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之地多是上古時期的神獸,住在裏頭的人隻有一個,伏羲。很少有人能找到蠻荒之地,也很少會有人敢進去。那就是伏羲的專屬地方,若非允許,即便是找到了也進不去。


    畢抱著懷裏的淨瓶,裏頭是纏綠的三魂七魄,裝得嚴嚴實實的。


    幾人之中,去過蠻荒的有三人:傾洹、司命以及孟婆。但是認識路的,卻隻有司命。


    傾洹受著傷去的蠻荒又昏迷著被送出來,根本不知道去的路。而孟婆……她雖在蠻荒長大,但是年少時離開蠻荒記憶被伏羲給剔除,關於蠻荒的所有事情,一概不記得了。


    “雖然認識……”司命咳嗽了兩聲,“但是我們能進去的概率很低,畢竟那是人老人家唯一不願被旁人進出的地方。”


    “我一個人去就好了。”畢抿唇,“畢竟……”他瞅了兩眼薛和傾洹,這兩人不方便。


    薛有些感動,笑著開口:“沒事的,我和傾洹還不至於任人宰割。”


    “不……”畢尷尬,“我的意思是指,你倆去了,伏羲救纏綠的幾率就會再一次降低……”


    “……”娘的!薛很想朝著畢翻一個白眼以示自己的不滿,後又想到現在的情況委實不能如此開玩笑,隻好又憋了回去。


    畢淺笑,而後臉貼在了淨瓶上一會兒,這才又開口:“薛,謝謝你的好意,我一定要救他,不論後果……”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孟婆揮揮手,“這樣,我和司命護送畢去蠻荒,你倆就在這地兒看著遊羽……捩骨刀這麽貴重的東西她不可能是自己就有的……”


    薛點頭:“那你們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一些。至於捩骨刀和遊羽……”他和傾洹互換了一個眼神,也算是明了了,“我們會負責問清楚的。”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孟婆還是選擇換上自己那風騷的大紅色紗衣,說是要給伏羲來個視覺上的大變化,至於畢和司命……畢倒無所謂,司命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但是勉勉強強可以走幾步路,瘴氣太多的地方依舊不能去。這也就意味著,他不能進蠻荒之地。


    三個人盤腿坐在綠矣劍上,司命被架在了中間,畢竟是身體最脆弱的一個人。


    “其實,沒必要這麽照顧我。”司命胸口一陣疼痛,手臂上肩膀上背部都受到過天雷的轟擊,雖說休息了這麽久了,嘴上說著身體好了一些,至於到底如何也隻有他自己最清楚,“我還行的。”


    坐在最後頭的孟婆笑出了聲:“別說笑了……”


    司命愣了一下,苦笑:“都看出來了?”


    “你以為大家都是白癡?自從你回來的那一刻,就察覺了。”孟婆歎了口氣,仰頭看著遠處,“最近,死的人有點多啊。”


    “是啊。”司命蒼白著臉,扯了個笑,那笑蒼白無力。


    畢眼皮子抬了抬,而後還是緊了緊抱住淨瓶的手臂,旁的人於他而言已經無所謂了。他現在,隻想要救活纏綠,其他都與他無關。


    還待在院子裏的薛和傾洹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薛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說,司命能撐到回來嗎?”薛揉了揉自己的腮幫子,剛剛送司命的時候他拚命地笑著,拚命地瞪大眼睛去看司命的臉,司命的一切。他有點害怕,這是最後一眼了。


    傾洹搖搖頭:“他可能撐不到了……”帝止願意無條件讓纏綠和他把司命帶出來自然是有原因的,一個活不久的人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是誰把他的心髒拿掉的?”薛擰眉,司命一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一個沒有心髒的人。


    “不知道。”傾洹搖搖頭,帝止沒必要拿司命的心髒,至於帝辛根本沒機會接觸到司命不可能挖走這個人的心髒,蓮愫一直在找他們的麻煩也不太可能。剩下的是他們一直忌憚的一個人……


    “會是伏羲嗎?”薛很難想象,伏羲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存在。他隻是從旁人嘴裏或者是史冊上看到過關於他的描述,或是好的或是壞的,根本拿不準。


    後來,看到纏綠被伏羲傷成那樣,他唯一的想法隻有殘忍。


    如果拿走司命心髒的人是伏羲,其實也算是很合理。但是……司命不是一直都很聽他的話嗎?為什麽要這麽對司命?


    “沒道理。”傾洹搖搖頭,“伏羲他如果要懲罰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會挖人心髒,他更喜歡直接處罰。”


    “就像對你的處罰?”薛嘲諷地笑了笑,他想起來當初看到傾洹身上的那些個深刻的鞭痕,每一條都是暗紅色的,新肉翻在外邊,可想而知當初應該是被打得皮開肉綻的,“那還真是直接。”


    傾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被打得那幾下其實於他而言也沒什麽,隻是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的自己還真的是夠有能耐的,那樣都咬著牙承受了下來,沒吭一聲。


    他伸手抱住薛:“你該感謝那個時候的我,萬一我神經稍微鬆了一下,失去了意識,你可能現在就看不到我了。”


    “那還真是太感謝了。”薛回抱住傾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抬眼看到了降臨在他們上方的人……


    天庭越發的動蕩不安,西王母卻還是如往常一般,每天在禦花園走來走去,華服依舊穿在身上,身後依舊帶著一大批的宮女。


    南衍偶爾去禦花園走動走動,隻是在一旁走走也能看到獨自賞花的西王母。很安寧的模樣,高貴與生俱來,臉上永遠帶著笑容,對身邊的婢女說話也是輕聲細語,很溫柔的模樣。


    這樣的西王母太過正常,反而顯得不正常了。


    這日,像是故意來逮南衍一般,西王母就在禦花園的入口處,一大批人,正好和南衍及隨行的兩個小童撞得正著。


    “王母。”南衍雙手插在袖管裏,彎了彎腰,一頭長發隨著他的動作滑落下來,頗是一副美景,“也來散步?”


    “哀家瞧見帝君很多次了。”西王母說話很慢,輕柔得很,“最近,也很無聊嗎?”


    南衍:“閑來無事,走動走動,當是熟悉熟悉。”


    “帝君熟悉了這天庭很久了吧?”她笑了笑,袖子捂麵,眉眼彎彎。


    南衍挑眉,他倒不是說不喜歡這個西王母,隻是這人說話怪會繞彎子的,真的很費腦子。


    “不久。”南衍想要快速解決這個話題,並且想要快速脫身,於是臉色不自覺地再一次冷了下來。


    那西王母還是笑,就當沒看到一樣:“一起喝杯茶?”


    “王母若是有事,還望直說。”南衍目光落在了西王母的臉上,而後緩緩移開,紫色的發帶隨風而揚,“南衍尚且還有些要事。”


    “帝君很忙?”西王母依舊不準備直插話題,而是再和他繞彎子,“天庭事情很多?哀家還以為帝君是最悠閑的人。”


    南衍搖頭,不知哪來的風把他的頭發吹到了胸前,然後一直往他的臉上貼,蹭的他怪癢癢的:“天庭不安穩,王母還是多多關注一些來得好一些。”


    “那是天君的事情,我不過是隻小鳳凰,哪來的資格?”西王母忽然垂下了眼眸,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顯得有些落寞。


    南衍忽然想起從前他聽到的那些傳言,關於西王母的。其實知道當年的事情的人並不多,九千年,夠一個小仙成為上仙了。但是,他依舊從小仙的嘴裏聽到了‘久目’的名字。


    “傳言而已,王母還望莫多想。”南衍臉色緩了緩,也算是給了她一些好的臉色了。


    西王母再一次換上笑臉,眉眼彎彎:“帝君怪會安慰人,合該是個好的丈夫。”


    “恩?”突如其來的轉變,南衍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理解西王母的意思。怎麽著,改行做媒婆了?


    “哀家見著那群青仙子不錯,更是東海龍王的大女兒,身份也算是高貴的了,帝君的意思……?”西王母總算是睜開了兩隻眼睛,說話也不再是笑眯著眼睛了。


    南衍琢磨了半響,而後微微歎了一口氣:“王母該是知道的,本君也不是什麽貪戀紅塵的人,至於這姻親的事情,還說不上有什麽想法。”他垂眸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和他吵了一架的汶靖,那人的模樣,那人生氣開心的模樣到現在還刻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嘴上說著不貪戀紅塵,其實他比誰都明白,他到底有多懷念他做周溯沿的時間。


    對於南衍的拒絕,西王母不甚在意,依舊淺笑:“帝君這話說得有一些早了,還是等到見了群青仙子再說吧。”


    “本君無意。”南衍臉色再一次沉了下來,“王母若是覺著那位群青仙子委實到了不得不嫁與他人的年紀,還望王母尋旁人,莫要在本君身上花費時間了。”


    西王母總算是不笑了,她眸子略微轉動了一下,視線落在了她身邊的一個粉衣女子身上,而後不著痕跡的移開了:“帝君此心似鐵,哀家倒也不好強求。”


    “恩。”南衍的視線也落到了那個粉衣的小姑娘身上,這才發現這姑娘的穿著與旁人都不太一樣,估摸著應該是就是那個群青仙子了。說來,他覺著這姑娘甚是眼熟,再一想,這不就是這段時間一直陪著西王母逛禦花園的女子?


    怎麽著,還看上他了?


    他抿抿唇,領著身邊的兩個仙童率先走了。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的,旁的人再強求,那也是強求不來的。


    “你這心,也該絕了。”西王母看著身邊的女子,女子的目光還黏在已經走遠的南衍身上,不願意開。西王母歎了一口氣,搖搖頭,仿佛從她的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群青,你得明白,一個人不喜歡你便是一輩子的事情,強求得來的,那也隻是一場折磨。”


    群青扭頭,瞳孔裏蓄滿了眼淚,亮晶晶的,可貴得很:“娘娘,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看了他好久好久,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非他不可了。”


    “哀家曾經也是這麽以為的……”西王母伸手,抱住了群青,“你要相信哀家,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


    群青抬眼,淚汪汪的兩隻眼睛盯著西王母略顯滄桑的臉,似懂非懂。


    這個世界上,所謂的情深意重其實都是時間問題,如果一直得不到,時間一長便成了執念,當初的愛意已經變了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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