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客廳門口默不作聲的夏老突然發了話,“傅先生,屋裏請。”


    這才拉回了傅以筠的思緒,他沒有按照夏老的意思,反倒是坐回了夏安筱身邊,“我陪你吃。”


    淡淡的一句話聽不出任何感情,卻讓夏意兒止不住地發抖,柔軟的衣袖從她手中抽走,看著僵住的手,她甚至連空氣都抓不住。


    夏安筱優雅地放下了刀叉,拿起手邊的濕巾擦了擦嘴,“我吃飽了,小林你收拾好後就回去吧。”


    “好的,夏小姐。”


    女人隨手拿起手機,經過傅以筠身旁的時候如果低頭看一眼他的話,就會發現他此時陰鬱的臉上可以滴出墨來。


    傅以筠沉著臉,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淡漠的聲線要比往常還要低了幾分,“夏安筱你玩夠了沒?”


    夏安筱挑眉睨看著他,挽起唇角,明眸裏的冷清不比這個冷峻的男人溫度高。


    “如果你是在懲罰我沒有幫你買下錦瑞的話,那麽你可以到此為止了。”男人站起身,素來淡漠的眸底閃過一縷複雜的情緒。


    “我不是把藍岸的項目給你了嗎?這樣還不夠嗎?”話到最後,冷硬的語調軟了幾分。


    聽著她的話,夏安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淺淺勾起的唇,笑意卻沒有綿延到眼底,“傅以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難道我做什麽都是為了引起你的關注?”


    她掃了一眼站在一旁麵色煞白的夏意兒,抬手甩開抓著自己手腕的手,“你對我心存歉意,我不否認心裏很痛快,但這不代表我還在乎你。”


    從他拒絕她的那一刻開始,隨之剝離的是她一直以來追隨他的腳步。


    “那你在乎誰?”傅以筠剛毅的聲線又緊繃了幾分,“他嗎?”


    夏意兒在一旁聽著,不禁回想起在會所大門前看到的那個溫良儒雅的男人,他對夏安筱百般嗬護的模樣,她至今都沒有忘記。


    想及此處,她緊緊地捏住雙拳,心中徒然升起不快,憑什麽她夏安筱能毫不費力地得到一切?家世如此,項目如此,男人也是如此。


    “跟你又有什麽關係?”女人緋然的唇色撩起涼涼的笑意,“你以為你是我什麽人?”


    她的話淩厲地像把刀,猝不及防地刺進了傅以筠的心裏。


    “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


    他腦海裏不禁回想起連慕言對他說的這句話,這個男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了解夏安筱,他甚至早就篤定了夏安筱不會再回頭,哪怕那個人是傅以筠。


    回到臥房,夏安筱身心疲憊地躺在床上,隨意地蹬掉高跟鞋,她翻了個身,把自己卷進被窩裏,深深地歎息著,抬眸突然看到掛在衣架上的那件矜貴筆挺的西裝,她突然覺得空氣裏若有似無地還飄著男人的氣息,溫淡如玉。


    柔軟的被子下隱隱傳來輕快的鈴聲,她摸了出了手機,接通了電話,“連公子,你沒有生氣吧?”


    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淺笑,溫潤的聲線低柔的像是呢喃的耳語,“你怎麽知道是我?”


    “這麽掐著時間打來的電話,肯定是你的司機跟你報備過了唄。”夏安筱低頭看著把玩在手裏的那個殘破的手機,“你的手機被摔壞了,我概不負責。你要算賬去找動手的人。”


    “晚飯吃飽了沒?”


    夏安筱倒在床上,語調裏盡是歎氣,“看見一群倒胃口的人,再好吃的美味都吃不下。”


    話音剛落,她腦海裏突然閃過自己在他麵前故意表現的享受美食,沒工夫搭理他的樣子,心中一驚,“你別誤會了……”


    “我知道的。”低醇的嗓音絲絲得撩起她的心悸,“我和你一樣,都是秀色可餐那一掛的。”


    “連慕言,”夏安筱忍不住翻了白眼,喊著他的名字。


    “恩?”


    女人嫣然的笑著,眸底浮現著一層戲弄,“你看看你腳邊,好像掉東西了,我都聽見了。”


    連慕言拿著手機走在公司走廊裏,身後跟著康秘書,聞言,他頓住了腳步,低頭看了一眼,跟著停下腳步的康秘書不明所以,也跟著看向空空如也的地麵。


    “什麽東西?”


    “節操啊,你快點把節操撿起來,別丟人現眼了。”夏安筱酥軟的語調裏笑意明顯,帶著輕快,剛才心中煩躁的心情掃去了大半。


    男人站在原地,低笑著輕嗬了一聲,這個女人現在長能耐了,敢戲弄他了。


    康助理瞄了一眼心情不錯的連慕言,低頭看了看手表,猶豫了一下,一本正經地開口道:“連總,會議時間快到了。”


    聽到康助理的聲音,夏安筱愣了一下,“你在忙?”


    “恩,臨時有個網絡會議。”男人的聲音低沉了幾分,滲著幾分溫柔,“沒有我看著你,你不要太晚睡了。”


    夏安筱撇撇嘴,不滿地拉長了語調,“時間不早了,我要洗香香睡個美容覺了,拜拜。”


    掛了電話,她在床上躺了一會,起身走向浴室。


    夏家客廳裏坐著的四個人,沒有一個人有心情吃飯。


    夏老審視了眼臉色沉得像墨潭的男人,牽強地扯出笑,沉鬱開口,“傅先生,隨便吃點。”


    傅以筠冷峻地掃了一眼夏老,語調依舊是不溫不淡,聽不出他的情緒,“如果夏老找我是為了談項目的話,那這頓就免了吧。”


    給他倒酒的蒼老的手微微一滯,夏老尷尬地嗬嗬笑了幾聲,見狀,夏夫人趕忙起身,擠出笑容,“傅先生,買賣不成,仁義還在,你和我家意兒……”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傅以筠就站了起來,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男人眉毛高高揚了起來,蓄著罕見的不耐煩,“我還有事,先走了。”


    正拿著碗筷從廚房裏走出來的夏意兒見他要走,眉眼間漫起淡淡的落寞,隨即又輾轉即消,她揚著笑臉快步走過去,放下碗筷,抬手搭進他的手臂裏,“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了?”


    傅以筠不動神色地將手抽出,插進筆挺的西裝褲袋裏,沒有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夏意兒輕咬著嘴唇,轉頭看到夏夫人不斷對她示意,她垂眸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出去。


    傅以筠走得很快,她跟出去的時候,男人已經坐進了車裏,眼看著車子已經發動了,她想都沒有想,就衝到車前攔住。


    刀削般淩厲的眉擰成了死結,有些後怕的夏意兒抬眸對上了男人的眸底掠過的一股寒流,她驟然覺得手腳冰涼。


    “你想死嗎?”吼聲暴怒懾人,緊握的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


    夏意兒嚇得身子一抖,臉色更是慘白如紙,卻是鼓起了勇氣,“你對我發什麽火?是我招你了嗎?”


    “我讓你看著她別跟那個男人來往,你聽進去了嗎?”


    就為了這事?夏意兒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你要為她對我生氣?”


    她忍不住笑了,“她是什麽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做點什麽,我怎麽可能攔得住。”


    傅以筠壓下心頭不斷躥起的怒火,斂下眸色,“對不起,公司事情多,心裏有些煩。”


    夏意兒看著原本陰鬱的男人臉色恢複如常,猶豫了一會,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我爸爸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不清楚。”


    男人的嗓音很是淡漠,但夏意兒聽得出來他心頭那股壓抑著的惱怒,他在說謊,是什麽樣的男人連他都不願意提起?


    夏意兒不禁對那個神秘的男人勾起了好奇心,他出現的時間於夏安筱來說,太過及時,在此之前,卻沒有聽過他的任何消息,她也曾憑著對那個男人的記憶去網上搜索消息,但毫無進展。


    一個人如果在網絡上搜索不到任何信息的話,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默默無聞,是個普通人,另外一個是他強大到能控製網絡消息的發布。


    很顯然,那個男人屬於後者。


    究竟是什麽樣的男人才能做到這一點?


    似乎在普城,他隻於夏安筱有交集,心中一個念頭劃過,她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是轉念又搖搖頭,怎麽可能,憑她夏安筱在普城驕縱蠻橫的壞名聲,不會有人專為她而來的。


    從浴室走出來的夏安筱,拿著毛巾擦著黑亮絲滑的秀發,她坐在沙發上摸了摸還扁著的肚子,不禁覺得還是連家好,她隨時都可以吃到一切她想吃的。


    夏安筱這樣想著,人就已經走到了臥房門口,想去廚房搜刮一下能吃的東西,纖細的手搭上門把,才輕輕拉開,尖銳的爭吵聲就傳了進來。


    “你給我解釋清楚?難道意兒在你心裏就不是女兒了嗎?”夏夫人歇斯底裏的音調裏不可控製地發著抖,她抓住夏老,瞪大的眼睛鋪滿了紅血絲。


    “老太太給我打了電話,賣掉錦瑞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她說要撤資,夏家的情況你其實比我還要清楚,她一撤資,夏家就徹底完蛋了。”夏老蒼老的聲音裏滲透著滿滿的無可奈何。


    夏夫人哼哼了兩聲,“那個老太婆心裏隻有她的女兒和孫女,我也是沈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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