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錯愕的看了蕭長夜一眼,緊接著又一臉釋然的笑了起來,說道:“蕭公子當真不知道?”


    蕭長夜苦笑,心想自己究竟應該知道什麽?


    “數日前,侯爺北上前夕,陛下離開神道宮,專程到宣室殿單獨召見。”


    他語速慢悠悠的就像炎陽下的蝸牛,蕭長夜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提這事兒,靜待下文。


    “陛下允侯爺提一個要求,難道侯爺沒有告知蕭公子?”


    蕭長夜皺眉,他這個老爹進宮之後就沒有回去,到今天也沒有一封書信從北方送回來,知道個屁。


    “蕭家上下,為國征戰沙場,鞠躬盡瘁,侯爺不免憂心家族未來,故而請求陛下賜婚蕭公子與簡無書簡姑娘。”


    他說的十分淡定,蕭長夜聽後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


    管理情緒他自認為還是有那麽些手段的,可父親這背著自己去求皇帝的行為真真是讓人措不及防,這老家夥也太不講武德。


    蕭長夜趕忙詢問,“陛下不會答應了吧?”


    “侯府滿門忠烈,有定國之功,卻少有所求,陛下自然應允,”


    高升撫摸著自己的拂塵,笑嗬嗬的說道:“當然,陛下也不會強人所難,這種事自然要先召見簡副院長和範大夫問過才是。”


    簡副院長名叫簡意,是簡無書的祖父,也是杏山書院副院長,範大夫名叫範聞道,曾經建武變法主導者之一,如今是朝廷的禦道大夫,簡無書的外祖父,同時他還在上林教天諭院掛名。


    天諭院的天字代表的是皇帝,諭字代表的自然就是皇帝的諭令。


    顧名思義,天諭院就是負責傳達皇帝陛下諭令的機構,同時也負責監督上林教一應事務。


    “我想範大人和簡副院長是不會同意的,”蕭長夜故作鎮定。


    高升聞言突然笑了起來,看著蕭長夜說道:“蕭公子,陛下既然提出,範大夫和簡副院長難道能拒絕嗎?”


    此言一出,蕭長夜神情隨之凝滯。


    是了,皇帝陛下開口問你意見,你難不成還真以為自己能發表不同的意見?那不是找死嗎?


    “看蕭公子的意思,是對這門婚事有意見?”


    高升看著蕭長夜不自然的模樣。


    和風掠過簷角,穿過神龍道兩畔的綠葉,來到蕭長夜的麵前。


    “沒有,怎麽會呢,”


    風在蕭長夜的臉上繪出笑意,“隻是個人之事竟還勞煩陛下,實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蕭公子,你可知咱家在這座城裏待了多少年了?說起來便是咱家自己都算不清楚,見過的東西太多太多,蕭公子你這話可騙不過咱家,”


    高升笑道:“不過蕭公子但請放心,你的心思教宗大人早已看見,昨夜教宗大人入宮,你和簡姑娘的姻緣已經作廢。”


    說到這裏,他心中感慨萬分,喟歎道:“還得是教宗大人啊,未曾見過蕭公子,卻已辨明蕭公子之心。”


    “教宗大人?!”


    蕭長夜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智商有些捉襟見肘。


    教宗出麵,為什麽?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裏有什麽東西。


    他又看見了自己心裏什麽東西?


    簡直莫名其妙。


    蕭長夜繼續問道:“公公,咱能不能不玩這種過山車的把戲,太累了,您能直言嗎?”


    高升沒有直言,深沉說道:“蕭公子,不是咱家拐彎抹角,實在是這件事咱家也是揣測,即便有九成的把握,隻要陛下沒有發話,也終究隻是揣測,揣測的東西自然也隻能讓蕭公子自個兒去揣測。”


    神龍道是皇城的中軸線,此道直通宮城神龍門。


    高升給了提點,謝香君也說過這件事天下近八成的人都會反對,如果這件事還是自己的婚事,那麽?


    蕭長夜眉頭猛然緊鎖,停下步伐,盯著高升問道:“公公,我和簡姑娘的姻緣作廢,是不是換了一段姻緣?”


    “不錯。”


    “昨夜教宗大人入宮後,緊接著陛下召見了沐王妃,是不是?”


    “正是。”


    原來如此。


    蕭長夜心中已是驚濤駭浪,凝聲問道:“我的另一段姻緣是和三宗聖女沐雲英,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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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


    高升蒼白的臉色突然衝上血紅,平地走路險些摔了一跤,著急忙慌的掃視過四周,震驚莫名的看向蕭長夜,“蕭公子,你小點聲。”


    蕭長夜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徹底明白了過來,嗤笑道:“教宗入宮,南方幾個由明宗分裂而出的宗門逐漸不穩,教宗大人是想利用南北聯姻這種低劣的方式將南方宗門綁定在大周這艘戰船之上,”


    “向天下昭示南北之間存在一根割不斷的繩索,想要這根繩索割不斷,最好的人選當然是他們最尊崇的聖女殿下,不過細細思來,我並不是朝廷最好的人選。”


    蕭長夜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既沒有生在帝王之家,也不是皇親國戚,居然還能遇上這種政治婚約,這太可笑了。


    比起他,高升這位殿前太監已經慌了神,作為一名會神境強者卻慌神,這絕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拉住蕭長夜,說道:“蕭公子,這種話你怎麽能說出來,快快住嘴吧。”


    蕭長夜不聽,因為他心中此刻很不滿意,他討厭這樣的安排。


    討厭就是不喜,不喜就要發泄。


    那怕他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可他那時候也僅僅是個剛畢業的學生。


    如今,他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沒有那個少年能夠完美的控製自己的情緒。


    此刻他深切的體會到陳士先所說過的話,既然心中不喜,不快,不爽,那麽就要說出來,打出去。


    蕭長夜似乎已經忘記來時給自己定下不能出絲毫差錯的目的。


    “按理來說,最合適的人選應該從皇室中挑選,再不濟也應該在皇親國戚之中挑選,比如名聲鼎盛的李君遷,我就聽人討論過,”


    蕭長夜帶著不滿,不受阻攔,肆無忌憚的在這座皇城說著不應該說的話,“當今天下,能完美配上明宗聖女的應該隻有他,我想還是因為這場談判引發我父親北上對抗羚族,不得不奪取高胡山脈的原因。”


    高升扯著蕭長夜的肩膀,堂堂殿前太監已經彎下腰,低下頭,帶著請求的語氣說道:“蕭公子,算是咱家求你了,別說了,你再這麽說下去,咱家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父親北上奪取高胡山脈算起來雖是為了彌補朝廷虧空,可打下的資源也是用於提供給南方宗門,最關鍵的是,我蕭家比較幹淨。”


    比較幹淨,說的自然是蕭家從未參與進克扣南方宗門資源的隊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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