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罔緹和衡景吵了架,蜀山上上下下幾百個弟子都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會吵架。而且還吵得如此厲害,兩人甚至拔劍相向了。若不是大師傅來得早,恐怕兩人是要來個玉石俱焚了。


    沒有人知道這兩人是為了什麽而吵架,隻知道這兩人近日是萬分見不得麵的,不然肯定得打起來。


    這樣令眾師兄弟膽戰心驚的日子過了兩三天後,迎來了今年第一場雪。


    雪不大,洋洋灑灑地飄落著,落滿了整座蜀山。


    罔緹早課的結束回房的時候發現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端正的一排字。


    ‘辰時後山見’


    短短五個字,卻讓罔緹眼睛一亮。這字他熟悉得很,是師兄衡景的字體。他細細摩挲著那五個字,嘴角不禁上揚了幾分。近日和師兄吵架,他的心情一直很煩躁,想要和好卻又礙著麵子說不出口。每每見到師兄的時候,道歉的話就在嘴邊卻硬生生收了回去。話收回去也就算了,他為了表示自己堅定的意誌,還順帶給對方一個惡狠狠地表情。


    這樣一來二去的,他和師兄見麵的機會就少了,對方好像是在躲著他一般。今日早課,衡景幹脆就沒有參加。以至於整個早課,罔緹又是懊惱又是難過的。


    如今一回房看到師兄的字條,他自是激動不已的,連他倆是如何吵架又是吵得如何凶狠的事紛紛拋之於腦後了。


    辰時過了一刻,罔緹才出現在了後山。倒不是他故意耍脾氣、鬧性子,完全是因為太想和好而緊張了半天,練習了很久道歉的措辭,甚至一個人在房間裏手舞足蹈起來。


    例如,他端著脾氣,一臉冷漠:“師兄,你可知錯?”但說完又捂臉,暗罵自己笨蛋,怎麽可以這麽和師兄說話?這態度恐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和好了。


    又例如,他嬉皮笑臉,把手放到衡景麵前:“師兄,前幾日是師弟我豬油蒙了心,萬不該和你爭吵更不該與你刀劍相向。今兒個你想如何打師弟我的手心,師弟都認了,你就原諒我吧。”此話一說完,罔緹又雙手捂麵。誒,這話如此沒有骨氣,叫他以後可如何在師兄麵前硬起腰杆?


    再例如,他提著劍與師兄再一次廝打起來,然後兩人打累了順其自然地就和好了……好吧,他承認,可能他們還沒有打累大師傅又來了,然後幹脆就被關禁閉了。別說和好了,連自由都沒有了。上次與師兄打架可是罰抄了戒規好幾遍呢,現在想想都累。


    於是,在他胡思亂想手舞足蹈許久之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辰時。


    “師兄!”他站在梅林外,急匆匆地喊了一聲。


    背對著他的男子身形一頓,緩緩轉身,見到罔緹時淡淡一笑:“你可算來了。”


    大概是站得時間久了,他的肩頭都落了好些雪,有些已經化了濕了肩頭,有些還未化,卻也快化了。


    罔緹抿唇,有些難過,也有些愧疚。


    “我還以為你還生著我的氣,不願來了。”衡景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很無力。他隨即舉起手中的酒壇,“瞧,這是什麽?”


    “你下山了?”罔緹走上前接過酒壇,一打開,濃濃的酒香就飄了出來,“女兒紅?你到舍得給我買。”


    衡景淡笑著看著罔緹:“不是你說的麽?下雪時就該備上一壺酒。良辰美景,沒有一壺酒怎成?”


    “師兄,你也學壞了。回頭讓師傅知道了,他該打我了,說我帶壞了你。”說是這樣說,罔緹卻還是掂了掂酒壇,笑,“綠蟻新醅酒,能飲一杯無?”


    “請隨意。”


    罔緹的酒喝得盡興,也隻是喝的時候盡興罷了。他喜喝酒,酒量卻不大好,向來都是三杯倒。如今結結實實喝了一壇子的酒,倒是沒倒,卻醉得厲害。


    衡景從前隻知道罔緹愛喝酒卻不知他如此不禁喝。看著喝醉了手舞足蹈的罔緹,衡景覺得,倒不如讓他自己也破了戒替罔緹多喝些酒罷了,這樣就不會讓他一人背著罔緹回去了。


    喝酒算是破戒,破戒不是啥好事,於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個定律十分強悍。衡景還未把罔緹偷偷帶回廂房就碰上了解完手散步的大師傅,大師傅是啥人啊!雷厲風行的很,還未等衡景說上一句半語,他就斷定又是罔緹自己偷偷出去喝了酒。


    衡景倒也是個好師兄,本想說明整件事的情況,想著給罔緹攔一些罪下來。結果人大師傅聽是聽了,卻沒有聽到心裏,一副明白人的樣子,還是隻關了醉酒的罔緹。


    被關的罔緹在半夜忽然就自己酒醒了過來,迷迷蒙蒙地看到了戒律堂三個大字人就立馬清醒了。他猛地瞪大眼睛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跪著而是趴在一雙腿上。他轉動了一下腦袋,正對著去看上方那張臉。


    是衡景。


    “醒了?”衡景眼珠子都沒動一下,依舊規規矩矩,虔誠無比地看著前方的各位祖師爺的牌位。


    “恩。”罔緹哼哼了一聲,“你怎麽也進來了?”


    衡景抿了抿嘴唇,輕輕呼出一口氣,帶著點點酒味兒:“大師傅不聽我的言辭,沒辦法,我也隻能破戒了。”


    罔緹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


    “別笑了。”衡景的耳尖發了紅,不知是酒的緣故還是因為什麽。


    “師兄啊師兄,恐怕也就隻有你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吧?”罔緹眼淚都笑出來了,在衡景的腿上翻來滾去,“哈哈,我好想看看大師傅那個時候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恩,都綠了。”衡景點點頭,也笑了出來。


    罔緹笑得更大聲了。


    最終的最終,被罰跪的這一夜在衡景的微笑罔緹的大笑之中度過了。


    落雪第二日,在眾師兄弟不明不白中,罔緹和衡景又和好了。如從前一般,同進同出。


    這是一場令所有人都不明不白的爭吵,除了當事人恐怕無人知道個中緣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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