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三月最後一天是祭祀的日子,而宋洵早早就被送進了摘星閣,緊跟著他的是梅喻。


    按照宋洵的意思呢,本來是希望陸禾笙跟著的,卻被陸禾笙嚴厲阻止了。倒也不是他不願意去,主要還是皇宮裏頭對於他來說很尷尬。宋洵起先也有些鬧小脾氣,陸禾笙呢本來是不準備低頭的,礙於兩天不說話後,他就有些煩躁。


    最後,自然是以肉體完美解決了。


    一番事兒完了之後,陸禾笙抱著被子暗自想著:養個小情人還不如養個兒子來得舒服,不僅要伺候著還要時不時要慷慨赴義折騰一晚上。越想越覺得不值當。他抿著唇,想和宋洵說說,一扭頭看到的是宋洵笑眯眯的側顏,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麽了,隻好閉眼睡覺。


    第二日醒來,才暗自責備自個兒,居然被美色誘惑了!於是,他又念叨了一天: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梅喻從未見過什麽祭祀,自然更加不知道祭司會做些什麽。這是他第一次接觸,一切都很好奇。


    “你如果無聊了,可以出去逛逛。”宋洵把紙張鋪好,“我要摘抄經文,可能沒時間陪你。”


    梅喻搖搖頭,淺笑:“那我給大人磨墨,我陪著大人。”


    “也好。”宋洵點頭,指了指一邊兒的蒲團,“你可以坐在蒲團上,蹲著腿會酸吧?”


    “好。”梅喻拖過蒲團,盤腿坐下,認認真真給宋洵磨墨。


    本來呢,祭祀這種事情對於每一年都要進行一遍的宋洵來說已經很常見了,殊不知今年還沒開始祭祀呢,就碰到了麻煩事兒。


    事情主要來於今年剛剛成為嬪妃的檀嵐。


    摘抄經文的第二天,宋洵有些坐不住了,吃了早飯不過抄了幾百個字就抄不下去了,頂著散漫的發型直接在人禦花園晃蕩。這一晃蕩,就碰到了同樣在禦花園裏頭的檀嵐。


    遠遠地,宋洵就看到了檀嵐,他琢磨著他和這檀嵐也沒什麽特別的關係,現在還有一個慕煬之夾在中間,他就更加不想看到檀嵐了。於是,扭著自個兒的腰就要走。哪裏想到,隔那麽遠,檀嵐居然扯著嗓子喊:“宋大人!”


    宋洵磨牙,說實在的,他同情檀嵐的遭遇卻對檀嵐的自我救贖方式感到糟心。是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沒資格多加評論。但,事實擺在眼前,誰也怪不了誰,誰都有自己的底線。而,不湊巧的,檀嵐碰到了他的底線。他也不強求檀嵐改了,隻是別碰麵就好,不小心碰到了那就掉頭走人誰也不礙著誰。


    可惜了,檀嵐不願意。


    “宋大人如此生疏,檀嵐稍稍有些心涼。”檀嵐手裏執著一柄圓扇,唇角微微搭了下來,倒真有一副難過的模樣。


    宋洵瞧多了檀嵐的演戲,如今看著,不免彎了唇角嘲諷:“怎麽?嬪妃娘娘不過做了一月不到的娘娘,如今連演個戲都有些敷衍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眼睛,“你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喜悅。”說著,他扭頭去看站在身後的梅喻,“眼睛可是一個人的所有呢,對吧,梅喻?”


    梅喻愣了一下,眉頭微微隆起,繼而微笑:“大人說的是。”


    檀嵐指甲扣進手心的嫩肉裏麵,抬頭,淺笑:“宋大人的眼力更進一步了。”然後,他歪頭,眼神直直撞上梅喻,“這是大人的新寵?”


    她說著話純屬隻是為了找宋洵的不愉快,卻沒想到梅喻居然臉上有了動容。一個細小的表情,足夠她看透了。檀嵐咬住下唇,狠狠磨了兩下,痛了才讓自己清醒了幾分。


    “你都可以找新的金主,如何我不能換個人跟著?”宋洵故意諷刺檀嵐,“也別說,你的新金主可真是這天下最大的金主。可惜了……”他咂舌,冷笑,“你不過是撿了旁的人的便宜。”


    檀嵐搖了搖扇子,抿唇,淺笑:“旁的人的便宜又如何?能撿的也隻有我,不是嗎?”說著,她拿著扇子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滑了兩下,眸子微微垂下,臉上表情放緩,“說起來,宋大人怎麽不感興趣?我的,這張臉。”


    說實在的,檀嵐這副模樣像極了陸禾笙。宋洵狠狠咽了口口水,冷笑,表情猙獰:“假的,看不上。”


    檀嵐哈哈笑了幾聲,沒再開口,專心致誌看著石桌上的棋局。這是前幾日她和朱奕的殘局,她今兒個見到了,便來鑽研一番。


    宋洵眼神賊好,幾米開外都能看到檀嵐在看什麽,隨即開口諷刺:“原來一個人的愛好可以這麽多變?也莫怪能和這麽多人虛與委蛇了。”


    不過是一句諷刺的話,檀嵐卻覺得像是一個大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火辣辣地疼,疼得她想跳起來反駁。


    遇到檀嵐完全是意外,然而檀嵐找上門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第三日午時,檀嵐親自登門造訪,說是安撫祭司大人。


    宋洵聽到下人來報,簡直就想去死。怎麽這人就這麽不死心,非得纏著他惡心他?明明是互相討厭,卻要這般那般互相懟,可有意思?


    “不見。”宋洵揮手,“本大人要摘抄經文,誰也不能打擾。”


    於是,檀嵐被堵在了門外。


    梅喻看了一眼房門,瞳孔深邃。


    被拒的檀嵐臉色白了白,甩了手裏頭的錦盒,轉身準備走人。一個轉身,再抬頭,好巧不巧,看到了拎著一個大包袱的慕煬之和慕衍之。


    慕衍之起先是一愣,下意識去看慕煬之,看到傻愣愣的慕煬之,他一拍額頭,有些後悔把自家小弟帶到皇宮裏來。


    今早慕煬之起得很早,為的就是纏著下了早朝的慕衍之帶他去皇宮見見宋洵。他本來是說要帶些好吃的給宋洵,以往都會偷偷去看他的,所以今年也想理所當然地去。


    慕衍之自然是有顧忌的,畢竟檀嵐在皇宮裏,他也沒保障會不會碰上檀嵐。但是,實在挨不住慕煬之的磨人,隻好帶著慕煬之左拐右拐地往摘星閣去。


    一路相安無事,慕衍之甚至覺得今兒個萬分幸運。沒想到,驚喜往往在後麵。恩,這是驚嚇!


    再次見到檀嵐,慕煬之整個人都有些哆嗦,話也說不清楚。於是,幹脆也不說話,隻看著。


    檀嵐本來因為被拒在外而發白的臉看到慕煬之後更加蒼白,小身子單薄得像是一陣風能吹倒。


    本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的人,忽然出現在了眼前,這是怎麽一種心情?


    “許,許久不見。”慕煬之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你,瘦了。”


    檀嵐捏了捏手腕上的肉,笑:“沒,胖了。你瞧,都長了一些肉。”


    慕煬之仔細看了看,果然有些肉:“哈哈,哈哈,長些肉也挺好,好看。”


    “……”檀嵐笑到一半,發現自個兒嘴角都僵硬了,“沒什麽事,檀嵐先退下了。”


    “恩?”慕煬之愣了一下,看到要走的檀嵐,手下意識去抓住了她的手腕,“別走!”


    “放肆。”‘啪’的一下,慕煬之的手被檀嵐身邊的宮女拍掉,“嬪妃娘娘的手,豈是你等普通百姓能碰的?!”


    慕煬之捂住自己被打的手背,一時之間有些發怔:“檀……娘娘,祝你一切安好。”


    這,大概是慕煬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一個多月前,檀嵐不過是民間妓院裏頭的小小頭牌,甚至因為年齡的問題備受冷漠。再往前推一推,十幾年前,檀嵐不過是鄉下一個破落的小村莊裏一個窮人家的小孩兒,一個不幸的孩子,一個甚至看不到未來的孩子……


    今兒個,卻是高高在上的嬪妃娘娘,一般人是碰不得的。


    檀嵐倚在窗戶上,看著窗外的新春景象,心裏頭感觸萬分,到後來隻覺得心酸。這就是人生,沒有錢沒有地位沒有身份的時候,誰都可以打捏她誰都是她的大人;有了這一切之後,即便是不堪的過往隻會讓人覺得心疼,讓人來安撫,曾經她的大人已然臣服在她的腳下,生死隻看她的心情。


    莫怪旁的人擠破腦袋耍盡手段都想要當皇帝了,你看看,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嬪妃就有這麽大的權力,若是當了皇帝……


    檀嵐渾身有些發寒,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有些害怕自己。


    金錢、權力,這些所謂的終極讓她迷失了自己。


    慕煬之心裏空蕩蕩的,卻還要假裝淡定,朝著自家大哥扯了個笑:“大哥,我是不是,特沒出息?”


    慕衍之搖搖頭,伸手拍了拍慕煬之的肩膀:“比起你大哥我,你做的很好了。”他現在很後悔,自從趙弦意不見了之後,他比誰都想要找出趙弦意。他想再問問,她是否還喜歡著他?他想再看看,他的小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說來也奇怪,他甚至從來都沒有仔細瞧過趙弦意的眉眼,印象之中的趙弦意那都是小時候粉團團的模樣,那麽多年了哪裏還記得?作為他的妻子的趙弦意,他卻是如何都想不起來了,她的模樣。


    是不是很精致?是不是很可愛?


    也怪他,這麽多年,腦子裏心裏裝的都是陸清河。等到趙弦意走了,他才惶惶然,發現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如何個模樣。


    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得不到的狠命去歎息,失去的拚了命想要挽回。


    活該。


    “哥……”慕煬之聽出了慕衍之心裏頭的不舒服,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麽,隻好輕輕喊著。


    慕家統共生了四個孩子,最有出息的莫過於大兒子慕衍之,可惜事業攀升情愛卻一塌糊塗。而慕煬之又是慕老爺子捧在手心裏的小兒子,事業不行愛情也不行,還把家裏鬧得不可開交。


    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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