清楚,為地圖補充了新數據。伴著山穀裏斷斷續續的鳥叫,休整時間很快就消磨完了。黃班長說,要從我們踩著的這座山頭繞路下去的話,會費很多時間和腳力。我們可以在這崖口打樁吊降,很省時很多。


    攀岩索降,是我們偵察兵的必備技能。更何況這崖口到底也就六七米的落差,是再簡單不過了。見落差不大,我們就懶得打樁了,便直接拿出繩子,找了一根牢靠的樹幹對繞,抓好繩子就開始挨個兒降。


    在邊境集中訓練的那一個月裏,鄧鴻超沒有接觸到攀岩項目。黃班長便簡要向他敘述了一遍要領,然後就捏穩兩股繩子,腳蹬崖壁,“刺溜”幾下就滑倒了崖底。鄧鴻超將相機塞進了包裏,拍了又拍,覺得裝敦實了,這才握著繩子準備下崖。


    這小子學東西快,他照著黃班長的動作,晃晃悠悠的吊到了崖底下。雖然動作不太熟練,但至少達到了目的。


    接著,其他人也陸續捏繩下降,我和王軍英殿後。輪到我捏起繩子往下吊墜時,忽然白光一閃,不由想起了剛才琢磨著的那個故事:考察隊,工兵班,地底的工程。


    假如現在我是被吊在那口豎井裏,身下不是低眼便得的山坡,而是漆黑無底的溶洞。那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但這想法就在腦子裏閃了一秒,手中繩子熟練的鬆離幾下,雙腳就碰底了。那種感覺,如此的玄乎奇妙,如此的遙不可及,在這幾米高的崖頭上麵,哪裏能臆想得出來。我在心裏冷笑了一聲,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點兒可笑。


    崖底下是一片向下傾斜的土坡,混草叢生。和其他人一樣,落地後我就開始端槍警戒,等著最後的王軍英滑下來。


    土坡上紅紅綠綠,斑斕的花草交相輝映。身邊除了半人多高的、數量眾多的雜草,還生著一片結出紅果的植物。這玩意兒我叫不名字,隻知道上麵掛著倒刺,走起來會掛衣服,很是煩人,待會兒要繞著走才是。


    身後響起落地的聲音,王軍英很快滑下,並開始往下收繩子。


    正在我惦記著那倒刺上的紅果能不能吃下肚子的時候,在我警戒的方向,也就是山坡下,忽然有個人頭閃動了一下。


    見狀,我頭皮一抽,條件反射般的伏下身子,並低聲快語了一句:“情況!”


    接著,我的身體仿佛通了一道電,酥麻感由頭頂遍及全身。危機往往都在不經意間出現,那種頭皮炸裂的感覺,刺激得讓人發抖。


    眾人聞聲,也立即伏下身子,舉槍警戒。


    屏氣凝神中,我的心跳提到了最高“轉速”,開始猛跳起來——屬於戰場上久違的那種興奮感、緊張感,頓時穿越了幾年的舒逸生活,爬回了我的身體。畢竟戰場遇敵的情況,這幾年隻在我的夢裏出現過。


    是越南特工隊,還是前來圍堵我們的集團軍?一時間各種假想敵湧在我的腦海,槍保險已經被我推開,要是那山坡下再有什麽動靜,我就該扣下扳機,大吐火舌了。


    但是呢,在我這一聲警報之後,山穀裏仍然是鳥聲悠蕩,我們的耳邊,沒出現特別異樣的動靜。這裏植草有半人高,剛好能蓋住我們蹲伏的身子。但身子蹲下後,剛才那個人腦袋已經看不見了。


    我便緩緩動起腦袋,由草縫看向剛才那方向。萬一是昨晚沒睡好,導致眼花弄出的鬧劇,那我這個“老資格”可就是在搞笑了。


    結果剛探頭而出,人腦袋沒有現回視野,耳邊倒是響起一道實實在在的腳步聲。接著,在植草中的縫隙裏我終於看清,有一個頂著草帽的腦袋,連同一肩掛著白背心的臂膀,開始從山坡下升上來。


    我沒有眼花,那裏確確實實有一個人,正在朝坡上走來。確認敵情之後,我握緊了槍,繼續蹲伏著,等察著接下來的動靜。


    那人慢晃晃的走著,隨著他一步步的往坡上踩,全身的裝扮也顯現出來。定眼一看,原來是個戴草帽背背簍的山民。


    山民?戴著偵察麵罩的我,皺了皺眉頭。


    我說過,不管是山民或者農民,不管是小孩兒或者老人,隻要他們是越南戶口,都惹不得。就比如說山坡上的那山民,誰知道他那背簍裏裝的是不是衝鋒槍呢?我沉了口氣,繼續觀察。


    半分鍾的時間,背著背簍的農民越晃越近,我已經可以百分百的確定,那真的是山民,至少表麵上看不出來持有武裝,並且是孤身一人。


    得知他隻是孤身一人的山民之後,我就鬆了一口氣,隨即就關上了槍保險。不是特工隊,也不是集團軍,隻是一介山民罷了。雖然我把越南戶口的人都列進了危險名單,但他一個山民,還沒能耐能把我們六個人怎麽樣。


    山民持著一根樹枝,低著頭,在亂草裏搗來搗去,並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


    再看我們六個人,我們呈一個半圓分散在這片山坡的植草中,相互離得不遠,能看清彼此的迷彩服的距離。見此狀況,幾人紛紛側頭看向黃班長的位置,等著他下命令。隻見黃班長蹲曲在草堆裏,他戴著偵察麵罩的臉,直勾勾的麵向著山坡下的山民。


    黃班長一手按著身旁的鄧鴻超,一手拿著衝鋒槍。他察覺到了我們的目光,便騰出一隻手,輕緩的向下平壓著。這個手勢的意思是,他要我們按兵不動。


    出發前,李科長講過,要避敵,不要與敵人糾纏。咱們六個人一旦暴露了行蹤,任務就相當於失敗了一半。畢竟區區六個人,在敵國可是掀不起浪的。


    況且山坡下的來人,隻是一個與戰爭無關的平民。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彼此相安無事,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所以黃班長的意圖也很明顯,既然他沒有發現咱,那我們也完全用不著去主動招惹。


    命令有了,我們便繼續盯向那山民,留意他的行動。


    山民依然保持著慢晃晃的節奏,用木棍子在山坡的草堆裏探來搗去,同時也離蹲伏著的我們越來越近。我的心跳還降不下來,臉頰捂在偵察麵罩裏,早已是汗流滿麵。剛才的蹲伏姿勢太急,現在給憋著很不舒服,急切的想要換個姿勢。


    我在心裏不停念叨,期望他快些離開。


    山民越來越近,這時候假如六個人中誰稍微動一下,就能被他察覺而出。不過呢,他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假如他就照著現在的方向走下去,就會鑽進另一邊的甘蔗林裏,鐵定發現不了我們。


    隻要他背對向我們,我就能調整姿勢,讓身體舒服一些了!


    但誰知事與願違,那背著背簍的山民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弦,他手裏的木棍探著探著,突然一拐方向,像是羅盤上的指針,往著我們的方向探來了!


    奶奶個娘誒!隔著麵罩,我差點大罵一句出來。冤家路窄,山民是鐵,我們是磁,上帝讓他轉了一個彎,將他往我們這個方向引——避敵不成,倒貼一山民!


    但當時的情況,並不是那麽樂觀,事實上,我根本就沒有心思去打比喻,做玩笑。假如他順著這個方向一路不停,定會踩到旁邊爬伏著的王軍英,也可能會用木棍探到我的身軀。那時候,我們想躲都沒地方躲了。


    這下可怎麽辦?


    身體扭憋的痛楚讓我急不可耐,見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也不再多猶豫,也沒有去等黃班長的命令。我決定,等他再往前走個十步,就從草堆裏躍起,將他俘獲在地。既然你要主動貼過來,雙方碰麵不可避免,那我就隻好先人一步。


    數著他的步子,盯著他漸漸靠近變大的身軀,我做好了戰鬥準備。其實,我也在不停的祈禱默念,希望他又突然轉身回去,就能避免這場不太友好的碰麵了。


    但事與願違,那山民的十步路還沒走完,就已經觸手可及了。我這因為緊張興奮而顫抖的身體,就先於我的腦袋做出了行動。一個縱躍,我從草堆裏跳起,飛到那山民身前,然後看準了他的口鼻,伸手捂住。同時,我借著慣性將他撞翻在地。


    即刻,我的手掌感覺到了他的口鼻吐氣,為了不讓他發出聲音,我立即就加大了手掌的力度,死死“扣”在他的麵目上。因為山民背著一背簍,背簍頂在腰後麵,無法靠背著地。我隻好順著他的身體,和他側滾在山坡的泥土上。


    剛一落地,這山民還未來得及掙紮,就聽身後一陣響動,王軍英也衝了上來。


    他一手扯掉山民的草帽,然後拽住其頭發,接著就是另一手上明晃晃的軍匕首,伸到山民的喉嚨跟前。


    “掩護!”我聽到黃班長急促又小聲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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