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飛鷹隊員林小宇都處於一種忐忑的暗喜中,因為他最崇拜的隊長岩哥要帶他去吃法式大餐。


    上午他陪岩哥一起去參加了個最新搜救設備的展會,到了飯點,鍾岩一撣煙灰,微眯起眼說:“走,咱們去納維亞之舟。”林小宇知道這家餐廳名聲在外……主要是因為價格,於是美滋滋地想著:一定是昨晚他那聲大嫂立下的功勞,岩哥昨晚吃飽喝足,今天也獎勵他點甜頭。


    可兩個大男人,結伴去吃法餐,總覺得有點怪怪的,該不會還要點蠟燭什麽吧。


    林小宇坐在副駕上撓著頭,有點琢磨不透岩哥的意圖,偷偷往旁邊瞥過去,俊朗的男人唇線緊抿,兩道有型的粗眉微蹙著,怎麽看也不像春風得意……


    當他踏著浪漫的爵士曲調,走到“舟”布置講究的桌椅旁時,內心的古怪感達到頂峰。身邊都是西裝革履的翩翩紳士,隻有他和鍾岩還穿著在展會擠皺的t恤,加上做舊的破洞牛仔褲,像誤入中世紀古堡的搖滾青年。哎,早知道要來這裏,他就該提前刮個胡子、再做個風騷造型,這才對得起這頓飯的價格。


    鍾岩絲毫未察覺他內心的煩惱,而是直接把菜單甩過來說:“你點自己喜歡的,等會兒有人會給你推薦,我先去辦點事。”


    林小宇看著麵前的菜單一陣發懵:這裏能有什麽事好辦的,不過幸好岩哥不是要追求自己,好險。


    “舟”的後廚各自為陣,齊悠悠獨自站在西點製作區,低著頭專心打發奶油。天鵝頸曲成優美的弧度,廚師服領口被她自己配了個粉色蝴蝶結,這時正挨在她的尖下巴上,仿佛白雪中開出的花束。


    鍾岩不自覺牽起個微笑,輕著腳步走過去,湊在她耳邊問了句:“你早上跑那麽快幹嘛?”


    他一大早就被氣得夠嗆,本來想好要送她上班,結果才去洗了個澡,小公主就跑的不見人影,那時才不到9點,她有那麽急嘛!


    或者……她就是故意不想和他同路……


    這念頭讓他不痛快到極點,整個上午都憋著口怨氣,展會一結束寧願帶著拖油瓶也要來興師問罪。


    齊悠悠差點被這鬼魅般的耳語嚇得喊出,一度懷疑是因為想到他而出現了幻聽。猛一轉頭,就撞見那人似笑非笑的俊臉,嚇得手下一滑,奶油飛濺出來,仿佛給台麵加了層奶蓋。


    鍾岩看著她慌張地四處清理,莫名又有些不爽,一把奪過她手上的抹布,冷哼著問:“幹嘛,見鬼了?”


    “鬼才沒你這麽可怕。”齊悠悠在心裏嘀咕了句,幸好周生去找供貨商了,不然被他看見肯定得發火。正想把抹布搶回來,發現鍾岩已經順手替她清理起來,於是撇了撇嘴,在衣服上蹭著手說:“你專門跑過來,就是問我這個?”


    鍾岩的動作停了下,突然發現自己是挺無聊的,好像還有點……作,他煩躁地甩頭,決定拿出男子漢氣概,雙手往前一撐,把她壓在操作台前問:“那你到底為什麽跑!”


    齊悠悠內心有些澎湃:這不就是小說裏霸道總裁的經典招數嘛,她按下砰砰亂跳的少女心,裝出若無其事的語氣說:“我趕時間啊!”


    “趕什麽時間?你怎麽趕能有我送你快!”


    鍾岩不依不饒,身體往前壓,令齊悠悠屏住呼吸拚命後退,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張紙飛出去,這時後麵傳來一聲大喊:“大嫂!原來你在這裏啊!”


    這聲音高昂中蓄滿喜悅,成功讓原本忙碌的後廚寂靜下來,兩人就保持著這姿勢迎向無數道目光的審視,然後齊悠悠終於從石化狀態中恢複,猛地一推鍾岩,轉身故作鎮定地繼續打奶油。


    什麽大不大嫂的,反正不是在叫她!


    原本興致衝衝的林小宇,迅速接受到能把他切成兩半的凶狠目光,連忙將功補過般舉起手機說:“岩哥,有……有你的電話。”


    鍾岩黑著臉再補瞪上一眼,轉身在她耳邊小聲說:“晚上等我送你回家,再不許跑了。”餘光突然瞥見她手腕上還黏著塊剛才濺出的奶油,一般的白皙滑嫩,竟分不清是哪一樣更誘人。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挑下她皮膚上那塊奶油,放進唇間吮了吮,然後笑著說:“再給我做份甜品吧,就昨天晚上那個餅……”


    齊悠悠被撩的全身都僵了,紅著臉轉過身小聲嘀咕著:“什麽那個餅的,那叫可麗餅……”


    可沒人再留下承擔這抱怨,鍾岩已經大步走出去接電話,齊悠悠繃緊的後背終於鬆懈下來,鬆了口氣卻又隱含失落,目光瞥見旁邊剛烤好的海綿蛋糕,知道那人不愛吃甜,決定給他做一份檸檬可麗餅蛋糕。


    正埋頭調製卡士達醬,身旁又響起個好奇的聲音:“大嫂,你做什麽呢,看起來挺好吃的。”


    齊悠悠悶悶呼出口氣,轉身認真地糾正:“我不是你大嫂。”


    都住一起了還不是大嫂嗎?林小宇摳了摳頭感歎:想不到這岩哥還挺前衛的。


    鍾岩還在接電話,他獨自坐在外麵實在很不自在,幹脆溜到後廚來,這時看著齊悠悠身邊煎好的可麗餅咽了咽口水問:“我能吃點嗎?”


    齊悠悠想了想,給他單獨取了一塊,加了果醬和卡士達奶油遞過去,見林小宇吃的滿臉讚歎,突然想起件事,小心翼翼地問:“有張照片,鍾岩和一個女孩坐在河邊,眼睛大大的,皮膚是小麥色,馬尾辮,那是你們的隊友嗎?”


    林小宇正意猶未盡舔著手指上的奶油,隨口答:“哦,那是岩哥的女朋友。”


    齊悠悠正在往可麗餅上抹檸檬汁,突然聽見這麽句,心髒仿佛被誰擰了下,忍住差點湧出的淚意,順手把一碗檸檬汁全倒下去:明明有女朋友還讓我給你做吃的,可惡!大渣男!


    林小宇這時才反應過來,趕忙補了句,“是以前的。”


    齊悠悠稍稍順下口氣,可心裏還是堵得不行,這時身旁慣於呱噪的男人突然安靜下來,垂下頭輕聲說:“聞靖她……已經不在了。”


    於是齊悠悠邊往蓬鬆蛋糕上交疊著卡士達奶油醬和甜餅,邊聽完了一個仿佛書裏才會發生的故事。女主的父親帶領男主進入救援行業,女主因為對男主的仰慕,放棄國外留學的機會,毅然加入他所組建的救援隊,誰知卻在4年前救援時埋進山崩引發的泥石流,屍體第二天才被挖出來。後來男主消沉了很久才重新振作,從此閉口不提女主的名字,也再沒有交過女友。


    這故事動人又無常,誰聽了都會為之感動或唏噓。齊悠悠將草莓切開擱到奶黃色的蛋糕頂上,任何角度看都無可挑剔的可麗餅蛋糕,可惜隻有她自己知道:它被淋了過多的檸檬汁,根本不適合食用。


    齊悠悠從小就懂得要對自己好,所以她打扮成最美的小公主,吃最挑剔的食物,即使破產到一無所有,也不想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哪怕隻是藏在鞋子裏寂寞而綺麗的亮色指甲。


    她從不願委屈自己,尤其是對待喜歡的人。


    如果有什麽他曾經有愛人更糟糕,就是他曾經有個死去的愛人。


    於是她親手澆滅內心那顆小小的種子,她不願和任何人爭,也不想做孤獨的鬥士,去對抗根本難以撼動的回憶,她想做他心尖上唯一的那個人,雖然這顯得自私又矯情,可如果做不到,她寧願不要。


    齊悠悠深深呼吸,然後撐直胳膊伸了個懶腰:還是有點難過呢,不過總不會比破產更難熬過去吧。當手再度落回到桌麵,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咦,蛋糕去哪了!


    與此同時,鍾岩把銀叉插.進層次豐富的蛋糕,抬頭看了眼林小宇那張過於狗腿的臉,問了句:“怎麽是你拿過來?”


    “我看大……咳,齊小姐沒空,就幫她拿出來了。”


    事實上說完整件事,察覺甜點師恍惚的神情,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闖了禍,趕緊把蛋糕搶先端出來,企圖彌補點過錯。


    鍾岩隨口“嗯”了聲,腮幫子剛動了動,就捂著嘴叫了聲:“靠,怎麽這麽酸!”


    “你在吃什麽!”另一個喊聲隨之響起,黑臉的周生仿佛一朵陰雲飄過來,直直瞪著桌上的蛋糕,以近似捉奸的表情質問:“這是誰做的?”


    這問話氣勢驚人,以至於弄不清狀況的林小宇立即乖乖招供:“你們的甜點師……齊小姐啊……很漂亮的那個!”


    周東遊非常生氣,這些年老板在“舟”從不點甜品,這讓他這個向來被捧上雲端的西點大師非常挫敗,想不到今天居然被他撞見鍾岩居然點了可麗餅蛋糕,而這甜品居然不是出自他的手裏!


    他氣得想猛揪胡子,如果他有胡子的話。可當他看清那塊蛋糕的顏色,雖然有些疑惑,還是冷哼一聲說:“這蛋糕至少多加了5倍檸檬汁,哼,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失敗的東西居然也端出來給人吃。”


    鍾岩一挑眉,立馬回道:“不啊,我覺得挺好吃的。”


    然後他握住銀叉的手抖了抖,咬了咬後槽牙,埋頭把蛋糕吃的渣都不剩。


    周東遊徹底驚呆了,眼前這一幕,讓他大師的判斷力和驕傲都受到前所未有的摧毀,直到鍾岩起身準備離開,還瞪著眼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啊……這麽酸怎麽可能吃得下……


    林小宇覺得這人怪可憐的,臨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說:“不懂了吧,這就是愛的濾鏡。”


    周生的嘴角抽了抽,撇過頭嘀咕:“哼,我看就是犯賤!”


    當一天的工作結束,齊悠悠換回她的v領束腰裙,正要跟著眾人往外走,突然想起鍾岩說要來接她的話,連忙扯了個理由,偷偷從後門溜走。


    她拎著粉色小坤包,借著過濃的夜色掩蓋,做賊般拐到大路上,視線裏找不到那輛熟悉的車身,才拍著胸口大大鬆了口氣。誰知旁邊停著的一輛賓利突然燈光大亮,車窗緩緩降下來,齊悠悠好奇地探頭打量,然後驚訝地發現:坐在裏麵那個人居然是她曾經的未婚夫王彬!


    豪車的座椅寬大舒適,坐在其中的齊悠悠卻覺得拘束又僵硬,正想開口,王彬已經偏過身體望著她說:“對不起,你們家出事的時候,我正在國外。沒能及時趕過來。”


    齊悠悠覺得很莫名,卻還是回了句:“不用對不起,這和你沒關係。”


    “怎麽沒關係,你是我未婚妻!”


    齊悠悠怔怔眨著眼:“我們的婚約早就解除了啊。”


    “那是我爸的決定,但我從來沒同意過,悠悠,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再受苦。”他激動的臉都漲紅,連台詞都像足了台式偶像劇男主角,齊悠悠嚇得咽了咽口水,以前怎麽不知道這人也這麽抓馬。


    她尷尬地笑了笑,正要開口,突然被人一把抓起了手,王彬皺起眉,心疼地問:“你的指甲呢?你可是要做王家少奶奶的人,誰敢這麽對你。”


    正在這時,車外傳來“砰”地一聲巨響,齊悠悠嚇得轉頭,然後在逆光處看見鍾岩手撐著引擎蓋,仿佛爆發邊緣的野獸般抬起下巴說:“你給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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