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著奢靡味道的餐廳裏,入眼全是深咖與淺灰,磚塊砌成的牆上浮著排英文字:na.via’s boat。登記在冊的中文名是:納維亞之舟,因為念起來略顯繁瑣,老食客將其稱簡化為“舟“而口口相傳。


    這裏是a市最知名的法式餐廳之一,經常被各大美食營銷號推薦,而這些通常代表貴且難訂位子,不過“舟”一向采用會員製,雖然門檻甚高,卻也沒擋住眾多慕名而來的食客。


    不過現在正是上午,餐廳裏從意大利空運回的桌椅們大多數在燈下孤獨對視。領班周媛正無聊地壓著短裙上的褶皺,目光抬起時,輕易就被門口走進來的那人吸引了目光。


    她穿了件複古風剪裁的白襯衣,披肩式的衣領下,掛了條誇張的長蝴蝶結,挺著胸往裏走時,絲絨黑色長裙隨光潔的小腿搖曳,哪怕是在這家以昂貴著稱的法式餐廳,打扮成這樣來吃飯的人也並不多。


    身為一個優秀的領班,周媛能記住大部分經常來的食客麵孔,何況這人特色如此鮮明,她稍猶豫了會兒,仍是堆起微笑走過去問:“齊小姐,今天要點什麽甜品?”


    齊悠悠的臉有點發紅,囁嚅著剛要開口,身後僅穿t恤仔褲的男人已經上前一步說:“她來麵試,帶我們去見周生。”


    周媛這次徹底愣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把笑容調整回來,點頭說:“好的,老板。”


    於是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變成了齊悠悠,她迷糊地跟著周媛往裏走了幾步,偷偷用手指輕勾了下旁邊那人的袖子,小聲問:“你是這裏的老板?”


    鍾岩衝她一擠眼:“我給錢讓她這麽叫的。”


    a市確實很少有人知道,這家以格調著稱的法式餐廳,幕後老板連西裝領帶都嫌太麻煩,而“舟”的所有利潤也隻用來補貼飛鷹的日常運作。


    齊悠悠分不清他說的真假,正苦惱地蹙著眉思索,突然瞪大了眼問:“你們剛才說的周生,就是周東遊先生嗎!”


    這次鍾岩倒是很坦誠地點了點頭,齊悠悠一副被幸福擊暈的表情,簡直想捧著胸口尖叫。身為一個甜品死忠粉,她能輕鬆背出周東遊大師的資料:香港籍甜品師,最拿手的是做盤式甜點,曾經代表中國去法國裏昂參加西點世界杯,那是甜品界的至高榮譽。


    她以前隻是作為粉絲來嚐過他做的甜點,鍾岩昨晚說讓她先在餐廳學徒,也就是說她可以跟著偶像學做甜點了嗎!


    鍾岩這時正帶她走進後廚,扭頭發現小公主眼眶微微泛紅,一挑眉問:“幹嘛?你害怕了?”


    齊悠悠吸了吸鼻子:“我是感動!”


    鍾岩又覺得好笑,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等著,然後走到一位40多歲的中年人麵前,一邊朝這邊指一邊說著些什麽,而那位周生則神情越來越嚴肅。


    齊悠悠莫名緊張起來,她攥緊拳頭,小口吸著氣來調整過快的心跳,這時那條從領口垂下過長的蝴蝶結,被人從旁邊輕輕扯了下。


    她怔怔轉過頭,看見一位廚師打扮的年輕男人站在旁邊,笑的露出一口白齒:“喂,你打扮成這樣來麵試啊?”


    齊悠悠眨了眨眼,沒好意思說這是她最中規中矩的一套衣服。


    那人抱著胸,圍著她繞了圈又說:“不過這衣服還真挺漂亮的,是什麽牌子的?”


    這次齊悠悠答得飛快:“carolina herrera。”


    那男人張了張嘴,決定直接跳過這個問題,幹脆伸手過去說:“我叫吳文凱,你叫什麽,以後咱們可能是同事呢。”


    齊悠悠對於來自同事的親切笑容非常受用,可對於同事伸過來泛著油光的手又有點猶豫,暗自咬了咬牙,用指尖飛快掃過去說:“齊悠悠。”


    吳文凱笑著收回手,剛要再說什麽,兩人同時聽見旁邊傳來聲大吼:“不行!絕對不可能!”


    周生中等個子,站在身形高大的鍾岩旁邊幾乎矮了半個頭,可當他陰著臉,顯露出大師特有的傲慢和尖刻時,連鍾岩也拿他無可奈何。


    “什麽意思,我每天忙得很,可沒空陪什麽大小姐過家家。”


    鍾岩的臉也沉下來,還沒來得及反駁,旁邊突然插.進一個細細的聲音:“周先生,我有西點師資格證的,我做甜品很好吃。”


    她聲音輕弱,目光卻閃亮堅定,唯獨在這個領域,齊小公主有著不容侵犯的驕傲。


    周東遊抱著胸,抬起下巴把她從上至下掃視一遍,然後鄙夷地輕哼一聲:“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過家家一樣做小點心,再花錢買個證。你覺得我這裏也能這樣是吧,真是抱歉,我絕對不會接受我不認可的學徒,也不陪大小姐玩烘焙遊戲。”


    齊悠悠使勁眨眼,努力掩住眸間升起的水霧。


    各司其職的後廚,唯獨這邊凝固成尬尷的結界,這時一名服務生垂頭喪氣地托著盤子走進來,周生瞥見裏麵隻動了幾口的慕斯蛋糕,立即衝出結界走過去問:“又不行?你問過沒,他到底對哪裏不滿意?”


    那服務生聳聳肩,“問了,他說不出,隻說……”他偷偷瞥了眼周生的臉色,聲音越來越低:“隻說他很失望。”


    周生的臉色一陣發白,卻又帶著無奈的挫敗,突然瞥向齊悠悠說:“要不這樣,你能做出個讓那個客人滿意的甜品,我就把你留下來。”


    今天餐廳來了位老人,點了份早餐後,突然說要嚐嚐主廚做的招牌甜品,結果連點幾份都是吃了兩口就說不合口味,這讓向來驕傲的周大.師大受打擊,可又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齊悠悠聽完整件事始末,頓時也燃起些鬥誌,她先找來那名服務生問:“能告訴我,那位客人一共點了那些甜點,分別吃了多少嗎?”


    當看完那位客人吃過的幾樣甜點,歪著頭思索了會兒,然後嘴角溢出絲笑意。她壓著下巴,把胸前的蝴蝶結係好,認真洗完手走到操作台旁,開始埋頭做起一份撻底。


    她做得胸有成竹,令周生也好奇心大盛,當看見齊悠悠最後隻是端出一道普通的蘋果撻而已,頓時又嘲諷地抬起嘴角說:“你以為這裏是什麽貴婦烘培中心嗎?”


    齊悠悠仿佛沒聽見,隻是昂著頭把蘋果撻端出去,然後所有因好奇而跟在她身後的人,都看見那位老人先小口嚐試,隨後露出笑容,低頭飛快地把整份蘋果撻吃光,還衝齊悠悠露出讚歎的表情……


    “這不可能!”周生滿臉震驚地問:“你怎麽知道他愛吃蘋果撻?”


    “他不是愛吃蘋果撻,他隻是不喜歡朗姆酒的味道。”齊悠悠明顯也很興奮,臉頰上仿佛染了層光亮:“我觀察了他吃的幾樣甜點,慕斯和巧克力這種冷點,幾乎是隻吃了一口就放棄,但是烘焙過的拿破侖和泡芙,卻多吃了幾口外皮。於是我想到了朗姆酒,朗姆酒在冷點裏味道更重,而烘焙後則會被其他味道綜合,但是在奶油裏還是會掩蓋不住。所以我猜測他反感的是朗姆酒的味道,於是做了道減去朗姆酒的蘋果撻,想不到正好就撞上了。”


    她一口氣說完,差點想驕傲地轉個圈,然後走到周生麵前,歪頭一笑問:“所以我可以留下來了嗎?”


    周生緊緊繃著唇線,這時好像再說什麽都是自打臉蛋,最後隻得沉著臉點了下頭。鍾岩在旁邊看的十分愉快,忍不住陰暗地想著如果自己現在鼓掌,會不會把周生氣得就此離職。


    這場風波過後,齊悠悠總算是名正言順入了職,鍾岩放下塊心事,又開始忙於飛鷹的招募和運作。


    再次見到小公主是在兩天後,當他敲開自己的公寓門,沒忍住驚呼一聲:“你怎麽把頭發給剪了!”


    現在站在他麵前的小公主,一頭引以為傲的長發被剪得隻到耳邊,齊悠悠原本就難過,被他一說沒忍住掉起淚來:“周生說了,西點師不能留那麽長的頭發,怕會粘到原料裏。而且……我也沒錢再去護理了。”


    她抱著膝蓋蹲下,把梨花帶雨的小臉悶進胳膊裏,削瘦的肩線不住發顫。


    鍾岩知道她有多寶貝她的頭發,能夠下定決心剪短,是她努力邁出的第一步。於是蹲在她旁邊,輕輕摸了把她的頭發說:“別哭了,就這樣也挺好的。”


    就是,摸起來手感差了點……


    齊悠悠紅著眼抬起頭,已經沒心情在意他擱在自己頭發上的手,隻啞著嗓子可憐兮兮地問:“我這樣是不是不漂亮了?”


    鍾岩忍不住失笑,然後認真地盯著她說:“漂亮,你怎麽樣都漂亮。”


    齊悠悠終於笑了出來,她用手背抹了把眼淚,語氣裏添了欣喜說:“周生說了,給我一個月試用時間,如果我能滿足他的要求,就正式開始教我。”


    鍾岩想讓她開心點,立即說:“很好,你如果成功了,我送你一樣禮物。”


    “真的嗎!”齊悠悠騰地站起來,“什麽禮物都行嗎?”


    鍾岩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還是硬著頭皮說:“什麽都行。”


    齊悠悠開心地衝進臥室,拿了本最新的時尚雜誌翻開:“我能要這個發箍嗎,我找了很久,隻有這個發箍和我的新發型最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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