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陽光正好,風景優美,正是出去遊玩的好季節。陸禾笙仰頭看了看天上偶爾飄過的風箏,想著放風箏的人是有多悠閑。他不想放風箏,卻想要悠閑一點。


    “師傅!!!!!”一聲貫徹雲霄的尖叫聲從廚房傳來,緊接著,‘哄’的一下,廚房瞬間被大火覆蓋。


    “……”這是第幾次闖禍了?陸禾笙都數不清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收了一個禍事連連的徒弟,麻煩,太麻煩了!


    救火的人很多,火勢不大,看著凶猛但是撲滅很快。


    陸禾笙看著一臉委屈跪在自己麵前的宋洵,隻覺得額頭上青筋直跳:“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師傅最近悶悶不樂,阿洵尋思著給師傅煮個湯,消消火。”宋洵的聲音有點小,他哪裏敢大聲說話?陸禾笙的脾氣他還沒摸熟,怎麽敢胡亂放肆?


    “你消停了,我便開心。”陸禾笙這個時候是真的無奈,恨不得伸手一掌拍死眼前這個小孩兒。但,看著宋洵那一張委屈的臉,他又下不得手。漂亮的人,果真在任何人那兒都吃香,這是硬道理。


    以後,還是少接觸漂亮的人吧。


    陸禾笙默默想著。


    “那師傅……”宋洵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何時教我那些法術?”


    陸禾笙擺弄著眼前的茶具,挑了挑火苗,自個兒開始煮茶:“過點時間,你的身子還未養好。”他把宋洵領回來的時候才知道,這個人渾身是傷,甚至有幾處的骨頭都錯位了。


    這該是童年多不幸?


    據他所說,年幼被人拋棄,後來做了討飯的,終日乞討為生,被人打是小事,被人追著趕盡殺絕是常有的事。


    渾身是傷,一日一日積累著,也沒個機會找大夫,所以便成了這樣。


    陸禾笙不太能理解宋洵臉上的笑容,被人如此對待了卻不曾有一句怨恨。若是他,他定要讓對方斷手斷腳加倍償還的。他問過宋洵,宋洵笑:“打不過,能如何?”


    接受遠比反抗來得要容易,那為何要遭受那份罪?


    宋洵也不太明白,其實他也沒怎麽惹那些人,為什麽那些人就是不放過他?有些人甚至堅持不懈地見他一次揍他一次,這得是多大的怨多深的恨?


    “師傅,我好多了。”宋洵說著揮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咧嘴笑,“你瞧,我能動來動去。”


    陸禾笙抬了抬眼皮子瞅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至少三個月,這才一個月不到。”他難得為人師表,自然要以自己徒弟的身家性命作為第一去考慮的。


    宋洵見陸禾笙完全沒有動搖的樣子,隻能摸了摸臉上的黑炭,想著如何度過這漫長的三個月。


    “你過來。”陸禾笙放下手裏的差距,朝宋洵招了招手。宋洵站起身,邁著短腿朝陸禾笙走了過去。


    陸禾笙手剛伸出來,宋洵嚇了一跳,眼睛猛地閉了起來。他有陰影,被人打的陰影。沒想到,這師傅也愛打人,不知道打人疼不疼。看那天貓妖被滅的情形,估計下手很狠。


    一係列的心理活動過去,宋洵隻覺得背後都開始冒冷汗了。


    結果,臉上一陣冰涼。


    他睜開眼,卻見陸禾笙正仔仔細細給他擦臉。


    小的時候,陸禾笙臉上髒了,陸清河都是這麽幫他抹臉的。如今見宋洵臉髒了,他也學著陸清河那般,幫他擦臉。隻是他不得其法,下手有一些重,把宋洵的臉都擦紅了。


    這都不算事!宋洵隻覺得,自己這師傅簡直太好。


    “日後,別鬧騰了。”陸禾笙幾乎是帶著哀求的語氣說這話的。說實在的,他很怕照顧孩子。


    宋洵連連點頭,乖巧得不行。他一雙桃花眼幾乎黏在了陸禾笙臉上,從未有對他如此好的人。有時候隻是那麽一個小小的舉動,在宋洵眼裏都是大大的善舉。


    從未接受過好意,生命裏最多的就是嫌棄拋棄挨打,如今碰上這樣的一個人,隻覺得生命都美好了起來。


    “師傅……”宋洵仰著頭,臉上掛上了大大的笑容,“我喜歡你。”其實,不過隻是孩童的表達情懷的方式,十一二歲的孩子哪裏知道什麽是喜歡?但是被這麽突然表白,陸禾笙有些猝不及防,手指輕輕摳著自己的掌心。


    這句話帶了千斤重,卻讓陸禾笙覺得這是世上最好聽的話,沒有之一。


    很久很久之後,再一次聽到這句話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但此時,他的心裏頭除了歡喜再無其他情緒。


    年幼時,他貴為陸家少爺,是當朝國師的接班人,自然是一派風光。少年時,姐姐的自殺,母親的背叛,父親的去世,讓他一度陷入沉淪之中。如今,他成為當朝大國師,還是有名的除妖師,名聲在外無不令人豔羨。


    但,又如何?


    他的身邊誰也沒有,沒有最親近的人,沒有喜歡的人。


    生活總是如此,犧牲掉一些,得到另一些,忍受一些,收獲另一些。對於陸禾笙來說,生活便是如此。對於宋洵來說卻又不是,他失去太多東西要忍受太多折磨,卻什麽都沒有得到。


    不公平,都來自於此吧。


    陸禾笙伸手摸了摸宋洵的臉,唇角終於上揚了幾分:“阿洵,有我一切都會好的。”這是一句承諾,日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著這句話。他的一生都給了宋洵,把最好的東西都呈給了宋洵。


    卻不曾想,宋洵要的卻不是那些個物質。


    地府越發的忙碌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對十殿的猜測就多少一分。這日,天上的司命星君忽然降臨,肩膀上站了頭小鳳凰,極小的一隻,怕是世間僅有。


    他一來就直奔十殿,腳步匆匆。


    彼時,蔣正在十殿處理公務,司命門一推,也不管裏頭坐著誰,隻管大聲喊:“薛啊!”這一聲喊完,睜大眼睛一看卻是蔣,司命隻覺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悶得慌。


    蔣被這一聲淒厲的喊聲給怔住了,手裏頭的筆在紙上劃了很長一道杠。


    “傻麅子?”司命擰眉,“薛呢?你怎麽坐在薛的位置上?你不會取而代之了他吧?見鬼,你怎麽如此凶殘?”


    劈裏啪啦的一段話說得蔣腦門上青筋直跳,誰是傻麅子?誰要取而代之?誰凶殘?這都是什麽話?!


    “飼養場主,你來幹什麽?”蔣冷哼一聲,將手中的筆擺好放好,“這是地府,你一上仙來這做什麽?”


    司命也冷哼:“我同薛情同手足,尋他消遣消遣日子如何不可?”


    “嗬,怕是日子消遣你唄?”蔣犀利嘲諷。


    司命是天上有名的刀子嘴卻不是豆腐心,被他諷刺過的人不計其數,幾乎把整個天庭上的人都得罪了一遍,唯獨同薛結下了不解之緣。兩人都不是什麽省心的人,嘴上不留情麵的兩個人碰到了一起,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像你,都不會有人願意消遣你,畜生都不願意的,你怪安全。”司命回嘴,想了想,又轉回正題,“我找薛有要事,你快些告訴我。”


    “他不在,你告訴我便可。”吵架要分場合,蔣也不是什麽不懂分寸的人。


    司命愣了一下,半響:“他不在……?”說著,竟要衝到內堂裏頭去。


    蔣伸手攔住司命:“真的。沒騙你。”


    “……完了。”司命嘴一癟,有種頹廢的感覺,“我前些日子大醉一場,昨日醒來,發現有人動了我的命格簿。”


    “所以?”蔣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被動命格的人不是別人,正好是薛。”司命咽了口口水,覺著這事兒要大條了。每一個人的命格都是他寫好交給伏羲上神看過的,特別是這些特殊人士的,自然是萬分小心的。這一次倒好,出了事,還是地府十大閻君之一。


    蔣自然是知道命格的變數有多大的影響:“怎麽回事?”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恐怕這次是薛詐了我。”司命搖搖頭,“他當真是瘋了,把自己的命格改得不像樣了。”說著,他從懷裏頭拿出了命格簿,“你看,他的那一頁的命格正在快速流動著,每一個字都在變化著。他這是要逆天……”


    逆天這種事情,想都不能想,更何況是做?


    “瘋了,當真是瘋了。”蔣甚至看不清每一個字,隻當他快要去辨認字的時候字就已經變成其他的了,“如何是好?”


    司命搖搖頭,他怎麽會知道?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司命歎了一口氣,“我說他怎麽那麽好心陪我喝酒?原是想詐我,這一詐就是四五百年,弄得我睡了四五百年。”一醒來,隻覺得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他都是交的什麽朋友喂!


    蔣也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樣的地步,如今隻盼著那遠在洪荒之地的伏羲大神什麽也不知道的好。不然,按照伏羲大神向來的做法,這怕是下場極慘的。


    最不該接觸情愛的人硬要往情愛上撞,撞破腦袋還不願意回頭。當真是‘情’之一字害死人了。


    站在殿外準備奉茶的孟婆歎了口氣,隨即唇角上揚。當年她沒敢做的事情,她的殿下全給做了。真當是破釜沉舟了,需要好好表揚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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