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尹和溫瞿之間的事情,從原先的沉默越積越烈,直到現在,一下子爆發。一個大家庭,好像因為一個溫慕煙自絕而引起了所有人的事情要做一個決斷。


    對於溫尹的說法,溫瞿不知道該怎麽回複溫尹,好像溫尹所說的所有事情那都是不可辨駁的。是啊,他不是當初那個溫瞿,不是那個會為了溫尹栽滿院子海棠花的人,不是會為了溫尹同自家老爺子爭吵的人。


    他不過是一個有著險惡用心的老妖怪,對溫尹有著莫名執念的一個槐樹妖。可是……他是妖,溫尹就是人了嗎?是的,他承認,人與妖是不能在一起,那妖與妖呢?


    到底是誰有執念?


    “當初那個溫瞿,對你是喜歡嗎?”溫瞿擰著溫尹的肩膀,本來一股腦衝動的話全都哽在了嗓子眼,說出口的卻是這般沒腦沒心的話來。


    “不用你管。”溫尹抿唇。這個溫瞿不是原先的溫瞿,從這個人出現開始,他就知道這個人不是溫瞿,盡管這個人說話的方式表情同溫瞿沒有兩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溫瞿看著溫尹,當這樣的現實擺在他的麵前的時候,他忽然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什麽也都完了。他忽然覺得,從前藏著掖著的事情,這個時候也就不用再遮遮掩掩。


    “那個溫瞿,到死嘴裏喊得是誰的名字,你知道嗎?他到死手裏頭抓的是什麽,你可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又是誰,你知道嗎?”溫瞿忽然笑了出來,“這些年,我為什麽對溫至殊如此嚴加管教,你可又知道?”


    溫尹愣了一下,而後瞳孔泛紅,他扭頭,惡狠狠瞪著溫瞿:“我不想知道,我隻知道,我和溫瞿那是注定的,他今生隻會選擇我。”


    “你想的可真天真。”溫瞿忽然笑了出來,“即便是注定,那也是同那個溫尹,你是誰?溫尹,你不過是院子裏海棠花的化身,一隻由思念集結成的妖怪,你和我,又有什麽區別?你甚至都不如我!”


    溫尹咬牙,伸手一巴掌拍在了溫瞿的臉上,聲音十分響亮:“你有病!你自己是個妖就要說別人也是嗎?我忍著你,每日裏把你當做是溫瞿,我自己都覺得惡心,我與你,不可語曰!”


    “自我欺騙?自我安慰?”溫瞿冷笑,捏著溫尹的下巴,“當日,溫尹給溫老太爺跪了那麽久,連夜高燒不止,如若不是你進入他的身體,他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早在當日就死了!”他指著屋外連成一片的海棠花,“後來,他終究還是撐不住,死在了病榻之上。明明昨日還是個病怏怏的人,怎麽一夜醒來就如此生龍活虎的?別人不懷疑,你以為溫瞿不懷疑?”


    “你胡說什麽!”溫尹扯著溫瞿抓著他下巴的手,“你殺了溫瞿,我沒有向你討一條命已經算是不錯了,你現如今又在胡言亂語什麽?你信不信我……”


    “溫瞿知道,他知道了,你不是他的二弟,但是他不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所以,他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出溫家,才會做尋仙問道之事。”溫瞿拍著溫尹的臉,發現這人臉色越發蒼白,“他死得時候問我,是否知道你的身份。我告訴了他,把你的身份告訴了他。他愣了很久,而後瞳孔裏除了仇恨不剩任何東西。”


    溫尹咬住自己的下唇,強逼著自己把眼淚咽了回去:“不是的……我,我沒想過要殺掉溫尹……是他……”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溫瞿不明白啊。他是人,所以他不明白我們妖怪的心思,不明白我們妖怪的法則。”溫瞿抱著溫尹,“小尹,你依舊做你的小尹,我還是溫瞿,你與我,正正好不是嗎?”


    這麽多年來,不是說一點感情都沒有,但是溫尹做不到。他每每看著溫瞿這張臉,他想到的都是溫瞿是死在這個人手裏的,而這個人卻不能像溫瞿那般,對他總是無奈忍耐的表情。


    溫尹的眼淚總算是落了下來,從眼角留下來,滾落到了嘴裏,鹹鹹的,有點幹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溫尹他伸手,抱住溫瞿的腰,“我是溫尹,你是溫瞿,我們,合該是天生一對。”


    溫尹想,也許,這一輩子他都要抱著這樣的念想活下去。


    這兩個人在裏邊好不容易達成共識,深情款款地擁抱著對方,萬萬沒想到的是,溫詠息就站在門外,嘴唇抖動著,臉上爬滿了眼淚。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害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就喊出口。


    她不過是回來參加溫慕煙的葬禮,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會聽到溫瞿和溫尹之間的對話。她沒想到,她喊了這麽多年的大哥二哥,竟然都不是自己的大哥二哥,不過是兩個妖怪而已。


    溫詠息倒退一步,而後連連後退,跑了出去。


    溫家,原來不僅僅是內裏腐敗,而是支離破碎,不堪一擊。這麽大的溫家,六個孩子,結果到頭來,隻剩下她和溫至殊。


    原來,她的大哥二哥早就死在了那兩個妖怪手裏,原來,溫家正在被兩個妖怪掌控著。


    不行……


    溫詠息悲痛之餘,唯一能夠想到的人就是溫至殊,她急急忙忙要去找溫至殊,卻沒想到,溫至殊這裏也出了麻煩。


    在溫瞿和溫尹之間產生激烈爭吵的時候,溫至殊被南餘安扣住,兩人四目相對,南餘安不過是想要一個解釋。


    “你告訴我,至殊,在你心裏,在你眼裏,是不是我就是一個笑話?”南餘安不是這種看不開的人,但是對著溫至殊,他總想掙紮一下。畢竟,溫至殊這麽沒心沒肺,萬一喜歡上他呢?


    “不是的。”溫至殊搖搖頭,他的唇有些紅腫,還微微作疼,“南餘安,我從來沒覺得你是一個笑話,我很認真地在喜歡你。”


    “那鳳嵐冉呢?”南餘安‘嗬嗬’笑了兩下,“他呢?你是覺得不能對不起程釧欽,所以準備放棄他同我在一起吧?那,如果我告訴你,其實他們倆並沒有互相喜歡呢?”


    溫至殊愣了一下,明顯是猶豫了。如果,那兩個人不是互相喜歡呢?如果,那天不過隻是一個誤會呢?


    這麽大的誘惑,溫至殊不得不說,他心動了。


    “是啊,你瞧,你猶豫了。”南餘安送開溫至殊,這個時候,即便溫至殊說他不是一個笑話,他自己都不得不說自己是一個笑話。這一場爭奪戰裏頭,他輸得一敗塗地。


    “南餘安,你相信我。”溫至殊伸手一把抱住南餘安的腰,“你相信我,自始至終,我隻同你這般親熱,我也隻同你說過喜歡。我喜歡你,這一點,就算你不相信我不相信,但是,這都是事實。是啊,你說,我活得不是你理想的那般樣子,但是你何曾又是我想的那般樣子?”


    溫至殊不想對南餘安鬆手,他做不到。他放不開鳳嵐冉是真的,但是他更不希望南餘安離開。


    他的記憶裏依稀有南餘安離開的那段日子。其實,在他的前二十多年,南餘安一直不在他的生活裏,他也不會有什麽感覺。後來,南餘安出現了,卻又忽然消失了。他隱隱約約明白,有的時候,他也會思念一個人。


    他不是一個無情無愛的人,從前他會依賴鳳嵐冉,他知道,那也是喜歡。現在,他會思念南餘安,那也是喜歡。


    看得就是,他喜歡誰更多一些。


    “所以呢?”南餘安抬頭,外頭開始飄雪,由小變大,然後一發不可收拾,“溫至殊,你扣著我不放又是幾個意思?我不是什麽聖人,我是道士,我該做的我能做的,我都給了你。”


    “南餘安,我該做的我能做的,這些那些,我都會做給你;你想要的你喜歡的,我都會給你;你不喜歡的,你不想要的,我統統也不喜歡也不要了。”溫至殊喊得嗓子都快啞了,咳嗽了兩聲,再一次開口,“南餘安,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想對你好。很好很好的那種,我喜歡你,這是真的,不曾欺騙過你。”


    南餘安歎了一口氣,轉身,回抱住溫至殊:“我很容忍你了。”


    “我知道。”溫至殊點頭。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南餘安的唇落在了溫至殊的額頭上,很輕。


    “不會的。”溫至殊繼續點頭。


    “我是一個道士。”南餘安抿了抿唇,而後又吻了一下溫至殊的鼻尖,通紅的鼻尖。


    “我不嫌棄。”溫至殊自覺抬頭,尋找著南餘安的唇,自己把自己的唇貼了上去。


    “下次難過了,找我哭。”南餘安還記著院子裏的那一幕。


    “恩,我記住了。”溫至殊有一些想笑,但是,避免這個人尷尬,還是忍住了。他伸手,抱住南餘安的腦袋,吻了吻這個人的唇角,桃花眼笑開,“我喜歡你。”


    南餘安伸手,掐住溫至殊的腰,一把把人帶到了懷裏:“恩,我也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放棄自己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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