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愛,先喝點水吧。”我將姚子愛扶起,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


    她哭聲嗚咽,眉頭緊緊的攢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痛苦。


    看到她這副模樣,我的心也跟著難受了起來,我不知道子愛當初退學的原因,也不知道她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麽,想安慰她竟也不知從何下手。


    “安然……為什麽……對我……”子愛的聲音越來越低,可她眼角的淚珠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為她拭去淚水,撐開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坐在床邊,放佛自言自語般的說著:“子愛,你當年為何不告而別,是不是有什麽無法啟齒的原因……我們曾經是那麽好的朋友,難道有什麽事是連我都不能告訴的嗎?”


    “你知道嗎?你離開後,我過得一點都不好。你問我和令燁華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連我自己都不願意提起那天,在我下定決心向他告白的時候,他竟然牽著另外一個女孩的手,對我說了那些羞辱的話……子愛,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有著痛到不想再提及的事?”


    回想起曾經和姚子愛一起無憂無慮的時光,鼻尖一陣酸楚,淚花浮在眼眶中,隻要一閉眼就會滑落。


    一口氣說了許多,說了平常我怎麽也開不了口的話,我不知道此時她能否聽到我說的話,不過,有人傾訴的感覺卻很不錯,一個人在桐城生活了這麽多年,沒有再向誰敞開過心扉,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莫名的堵心,然而,就算想找人訴說,卻也不知該去找誰。


    畢竟,工作了以後,便沒有了學生時代的純真,人和人之間仿佛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每個人都帶著虛假的麵具,擺出敷衍的笑容。


    我為姚子愛掖了掖被子,她的低喃漸漸變為了沉重的呼吸聲。


    “你喝醉後倒是安靜,不像我……嗬。”我輕笑著說道。


    見她已經睡著,我不再多言,洗漱後,便也早早的躺下了。


    ……


    “安然!安然!”


    “唔……”


    睡意朦朧中,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


    “不——不要——安然!為什麽——”


    一聲接一聲的喊叫聲打破了寂靜的夜,這是……子愛?!我慌忙起身,快步跑到她的房間,而眼前的一幕令我目瞪口呆。


    她雙手舉起,對著空氣不停的亂抓,嘴裏的喊叫聲此起彼伏,我愣了片刻,衝上前去,抓住她的手,驚慌的說:“子愛,你怎麽了?你別嚇我……”


    可她死死閉著眼睛,對於我的話語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她此時的行為就如同做了多麽可怕的噩夢一般。


    “子愛,子愛!醒醒!”我輕輕拍著她的麵頰,手上卻傳來了灼燒的觸感。


    我心中一驚,連忙伸手附上她的額頭。


    好燙!火燒的感覺更加強烈,令我不自覺的縮回了手。


    子愛……發燒了?!


    怎麽這麽突然?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我著急的來回踱著步,焦躁不安,腦中隻剩下一團亂麻,怎麽辦?該怎麽辦?


    “對了,體溫計!”我猛然想到曾經買了體溫計備用,得先量一量體溫看看到底燒到多少度。


    想到這,我手忙腳亂的到處翻找著,然而體溫計就好像在跟我玩捉迷藏似的,我越是著急,越是找不到。


    十分鍾後,一無所獲。


    我看著姚子愛難受的樣子,不斷的責備著自己平常不好好收拾屋子,東西隨處亂發,真正等到需要用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我再次摸向姚子愛的額頭,比剛才更燙了!


    這至少也有三十八九度了,不行,得先降溫!我匆匆在水龍頭上接了一盆涼水,沾濕毛巾輕輕敷在子愛的額上。


    我坐在她身邊,不停地更換著毛巾,試著她的體溫,看著她漸漸睡去,呼吸也變得平穩,我終於頂不住睡意,合上了眼睛。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發亮。


    在床邊窩了一個晚上,腰背傳來陣陣酸痛,我扶著腰,望向姚子愛。此時的她已經沒了昨晚的癲狂,而是安安靜靜的熟睡著。


    輕觸她的額頭,我深深舒了口氣,總算退燒了……


    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我起身,打算去廚房弄點吃的,平常都是子愛做給我吃,現在,也輪到我為她做點什麽了。


    麵包,雞蛋,牛奶……


    學藝不精的我,也就隻會做一些最簡單的食物,相比平常子愛做的燕麥粥、雞蛋餅卷肉鬆、偶爾還會弄幾個小菜,真是太寒酸了。


    我端著牛奶來到姚子愛身邊,想叫醒她吃點東西再睡,誰知剛進門,便見她睜開眼睛定定的望著天花板。


    “子愛?你醒了!”我興奮的喊道。


    “小雅……”子愛這才眨了眨眼,稍稍側頭望向我,聲音輕到幾乎不可聞,“我這是……怎麽了?”


    “你昨晚發燒了,嚇得我不輕,好在這會兒已經退了,否則,我就得帶你去醫院了!”我走到她身邊說。


    “發燒?可是……我昨晚不是在……怎麽會……?”她聲音越來越低,可我卻聽得清楚。


    看來子愛昨晚確實失去了意識,連自己是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


    “你啊,前兩天還說讓我不要一個人在外麵喝酒,你自己倒好,喝的不省人事倒在路邊,幸好遇到幾個大學生,送你回來的。”


    “哦……這樣啊……”


    我坐在床邊,本想問她昨晚發生了什麽,可看著她憔悴蒼白的麵龐,卻有些不忍開口,於是道:“好了……快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小雅……”姚子愛卻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眼淚霎時流了出來,她帶著哭腔道:“小雅,我求你……我求你幫幫我……”


    她突然的乞求,令我驚詫不已茫然無措,我連忙問道:“子愛,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姚子愛垂下眼眸,頓了頓,抽噎道:“我……昨晚遇到他了。”


    “他?”我眼珠一轉,“安然?”


    姚子愛瞳孔猛地放大,看著我一臉的驚訝:“你……你怎麽知道?”


    我歎了口氣:“你昨晚一直在喊著這個名字,還哭的不成人樣。”


    姚子愛鼻尖一抽,眼淚差點又要掉下:“我……小雅,如果我告訴你當初退學的原因,你可以替我保密嗎?”


    心倏地一緊,當初的不告而別果然是和安然這個人有關嗎?我注視著姚子愛,重重的點了點頭。


    姚子愛深吸了一口氣,靠在床頭,眼睛望向前方,仿佛是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中,過了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他的名字,叫鄭安然。升大三那年暑假,我勤工儉學在一家意大利餐廳打工的時候,遇到了他。那天,我上菜的時候不小心,將湯灑在了他的身上,可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溫柔的安慰我。走的時候,他問我要了電話,之後,他便隔三差五的約我出去。他對我極好,帶我去我遊樂場,還有我從沒有奢望去過的高級餐廳。漸漸地,隻要見不到他,我就的心就會發慌就會難受,我發現自己愛上了他。在一個柔和寧靜的夜晚,他告訴我他也愛我……那時候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可是開學後,他離開了安定,而當我再打他電話的時候,竟然是已關機,從那之後他就像消失了一般杳無音訊……”


    “什麽?怎麽會這樣……那他是做什麽的?家在哪?”


    姚子愛哽咽道:“我隻知道,他是跟他爸來安定出差的,他家其實住在錦華,他那個時候告訴我……等我畢業後,他就會接我去錦華,幫我安排工作……然後再也不分開……”


    “所以,你就信了他?”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眼前的人真是天真的令人無奈。


    她點了點頭,眼中又泛起了淚花。


    “那你之後為什麽退學?”我輕聲問道。


    “我……”姚子愛低著頭,雙手死死抓著被子,沉默了好半天才繼續道:“我謊稱自己生病退了學,去到錦華找他!可是……到了錦華卻沒有找到他,我身上的錢全都花光了,沒有路費回去,隻能在錦華打零工過活……”


    “什麽?因為這個你就……?!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啊!”


    聽了姚子愛說的話,我卻怎麽也無法理解,她竟因為一個男人放棄了學業,跑到一千多公裏外的城市,一過就是三年?


    “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我沒臉說……小雅,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很愛他!”姚子愛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眼中充滿執拗與堅定,“我不能想象沒有他的日子,如果沒有他我的生活還有什麽意義……所以我想找到他,我想問問他為什麽拋下我!為什麽一聲不吭的就……消失了。我設想過很多可能,我想他會不會是生病了或者出了什麽事?也有可能是他的家人不允許他與我來往,畢竟……他家境很好,而我卻是……”


    子愛撇過頭去,聲音越來越輕,隻要一提到她的家庭條件,她總是會擺出一副極度不自信的表情,以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時間改變了許多事,卻還是無法改變她心中對於家境的自卑嗎?


    “我要找到他……不管他是生是死,隻要一天沒有找到他,我就不會放棄……後來,我無意間在網上的一則新聞中看到他,新聞中的他在參加一個剪彩儀式,風采依舊,可是地點卻是桐城。”


    “所以,你來桐城,也是為了找他?”


    姚子愛咬住嘴唇,點了點頭。


    “那這件事,你家裏人知道嗎?”


    子愛的神情更為痛苦:“我一直瞞著他們,他們並不知道我退學的事,放假的時候我以勤工儉學為借口,後來,我告訴他們我在外地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工作……一直也沒有回去過……”


    “你怎麽這麽傻……”姚子愛的執著令我的心酸楚難抑,也更加心疼這個單純的女人,我傾身抱住她,希望可以對她有一些安慰。


    姚子愛鼻子一紅,才剛止住的眼淚,又如同決堤般湧了出來。


    她在我懷中暗暗抽泣,我也忍不住,淚跟著落了下來。


    就這樣,我們兩個人抱著哭了許久後,才漸漸平複了情緒。


    擦幹淚水,我突然想到之前她說的話,便問道:“你剛才說……你昨晚見到他了?”


    “是……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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