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記憶零零散散的有些破碎,沈苑看得迷迷糊糊的,但終究算是明白了。當年這倆個人是互相折磨的,誰也不曾退讓,直到把對方逼到絕境。他忽然有些不想看這件事最後的結局了,即便知道是兩敗俱傷,但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是那兩人是真真切切親身體驗了一把,可想而知他們心底的苦痛與悲苦。


    轉念一想,也許那兩人根本就是樂在其中。


    “江君涸!”門外響起一個女聲,沈苑動了動耳朵,分辨出那是蓮愫的聲音。


    蓮愫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沒什麽印象,就好比當年的連清,對他來說那隻是一個被擺在後宮裏頭的皇後,對他沒影響自然也就沒必要去接觸,況且他們兩個哪來的機會接觸?


    “恩?”江君涸坐在沈苑的床頭,眯著狐狸眼,笑,“怎麽跑出去又跑回來可是想明白了?”


    蓮愫擰著眉,牙齒咬得嘎嘣響:“你得意什麽?”


    “自然是看你們四分五裂了。”江君涸聳肩,說的理所當然,“你們不好過了,我自然就開心了。”


    “那你可真夠……肮髒的。”蓮愫想了半天的措辭,結果卻憋出了一個不大合理的詞。


    江君涸的臉皮向來厚,心理建設也不錯,對於蓮愫的鄙夷根本不放在心上,完全是左耳進右耳出的:“哦?那你呢?你回來,難道就是為了你所謂的幹淨?”


    蓮愫眼睛閃爍了一番,頭微微撇開:“我……我不過隻是想知道,宋洵和傾洹之間,的事。”


    “隻是想知道?”江君涸反問,挑眉,一臉戲謔。


    “……我知道你的心思,江君涸你要的不過是宋洵……”她話說到一半忽然被江君涸打斷。


    “你可真敢說。”江君涸冷笑,狐狸眼裏寒光乍現,“宋洵和我,不過爾爾,倒是你,心思如何還用我點出來?”


    蓮愫臉憋得通紅,手握緊鬆開又握緊又鬆開,如此往來好幾次。


    這兩人不過是在互揭傷疤,如此你來我往,互相戳對方的心思,這又何必?


    沈苑覺得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委實有些折磨,還不如去看看宋楠楚和顧止袁互相折騰。起碼那兩人是相愛的,這兩個人根本是敵對的。


    “宋洵的事你沒資格知道,你要想知道傾洹的事,我倒可以同你說一說。”江君涸話題一轉,把蓮愫的心思放回了原先的話題上。


    “你說。”蓮愫沉著嗓子詢問。


    江君涸下意識想甩手開扇子,不曾想自己的扇子已經四分五裂鎖著沈苑呢!


    “咳,傾洹當年是昆侖虛出來的。昆侖虛你知道的,那兒是多少凡人修仙的地方。”江君涸手甩了甩,然後搭在床榻上,一臉淡定。


    蓮愫皺眉:“傾洹……是凡人?”


    “你以為呢?”江君涸冷笑,“當年的他不過是個最卑微的凡人,因緣巧合下才得道成仙,後來斬了不周山的鳳凰火才獲得戰神的稱號。不過那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傳著傳著,自然就把傾洹傳成了天地孕育的神仙。”


    這是密辛,蓮愫不知道旁的一些小仙更不知道。


    “你不知道很正常,那都是一萬多年前的事兒了,那個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江君涸見蓮愫一臉震驚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解釋。


    “一萬年前?”蓮愫反問,“那你怎麽知道的?”


    江君涸聳肩:“我好歹是魔族皇室的人,魔族好歹也是有一些懂文化的的人,自然會有史冊。”當年他重建魔族的時候無意間整理出了一批文獻,都是關於那些上古神仙的,其中傾洹的曆史還特意被列了出來。而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知道了宋洵的身份,明白了什麽叫有緣無份,更是明白了這天地的絕情。


    蓮愫聽得一愣一愣的,傾洹的身世她的確不知道,隻當傾洹是個悠閑散仙,整日裏頭喝喝茶賞賞花看看書。不曾想,這樣一個神仙,曾經隻是一個凡人,而這個一臉溫和的男子曾經孤身一人斬殺了不周山的鳳凰火。


    不周山是個什麽地方,即便是最底層的小仙都知道,那不是一般神仙可以去的。去了,就別想回來了。那裏有上古凶獸,當然也有上古神獸,更有許多許多秘境。


    但是,一去不複返。這是不周山在所有仙腦子裏的印象。


    這樣的不周山,傾洹去了一遭還斬殺了凶獸。莫怪他的地位如此高了,也莫怪這天上地獄沒有不知道他的。


    蓮愫摸了摸臉,覺得臉十分的燙:她都喜歡上了一個什麽樣的人?當初到底是怎麽救下這個戰神,又如何讓這位戰神心甘情願許她三生情?


    這裏頭的因果怕是隻有傾洹一個人知道的了。


    “當年,我是在昆侖山山腳救下他的。那個時候他渾身是血,我以為他要死了。”蓮愫抿了抿唇,腦子裏頭印出了當年渾身浴血的傾洹,“其實我並沒有想救他,但是我更不想他死在我的眼前。不曾想,隻是那麽一個舉手之勞居然讓他放在了心上……這樣的一個人……”她是不是該偷笑了?


    江君涸笑,笑裏頭滿是嘲諷:“你以為那樣一個強大的人為什麽會渾身浴血?你以為這樣一個經曆風霜的人又怎麽會看不出你當時的猶豫?你又憑什麽以為他的三生三世是為了你?”


    三個問話問得蓮愫啞口無言。


    “你……知道些什麽?”蓮愫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她太渺小了,和這幾個人比起來,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做不到。


    “我什麽都不知道。”江君涸搖頭,“傾洹把這件事做絕了,誰能從裏麵知道什麽?我隻是推測而已。”的確,當年的事情傾洹把所有都清理的很幹淨,幾乎什麽線索都不留下,到哪裏去查?他還算頭腦清楚,知道應該從當事人下手,不曾想蓮愫也什麽都不知道。


    到這裏,四百年前的那件事怕要成謎了。


    不甘心。


    江君涸捏緊拳頭,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挖掘出來,卻至始至終都沒有什麽進展,委實難受得很。


    這些事在這兩個人耳中聽得很正常,落到了沈苑耳朵裏頭卻覺得無比痛苦。昆侖虛不周山鳳凰火戰神,這都是什麽和什麽?他不懂,他隻是個死了幾百年的鬼……


    淵從忘川河裏麵走出來,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忘川河,感覺……沒什麽感覺。


    “宋洵,你當真可恨。”淵一個字一個字說著,帶著狠勁,像是在對著仇人說話一般,“可你……終究回來了。”說著整個人幾乎撲倒在了宋洵懷裏,他的頭頂著宋洵的胸口。


    宋洵有些發蒙,拿眼去瞅傾洹,傾洹黑著臉卻又不方便在人家的地盤上大動幹戈,隻能生悶氣。


    “淵?”宋洵小心翼翼開口,“當初我最不該,同你許下那樣的承諾。更不該,在同你許下承諾後還擅自背棄了我的承諾。對不起。”


    淵從他的懷裏頭撤出來,大眼睛裏緒了光:“人生最不該說的三個字便是‘對不起’,而你卻如此輕易就說出來了。”


    “誰說的?一個真正勇敢的人就該說‘對不起’。”宋洵立即開口反駁。


    “……”淵瞅了他好幾眼,卻歎了口氣,繼而轉眼去看傾洹,“希望你所想的是上天所承認的。”


    傾洹淺笑:“自然。”他的自信來得莫名其妙,卻又讓人不會去懷疑。


    “你們想救什麽人?”淵忽然開口詢問。


    “一個鬼氣四溢的鬼。”宋洵接話,“淵,你可有法子?”


    淵擰眉:“鬼?那孟婆湯可沒什麽用。鬼氣四溢證明他在人世間要待不久了。以陽補陰,這是世間的法則。哪有以陰補陰的?”


    宋洵腦子轉不過彎來,他才成仙沒多久啊,這些東西他是真不知道:“什麽陽?什麽陰?孟婆湯不頂用?”


    “他不知道你豈能不知道?”淵皺眉看傾洹,對方聳肩,摸了摸宋洵的腦袋。


    “他不聽我的。”傾洹這話說得曖昧極了,宋洵那麽厚臉皮的人都忍不住紅了老臉。


    淵瞅了瞅嘴角:“不周山的鳳凰火,那是至陽之物。當年你能一人斬殺鳳凰火,如今就能取來鳳凰火的重生火。”


    傾洹的往事也不是沒有人知道的。


    “的確,當年上仙那麽英勇,如今怕是要更厲害了。”畢微笑,書生儒氣十足。


    董挑眉,嘴裏哼哼不做評價。


    地府十殿裏的所有閻王都活了上萬年了,對於傾洹的事跡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隻是現今提起來,不免覺得有些老套。


    好漢不提當年勇,誰沒有‘當年勇’?誰還不是一個好漢?


    “要說這孟婆湯,我也可以給你。”孟婆插了一句話,“隻是這孟婆湯一飲怕是真的要斷絕前塵往事的,當事人可願意?”


    地府這麽多鬼是哪裏來的?都是不願意飲孟婆湯留下的。


    這世間太多的癡情人,死後自然有大把大把的人不願意往生,而孟婆從來也不強求。不願意喝那便留下,直到你心死的那一天。


    時間情愛大多都敵不過時間,這是孟婆親身體驗到的。


    “他……會願意的。”宋洵頓了一下,心裏頭卻明白沈苑要是願意忘卻前塵往事哪裏會在凡間逗留?這話純屬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這一點,孟婆豈會不知道?


    “小宋洵,莫強求,不論是你自己還是旁人。”孟婆搖搖頭,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發現大家的表情都很深沉,於是挪了步子躲到黑無常身後,然後一溜煙跑了。


    哎,她就是不適合和大人物在一起,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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