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晃了神,連慕言橫眼坐在一旁的康助理一個眼神,嗓音淡淡,“康助理,與朱氏企業合資的項目,怎麽樣了?”


    康助理被問得莫名其妙,他愣了好一會,才呐呐地道:“那項目不歸我管啊。”


    “昨晚肖秘書說那項目出了點問題,問我要人手,你現在就去看看吧。”


    夏安筱聽著他們的對話,捏著資料紙的手暗暗地用著力,緊接著,她聽到椅子挪開的聲音,金屬製的椅子滑過地板,聲音極其的刺耳,就像是在她的心裏滑過了一道似深似淺的痕跡。


    “好的,連總,那這裏……”


    “不用你管了。”


    男人的嗓音依舊很淡,康助理隨即點點頭,“知道了。”


    門被拉開,又很快地被拉上了。


    在整個過程中,夏安筱始終都沒有抬起過頭。


    整個會議室裏,安靜地隻能聽得到她自己呼吸的聲音,短促而急。


    她的眉頭緊蹙著,在心裏思量著要怎麽才能打破這份愈久彌厚的尷尬。


    與她對麵而坐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夏安筱聽到那椅子輕緩地移開,隨後男人踩著極有節奏感的聲音朝著自己走了過來,他經過玻璃牆的時候,順手拉下了簾子,嘩啦一聲,整個玻璃牆都被牆簾給圍了起來。


    夏安筱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抬眸看了一眼他的時候,男人已經走到了她的身旁。


    連慕言單手重重地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黑眸含著湛湛的笑,隨即輕而緩地拉開了椅子,閑適地坐了下來,他慵懶地倚靠在椅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他敲下的每一下,都像是擊在女人的心裏。


    “過敏好了沒有?”


    男人極度有耐心地又將剛才的問題重複問了一次,夏安筱下意識抬手將下顎下的口罩邊緣拉了一下,嗓音聽起來輕輕嫋嫋地很是好聽,“還沒有。”


    “沒有那也把口罩摘了,這會議室裏應該沒有你的致敏源吧。”連慕言的聲線聽起來低沉而溫潤,可偏偏透著一副不可違抗的威嚴,半點都沒有他俊臉上揚著的淡淡的笑意要溫和。


    夏安筱聽聞,小手緊緊地捏著紙的一角,褶皺出了非常明顯的痕跡。


    連慕言的視線掃過她的幾乎握成拳了的手,笑了一下,湊近了她一些,“我有這麽可怕嗎?”


    女人聞言,搖了搖頭,連慕言離她很近,近得幾乎讓她感覺到了屬於男人溫熱熟悉的氣息,她半垂著的睫毛密切地顫抖著,“過敏還沒有好,臉上不好看。”


    “摘下來吧,我不習慣別人戴著口罩跟我談事情。”


    說話間男人挺拔的背已經重新靠回了椅子上,斂著的眼眸正眯著看向了夏安筱。


    女人僵持不下。


    不光是她的指尖在顫抖著,她甚至能感覺到她的心是如何連著脈搏在跳動著,一下重過一下,又急過一下。


    見她不肯動手,連慕言也並不是很在意,他低醇的嗓音裏聽起來沉浮著幾分的笑意,細細地去聽,卻又帶了幾分的冷意,“你打算戴口罩帶到什麽時候?嗯?夏安筱”


    夏安筱明顯的一愣,隨後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一旁一臉早就看穿她的連慕言。


    她的反應一如連慕言所料到的那樣,笑聲從他的性感的喉間溢了出來,可半點都不帶著溫度,調調裏卻帶著顯而易見的玩味,“你以為你是能瞞過我,還是隻是騙過了你自己?”


    心裏,陡然一驚。


    夏安筱的臉一下子就變得煞白,她從來都沒有這麽以為過,隻不過,她自認為可以擺脫掉過去的一切,不管是人,還是事情。


    可原來並不是,她的病隻是看起來治好了,可實際上,在心的最深處,傷口依舊在,甚至因為她自以為是的掩飾,而變得愈發嚴重了。


    在她慌神的工夫,一隻修長而寬厚的手已經朝著她的小臉伸了過去,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一勾,拉過圈著耳朵的繩子,很快,口罩順著他手落下的弧度,跟著一下蕩了下來。


    “我很想恨你,夏安筱。”


    當年她的不告而別,她冒充簽下的那份離婚協議,種種條條,都可以讓他對她死了心。


    可是心,隻會越傷越深,卻從來不會死。


    夏安筱看著他自嘲一般地冷笑著,薄唇上揚的弧度隻是淺淺的,“可是我做不到。”


    他懶懶地倚靠在椅背上,緩緩地抬起眼眸,將眼前的女人小臉輪廓細細地看了過去,三年,她看起來和當初一樣的倔強……冷漠。


    男人的嗓音輕緩到了極致,幾乎聽不見聲音,可這聲音從他口中說了出來,就像是一個個烙鐵印在了夏安筱的心上,疼地幾乎讓她窒息。


    連慕言說,“夏安筱,我恨不了你,隻能恨我自己。”


    他輕嗬了一聲,搖了搖頭,俊臉的線條緊繃著,夏安筱看見他的眼眸底下透著湛湛的寒芒,那是真的恨了。“你有什麽好的?我憑什麽非你不可?”


    男人又恥笑了一聲,唇邊勾起的弧度極盡冷漠,瞥向夏安筱的那一眼,如墨的眸色裏蓄著卻是在極具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顯得看起來波瀾不驚,“我恨自己,是因為你。”


    夏安筱的瞳孔緊縮了一下,隨即很快恢複了自然,她高傲地微微抬起下巴,一如當初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夏大小姐一般,“是嗎?那麽我也無能為力。”


    受傷難過的人就隻有他一個人嗎?


    明明就是他錯了!


    見到不再是看到自己畏畏縮縮的女人,連慕言輕快了嗬了一聲,睨看著她,“才乖巧了幾天,我幾句話就激得你露出了狐狸尾巴?”


    男人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睨看著夏安筱,插在熨燙地很是筆直的西裝褲袋裏的手抽了出來,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滑過女人的下巴精致的心跳,待他觸摸夠了那手心傳來細膩的觸感後,他的手指緊緊地捏住了女人的下顎,逼迫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


    他要夏安筱把他望進自己的心裏。


    “夏安筱,你要是很真的有出息了,就別讓我找到你。”


    女人擰著秀眉,他手上的力道很重,似乎絲毫不顧忌她的感受,很疼,可是她卻笑著,“找到我了哪有怎麽樣?連慕言,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不能把我怎麽樣。”


    “是嗎?”


    男人控製著她下巴的手一下子就鬆了開來,卻沒有移開,反倒是順著她下顎的線條一路滑到了她白皙的脖頸處,又突然抬起手扣住了她的腦袋,俯下身湊到她的麵前,“你要不要試試看?”


    向來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以前是,現在也是,可偏偏這個女人總是那個動不得的例外。


    “怎麽了?都三年過去了,連公子還沒有找到另外一個可以取代我的女人嗎?”


    女人生的好看的唇輕啟,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字字刺激著眼前的男人。


    在口頭上,她從來都沒有吃過虧,也不曾示弱過。


    男人的薄唇在女人緋然的唇上輾轉反側著,卻又隻是輕輕地在描繪著她唇形的弧度,驀然,他一下子就咬住她的唇,“收起你的伶牙俐齒,這招對我不管用。”


    夏安筱吃痛,忍不住蹙眉,抬手猛地推開了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呼吸有些急促而絮亂著,但很快,她就穩定住了情緒,白皙的小臉上依舊揚著笑,“可是連公子你以前,不就是就好這口嗎?”


    兩人在僵持不下的時候,隱隱約約一陣哭聲從外麵傳了進來,夏安筱的神色一下子就慌了起來。


    她一下子就推開了站在自己麵前的連慕言,衝了出去。


    “怎麽了?”夏安筱一路跑著蹲到了思思的麵前,看著哭得小臉都紅了起來的思思,心一下子就慌了起來,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筱媽媽……媽媽,疼!手好疼!”


    連慕言跟著從會議室裏走了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夏安筱正給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擦眼淚,而那個小女孩口口聲聲看著她的稱呼卻是媽媽。


    他看到夏安筱和小女孩抱在一起的畫麵,心中不可遏製地一顫,波瀾不驚的黑眸裏駭詫一閃而過。


    那小女孩起來也不過隻是兩三歲的樣子。


    “我找不到東西玩,就給她拿了一個設計模具,沒有想到她把手給夾在了裏麵。”


    錢溫華有些懊惱地解釋著,早知道,就不給她東西玩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模具會夾到她的手。


    於星辰和他一起蹲著,在想辦法把思思的手給解救下來。


    夏安筱正抱著她安慰著,可半天,他們都沒能把思思的手給拿出來。


    “讓開。”連慕言快步走了過去,他強大的氣場讓於星辰和錢溫華一下子就避讓了開來。


    夏安筱見他要動手,擔憂地道:“你輕點,她不可以流血。”


    “放心。”連慕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正拆著模具的手騰了一隻出來,安慰地揉了揉她的頭。


    話音剛落,思思的手就被解救了出來。


    夏安筱拉著思思的手細細地看著,還好,隻是被擠地有些淤紅,並沒有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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