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雪?”


    猗窩座伸手掩蓋在眼前,他眯起雙眼,疑惑的看向從前方吹席卷而來的白色霧氣。


    霧氣中,裹挾著被吹拂著亂飄的滿天櫻花花瓣。


    晶瑩的粉色花瓣散發著光芒,從麵前遮擋的指隙穿過,微微落下,飄停在猗窩座的鼻尖。


    不,是…櫻花?


    他目光凝視著花瓣,表情逐漸疑惑:


    “怎麽回事…!”


    猗窩座詫異的看向四周,後退了兩步。


    剛才的夜空街道,乃至正逼近自己的炭十郎與另一個僧人。


    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扭頭,看了眼自己的右臂。


    剛才似乎有人正拽住自己,不讓自己前進。


    但現在。


    入目的。


    隻有無盡的霧氣。


    而霧氣的遠處,隱隱約約有一個龐大的黑影,蜷縮著匍匐在地上,宛若一座山頭。


    幻覺?血鬼術?


    猗窩座回過神來,他皺著眉頭,嘁了一聲,不滿的看向四周。


    管你是什麽東西!


    “別給我裝神弄鬼!”


    他咬著牙根大喊著:


    “——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呢!!”


    “醒過來!!”


    喊著,他猛地抬起攥拳的手。


    噗嗤!


    用力將拳頭貫穿般從側麵砸進自己的太陽穴,血液頓時四濺。


    殷紅的血侵染著他的眼球,青筋在額頭凸起。


    同時,視線不斷看向四周,期待著周圍有著一些變化。


    但拳頭在自己腦子裏扯動了半天後,麵前的景象也沒有散去。


    ——怎麽會…


    放開已經滿是血液的手,猗窩座的頭顱迅速再生恢複著原貌。


    腳下的羅針仍然開啟,也仍然沒有感受到這裏存在任何的鬥氣。


    “難道…”


    觀察了半晌,什麽也沒能發現的猗窩座,怔怔的在原地垂下了沾染血液的雙手:


    “這就是…至高領域…?”


    攥了攥拳頭,他內心無比疑惑。


    是的,他在進入這裏的前一瞬,絕對踏入了自己追求了數百年的那個境界。


    全身的感知力從所未有的放大,甚至超越了羅針帶來的感知。


    也就是那一瞬,他抬頭看向炭十郎,接著就…


    進入了這裏。


    猗窩座捋著內心的思路。


    但——


    他看著四周的景象,完全沒有自己曾經隱約感覺到的那般模樣,甚至毫不相幹。


    這時。


    咯吱…


    不遠處,那龐大的黑影似乎慢慢聳動了一下。


    腐木朽動的聲音緩慢傳來。


    但似乎支撐的力量不夠。


    砰!!


    那身軀猛地沉下,震蕩的霧氣朝這邊吹來一陣風。


    “誰!”


    猗窩座瞬間警惕,他雙拳攥緊,撤開步子,擺出破壞殺的架勢,對向前方。


    屏住呼吸,等待了一會,發現前方再無動靜。


    他眉頭微微蹙起。


    這樣被動,一向不是他的作風。


    所以。


    【破壞殺·空式】!


    雙拳攥緊,氣力灌注其中,澈藍的氣勁猛地匯聚!


    一拳貫穿揮出!


    砰!砰!


    兩道壓縮迸發的空氣頓時破開霧氣,形成兩道明顯的痕跡。


    被吹開的霧氣裹挾著空式前進的痕跡。


    霧氣席卷著擴散向兩側,頓時露出了其之後隱藏的龐然大物。


    轟!!


    突然,金色的雷霆在其後降下,閃爍的一瞬,照亮了四周的一切。


    猗窩座如同鏡麵的金色眼眸裏,逐漸倒映出那東西的模樣。


    他愣了一下,怔在原地,攥拳的雙手微微鬆開,垂下。


    “這是…”


    嘴中輕聲呢喃:


    “…什麽東西?”


    瞳孔微微顫動著。


    猗窩座抬起頭,才勉強將這生物的全部樣貌概括進視野。


    麵前。


    那是一條盤縮著的,聳成一座龐大的山,但身軀樹根似幹癟的。


    ——“龍”。


    它畸形的爪子無力的垂下,發黑腐爛般顫抖。


    之所以有疑問,是因為其看起來並不單純是龍。


    身下死死紮根在地麵的根,盤根錯綜,又像是樹木的經絡。


    朽木般蒼白腐爛,灰色的筋脈在長條的軀體上蔓延攀附,身下虯龍般的樹根萎縮。


    鬆散的櫻花花瓣,正源源不斷的從其下的樹根上飄落。


    ——生長著櫻花的龍。


    猗窩座怔著神,直到他的目光落在。


    那龍垂下,合攏雙目,盤縮在身體中間的腦袋上。


    櫻龍蜷縮的爪子攥緊著一根龐大,散發著綠色光芒,如虛似幻的“七支刀”,支撐著沉重的頭顱。


    順著七支刀向上看去。


    櫻龍緊緊合攏幹癟的眼皮底。


    ——正插著一根溢著殷紅血氣,刀身殘破的太刀。


    古樸的刀鐔與裸露在外,坑坑窪窪充滿血鏽的刀身,似乎在訴說著其曾經的經曆。


    櫻龍眼皮底一道長長且尚未痊愈的傷痕,似乎就是這把刀造成的。


    猗窩座觀察了許久,他佇在原地許久,眉角蹙顫著,眼神不可思議的注視著櫻龍。


    渺小如他,充其量隻有麵前這龍的一隻眼珠大小。


    視線停留在櫻龍眼底的太刀上。


    “…有人戰勝了這樣的東西嗎。”


    猗窩座的目光中,充滿了名為迷茫的情緒:


    “鬼?人類?”


    這根本不屬於武道的範疇。


    今晚的事情,對他造成了太大的震撼。


    不論是親眼看見兩個抵達至高領域的人類。


    還是目睹麵前已經被打敗的“龍”。


    一切的一切,都衝破著他所熟悉的世界觀。


    猗窩座怔怔出神。


    心中的思緒早就已經亂作一團。


    垂下的手掌,正無意識的用力攥緊,捏的發白。


    ……


    ……


    許久。


    “…原來是這樣…不。”


    猗窩座自言自語著,在原地搖了搖頭,語氣由快至慢:


    “一定是這樣。”


    “我明白了。”


    他沉思了許久,緩緩抬起頭,迷茫的情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般興奮的眼神。


    關於為什麽自己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猗窩座得到了屬於自己的答案。


    他看向龐大卻被刀插進眼珠的櫻龍。


    ——大概,所有抵達至高領域的人,都會看見這樣的東西吧!


    所謂[至高領域],隻是自己所認為的武道的極限。


    先前的他認為,隻要抵達這個境界,就能站在一切的巔峰。


    但並非如此。


    ——麵前的這副景象。


    他抬起頭,堅定的目光看向櫻龍。


    ——是從內心中直接提醒自我的渺小。


    相當於一擊痛拳打醒了自己!


    因為…


    咯吱…


    猗窩座攥緊拳頭,他嘴角勾起微笑,青白的背影在龐大的櫻龍之下顯得宛若滄海一粟。


    眼神炯炯。


    他猛地展開雙臂,敞懷似的念頭通達。


    ——武道,是絕沒有盡頭的!


    在至高領域之後,仍然要不斷的攀登!變得更強!


    “哈哈!”


    想開了之後,猗窩座感覺此刻自己無比豁達。


    左右看了看,發現仍然沒有出去的路:


    “已經這樣了,這個幻境仍然沒有散去嗎。”


    猗窩座自言自語著,他已經將這裏定義為了考驗內心的幻境。


    扭過頭,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櫻龍。


    踏。


    他朝前行走,腳步騰躍,幾下就到了櫻龍的附近。


    順著斜著搭下,刀身為道路的七支刀,猗窩座一路前行,最終來到了櫻龍的頭顱旁邊。


    啪嗒。


    猗窩座好奇般,將手掌貼在櫻龍的眼皮上。


    “吼…”陣陣低吼自閉目櫻龍的喉嚨深處發出,振動的感受傳到猗窩座的手掌心。


    !


    “還活著?!”猗窩座嚇得收回手掌,眼神詫異。


    下意識依靠鬥氣的他,又以為毫無鬥氣的櫻龍,早已經死去。


    但似乎是過於虛弱,櫻龍微微顫動眼皮,恐嚇著靠近的猗窩座。


    後撤了一步後,見周遭的景象仍然沒有變化。


    他將目光,再一次放在了櫻龍眼底,斜插著的紅色太刀身上。


    不知出於何種心理,猗窩座自內心深處厭惡著於“劍”“刀”相關的任何東西。


    當然,若是持刀的人足夠強大,他還是會拋開對刀的厭惡,欣賞對方的。


    所以,猗窩座從剛才起,就避免與這把刀的直接接觸。


    “…這裏,大概就是出去的鑰匙了吧。”


    猗窩座注視著太刀黑色的刀柄,其上坑坑窪窪的痕跡觸目驚心。


    怎樣的劍士,才會擁有這樣的刀…


    皺著眉頭,他伸出手。


    啪嗒。


    緩緩攥緊了太刀的刀柄。


    手臂繃緊,剛想將其從櫻龍眼底拔出。


    下一刻。


    唰!


    殷紅的氣息頓時纏繞住猗窩座的手掌,並不斷蔓延攀登!


    “什麽?!”猗窩座瞳孔一縮,他看向自己握住刀柄的手臂,瞬間頭皮發麻。


    想抽回手臂,但…


    咯吱——


    剛才還肌肉健康有力的手臂,正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


    他眼神驚愕的看向紅色的太刀。


    ——這把刀,在吸收自己的生命力!


    身為鬼,甚至是上弦之貳的他。


    身體再生的速度,甚至趕不上這把刀吸收的快!


    生命力的虧損是真實存在的,猗窩座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正不斷變得虛弱!


    這裏不是幻境嗎?!


    各種想法在腦海中閃過。


    猝不及防之下,刹那間,猗窩座的整隻右臂,連著接近胸口的位置,極速幹癟下去!


    他後仰著身子,看了眼已經化作白骨的右手。


    咬緊牙根。


    [破壞殺]!


    左拳攥緊,剩下的力量灌注在拳頭。


    砰!!


    猛地砸向了自己的右半邊身體!


    隨著清脆的骨頭碎裂聲音,猗窩座用力掙脫的身體猛地一輕。


    踉蹌了一下,他後仰,癱坐在了七支刀的刀身上,驚魂未定的看向那把沒能拔出的紅色太刀。


    右臂的骨頭晃蕩著掛在太刀刀柄,正慢慢從尾部開始化作齏粉,隨風飄散。


    在吸收了猗窩座大半的生命力後。


    殘破的殷紅太刀仍然插在櫻龍的眼裏,毫無反應。


    值得注意的是。


    當血紅的氣息逐漸從猗窩座右臂白骨上收回,附著於太刀刀身時。


    櫻龍的眼皮顫抖了兩下。


    兩縷血氣頓時從刀身湧出,順著眼底的傷口湧進了櫻龍體內。


    來不及思索。


    “…嗬!”猗窩座猛地用剩餘的手捂住腦袋,他藍色的鞏膜中迸發血絲,瞳孔戰栗起來。


    腦子裏,腦子裏多了什麽東西!


    咬緊牙根,顫動著眼眶。


    是剛才,從斜插著的太刀中。


    傳來的——畫麵!


    猗窩座眼神恍惚。


    腦海中。


    那是一個人躍在半空的背影。


    他穿著破舊麻木衣物,高舉著漆黑打刀,高高躍起在半空中,用刀接住金色雷電。


    而那人騰躍身影的斜下方,正是比現在看起來充沛不少,揮舞著七支刀,張開血盆大口咆哮著的櫻龍!


    那個在櫻龍麵前高高躍起的身影!


    他記得!


    猗窩座瞳孔一縮。


    炭十郎的樣貌,在腦海中與這人露出的側臉逐漸重合。


    眼眶睜大,猗窩座緩緩鬆開捂住腦袋的手,他怔怔的盯著那把斜插在櫻龍眼裏的太刀。


    此刻,他發現。


    自己剛才對這幻境的猜想,似乎是錯誤的。


    ……


    ……


    與此同時。


    城町。


    蒼白的月光灑落在街道上。


    唰!唰!


    “南無…這樣沒事麽…”


    悲鳴嶼揮舞著流星錘,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他側頭看向身旁的炭十郎:


    “不趁機徹底滅殺的話…”


    炭十郎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喵。”肩膀上,驚魂未定的茶茶丸依靠著,正用腦袋蹭著炭十郎,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在經曆了一係列生死危機後,茶茶丸對炭十郎的好感度明顯提升了許多。


    甚至大於愈史郎。


    此刻。


    兩人麵前。


    猗窩座站在原地,雙眼睜大,半邊身子已經殘缺,正逐漸複原。


    在剛才。


    二人將猗窩座夾在街道中間,雙方都以為大戰一觸即發時。


    猗窩座突然怔在原地,並表現出了一係列的反常動作。


    包括但不限於大喊大叫,自言自語,突然自殘,身體無緣由的半邊化作灰燼。


    炭十郎雙手拿著茶茶丸帶來的信件,大致的掃了兩眼。


    在看見[因人而異][幻覺]時,他果斷阻止了想要趁機殺死猗窩座的悲鳴嶼。


    在炭十郎看來。


    現在的猗窩座,很可能在經曆他曾經為人類時的“幻境”。


    那麽,引誘其叛變的可能性也就直線上升。


    畢竟。


    炭十郎緩緩收回信封,他看向麵前做出震驚表情的猗窩座。


    ——狛治是一個很聽妻子話的男人。


    與此同時。


    猗窩座身邊。


    幾人都看不見的虛幻身影,正急得快哭出淚來。


    “怎麽會…”


    少女穿著粉色的和服,眼角含淚的低頭,不停試著握住猗窩座的手臂。


    但虛幻的雙手,一次次的穿過猗窩座實質的手臂。


    她語氣中帶著哭腔,著急的輕輕跺腳:


    “明明剛才抓住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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