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公子做的,我一定盡量不挑食,”


    女人的眉眼彎彎,唇畔的笑意落在連慕言的眼裏,他怎麽就覺得她是在敷衍自己。


    寬厚而修長的手捏了捏女人白皙的臉頰,他起身下床,嗓音溫淡,“你再睡會,一會就能吃了。”


    夏安筱趴在床上眯眼看著男人欣長挺拔的身影往外走著。


    她打著哈欠,將被子拉上了脖頸。


    深秋暮夜,涼了空氣,好在小洋樓裏開著暖氣,不至於受冷。


    隱隱約約的,有菜刀落在案板上的聲音傳來。


    夏安筱聽著那聲音,一下下的,像是落在了她的心裏,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疲憊到了極致,可是她卻毫無睡意。


    通常她失眠的時候,就會是這樣的一種狀態。


    鍋裏的水還沒有沸騰起,連慕言正低頭切著薑絲,隻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後背就貼上了女人柔軟的身骨,夏安筱踮起腳尖,努力地將下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想看他在切著什麽。


    連慕言低低的笑著,微微側過頭看她,“剛剛不是還一副萎靡不振,要死要活的犯困來著?”


    男人擱下刀子的手搭在了女人微涼的手上,揉了揉,力道恰當好處,帶出了些許曖昧的舉止。


    “麵而已,你用得著使上刀子?”


    女人的語調微微上揚,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連公子廚藝的懷疑。


    就算她沒有下過廚房,也知道煮麵根本不需要用上菜刀這玩意。


    她又踮了踮腳,視線高過男人的肩膀,往下瞄著。


    刀子旁邊是已經切好了的薑絲。


    不得不說,連公子的刀工可以跟五星級酒店的廚師媲美,不過……


    “你該不會是煮薑絲麵吧?”夏安筱有些嫌棄地蹙眉,環抱著男人的雙手也鬆了開來,“我不要吃。”


    連慕言轉過身,抬起的眉梢邪肆的揚起,睨著眼前正鼓著腮幫子瞪著自己,以這種方式表達著對他的不滿。


    男人的語調淡淡,溫和而富有磁性,“你身子畏寒,喝這個對你有好處。”


    夏安筱想都沒有想,就左右大幅度而緩慢地晃著自己的腦袋,一字一頓地說著,以表示自己有多抗拒薑,“這味道我不喜歡,連慕言,你別逼著我吃,我分分鍾給你吐出來,你信不信。”


    “不信。”男人睨了他一眼,轉身回到操作台前,骨節分明的手再次拿起刀子,他掂量了一下薑塊,施施然地說道:“不如夏大小姐表現給我看一次,那麽我會考慮信不信。”


    夏安筱氣結,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高大的背影,“連慕言,你怎麽這樣?”


    女人脫口而出的話,語調低軟,猶似是在撒嬌。


    “我想要我的太太身體好點,怎麽了?”


    怕冷就是身體不好了?


    這難道不是正常的人體對溫度的反應?


    夏安筱撇撇嘴,拿起手裏的電話揚了揚,“看來我還是沒有什麽福分能吃到連公子的麵,我還是叫外賣比較好。”


    她說著話,便打開了手機訂餐軟件。


    水沸騰了,男人隨手丟了麵下去,瞥了一眼女人,眸色淡淡,夏安筱見他這個樣子,有些防備地將手機握緊了一些。


    “幹嘛?”


    男人唇畔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似深又看起來淡淡的,“我忘記告訴你了,這裏的保全非常嚴,所有外來人員都不準入內,所以……”


    他頓了頓,幽深的黑眸底玩味的笑意沉浮著,“連夫人如果你叫了餐,需要自己到門衛那裏去拿。”


    男人低醇溫潤的嗓音剛落下,外麵就起了喧囂的風,甚至枯葉被風貼在了玻璃窗上,昭現著深秋的晚風是何等的強悍。


    夏安筱瞄了一眼窗外,連梧桐樹的樹枝都被風朝著一邊壓著,不用出門,也能感受到外麵的涼意。


    夏安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這個天要她出門,是絕對不可能的。


    女人嘟著嘴,對著男人眨了眨眼,纖細的手朝著男人伸了過去,小拇指勾住了男人的小拇指,來回晃動著,“連慕言,我真不喜歡這個味道。”


    說話的時候,她還將手抬到鼻息下,食指橫放在鼻子下,堵住,生怕連慕言不相信。


    夏安筱是出了名的嘴刁,她不喜歡吃的東西,不要說是碰了,連聞一下都不行。


    明明夏家待她這麽差,也不知道她這一身的臭毛病是誰給她慣出來的。


    連慕言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後來的後來,他才發現是他自己給寵出來的。


    “我做的,你肯定喜歡。”


    男人絲毫不為所動,淡漠的話音剛落,他就已經將切好的薑絲也倒進了水裏。


    夏安筱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連慕言,我真的會吐的。”她似乎生氣了,說話的時候用力跺了一下腳,以示自己的憤怒。


    似乎是被她吵得覺得有些煩了,連慕言抬手搭在女人的肩上,微微用力,就將她的身子板了過去,直麵著廚房大門,他推著女人走了出去,“乖,在外麵等著。”


    夏安筱氣結地看著轉身回到廚房裏的男人,每次他都這樣像個無賴一樣忽視自己的訴求的時候,她都讓自己深呼吸著,並且強行給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洗腦:連慕言是個剛從美國歸來的貴公子,人家說中文不帶奇怪的口音已經很不錯了,不能強求和他吵架的時候,對方能聽得懂自己的話。


    當她才將火氣壓了下來,抬眸就看見男人端著一碗麵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她愣了愣,隨即快步轉身上樓,“我好困,連公子你還是自己品嚐自己的手藝吧。”


    她才沒踩上幾個台階,就被男人寬厚的手拽住,“夏安筱,吃了再去睡。”


    夏安筱回過身,看了他一眼後,視線又遠遠地落在了不遠處餐桌上的那碗還冒著白霧的麵,她猶豫了一下,低低的聲調軟綿綿的,“連慕言,我脾氣這麽不好,容易上火的,薑絲會害我發炎,長痘……”


    連慕言看著她這個樣子,唇角忍不住上揚著,又有些無奈,嗓音也溫和了下來,“去嚐嚐,覺得真不喜歡,那就不吃。”


    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輕鬆的放過自己,夏安筱呐呐地點了點頭,手被男人牽著,朝著餐桌走去。


    夏安筱坐在餐桌前,垂眸看著眼前的那碗麵,熱氣騰騰的,她才抬頭,就撞見男人正緊緊地盯著自己看。


    女人尷尬地笑了笑,“太燙了,我等會再吃。”


    說這話,她就低頭乖巧地鼓起腮幫子一下下地對著麵吹著。


    白霧順著她呼出的氣飄遠,散去,在她換氣的時候,又恢複如初。


    連慕言閑適地拉開女人對麵的椅子,慵懶地坐了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桌麵,饒有耐心的樣子,半點都沒有催促她的意思。


    夏安筱硬著頭皮吹了好一會,才抬起手拿起勺子和筷子,她頓了頓,用勺子舀了口湯喂進了嘴裏。


    有些許淡淡的薑絲味,但並不是很濃,口感絲醇,出乎了她的意料。


    夏安筱明亮的眸下意識看向對麵正坐著的連慕言,眸底閃過一絲驚訝,這和她所認為的連慕言有著極大的出入。


    但每個人,其實都是在自己和別人所以為的那樣活著。


    了解也是泛泛而已。


    她點點頭,用筷子夾了麵,“還不錯的味道。”


    應該是用了什麽特別的秘方調味,不然不可能蓋住薑絲厚重的味道。


    夏安筱出乎意料,他一個貴公子能下廚就已經夠讓人覺得意外了,而且廚藝還很不錯。


    記得溫芸為她的小鍾鍾準備愛心便當的時候,她站在旁邊嗤之以鼻,“將來我的丈夫一定要會做飯,至少要做的比我好吃。”


    溫芸涼涼地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氣地回道:“這要求不難啊,是個人下廚,都會做的比你好吃吧。”


    當時其實是她的一句玩笑話,因為她從心底不待見那個鍾良汶,不想溫芸為他付出太過。


    因為付出越多的那個人,必然受傷得最重。


    她看得出,第一眼就知道,鍾良汶這人並不是良人。


    溫芸也知道她不待見鍾良汶,但即便是這樣,兩人並沒有因此而上演灑狗血的閨蜜撕戰。


    想起溫芸,夏安筱的眸光又黯淡了些許。


    自從溫芸出國後,她們都還沒有好好地聊過,每次不是她忙,就是溫芸在忙。


    對於國外的生活,她總是那一句:還好,不錯。


    她向來話少,所以夏安筱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要問連公子的廚藝如何,隻要看看夏安筱將那碗麵連帶著湯全數吃進了肚裏,就知道了。


    看著女人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連慕言笑了笑,嗓音微微上揚,顯而易見的愉悅表露無遺,“還滿意嗎?”


    夏安筱點點頭,“這個味道很熟悉,似乎在哪裏吃過。”


    對這樣的味道有記憶,夏安筱是覺得有些意外的,但是轉念一想,或許是在哪家高級餐廳吃過,而連公子下廚,教他做菜的必定不是普通人。


    她細細地回想著,但是怎麽也想不出來,因此而作罷。


    對她而言,這並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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