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


    悲鳴嶼住宅。


    “太好了呢,沙代。”


    千壽郎坐在門檻上,他笑著看著身旁站著,眺望遠方的沙代:


    “悲鳴嶼先生果然是一個溫柔的人。”


    身旁。


    “嗯。”沙代遠眺著,她深呼吸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低下頭。


    笑著看向千壽郎:


    “謝謝。”


    聞言。


    千壽郎怔了一下,緩緩收回眼神,他垂下頭,慢慢搖了搖腦袋,用著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自語著:


    “不…是我要謝謝你。”


    在幫助了沙代,目睹悲鳴嶼與沙代二人相擁而泣,情緒交集的瞬間。


    年僅十二歲的千壽郎,才終於徹底從母親早逝,父親頹廢的陰影中走出。


    ——即使是沒有能力成為劍士的他,也能夠幫助到他人。


    我,做到了。


    拳頭慢慢握緊。


    真正做到之後,內心澎湃的情緒是無法言喻的。


    “誒?你有說什麽嗎?”


    沙代疑惑的歪著頭,她沒有聽清,俯下身來,發絲垂下,微微籠在千壽郎身旁。


    “什麽都沒有。”


    千壽郎輕聲微笑的回答著。


    與沙代互相交談了許久後,悲鳴嶼心中曾經的悵惘與多疑逐漸散去。


    屋簷之上,碧藍的天空中飄蕩著幾縷雲絮。


    古樸,風格宛若寺廟般的屋子內。


    “南無。”


    悲鳴嶼背對著門口,健碩的身軀蹲在地上,他臉頰上淌著淚水,語氣無比悲慟:


    “啊…啊…對不起…”


    寬厚的手中撚著吃食,混合著水準備著貓咪的飯食:


    “真正以己度人的…是我…”


    他雙手合十,捧著佛珠,就這樣靜靜的在貓食前坐了好一陣。


    流淌的眼淚都快浸濕了衣襟。


    在內心曾經對孩子們惡意揣測的自己進行懺悔後,他看向一旁,低聲呼喚著:


    “喵…吃飯了…”


    但在喚了一會後,白貓仍然沒有出現。


    正當悲鳴嶼疑惑的朝白貓的窩看去時。


    他動作一滯。


    通透的視野不自覺就打開了。


    一隻陌生模樣,常人無法看見的貓,此刻正趴在白貓的窩裏,舒坦的打著呼嚕。


    而白貓則畏畏縮縮的趴在角落裏,用著未開智的眼神不解的看向自己的窩。


    明明窩裏沒有東西,但過去卻會被撓。


    這太奇怪了!


    白貓小小的腦袋裏無法思考這樣的問題。


    悲鳴嶼見狀,愣了一下。


    這時。


    在他的通透視野裏。


    那隻名為“茶茶丸”的陌生的貓爬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接著嗅著地麵朝這邊漫步走來。


    在悲鳴嶼的注視中,茶茶丸一副散漫的模樣。


    當它緩緩靠近食盆時。


    啪!


    伸出手猛地將它從地上撈起!


    “喵!!”茶茶丸嚇得一下瞪大了眼睛,它脖頸上的紙條拚命發光,但沒有任何作用。


    明明是在隱身狀態!


    直到悲鳴嶼將它舉起,泛白的眼眸對視。


    茶茶丸一時間有些發懵。


    “…鬼的氣息,血鬼術…?”悲鳴嶼雙手將茶茶丸舉起,他仔細感受著它身上的氣息。


    心中疑惑無比。


    ——什麽樣的鬼…會將血鬼術施展在貓身上。


    接著。


    在茶茶丸逐漸驚恐的眼神裏,


    呲啦!


    悲鳴嶼伸出手,直接將它脖頸上的紙條撕了下來!


    茶茶丸愣了一下,眼神瞪大,它努力伸出爪子掙紮,第一次淒慘的叫出聲:


    “喵——!!”


    那是愈史郎給予的,能讓它這隻貓施展血鬼術的媒介。


    沒了這個紙,它茶茶丸縱使再聰明,也隻是一隻普通的貓。


    呲啦,呲啦。


    在將紙條徹底撕碎,確保上麵沒有任何鬼的氣息後,悲鳴嶼才放心的將茶茶丸放下。


    茶茶丸落在地上,沒有動彈。


    隻是呆滯的盯著一地的紙屑。


    ——喵生無望。


    “吃飯吧…”


    悲鳴嶼寬厚的手搓了搓它的腦袋,接著聲音深沉的念起了經。


    他注意了一下茶茶丸背後的小皮包,但其中並沒有任何鬼的氣息。


    隻有兩支試管,以及一張紙而已。


    “喵。”白貓小心翼翼的湊過來,發現茶茶丸沒有反應後。


    便用頭討好般拱了拱茶茶丸的脖頸。


    在茶茶丸眼中逐漸放大的後悔與絕望中。


    啪嗒。


    香噴噴的貓食放在了它麵前。


    ……


    “…悲鳴嶼老師養了兩隻貓嗎?”


    沙代好奇的朝屋內探著頭。


    她看向正埋頭幹飯的茶茶丸和白貓。


    “…誒?”千壽郎同樣探頭,疑惑的撓了撓腦袋。


    他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才一隻來著。


    ……


    ……


    蝶屋。


    院子裏,


    “這家夥是人類嗎?”


    “是吧。”


    伊之助仍然昏迷的躺在地上。


    “傷的真嚴重啊,肋骨都勒斷了。”


    幾個隱圍著他,竊竊私語著。


    這時。


    隱身後的位置。


    砰!


    “終於…”無一郎踉蹌了一下,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他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麵前,是終於從山下推上來的,裝著名為[緣一零式]人偶的箱子。


    “…我們…做到了…”


    有一郎有氣無力的靠在箱子旁邊,他顫顫悠悠的舉起手,與一旁倒在地上的無一郎緩慢擊掌。


    啪嗒。


    晨曦的陽光下,兄弟二人的手掌擊在一起。


    兩人保持著這個動作,宛若一座雕塑。


    父親唯一郎安靜的躺在板車裏,若不是胸口的起伏平緩,隱們都以為他要去世了。


    這時。


    似乎是因為箱子被有一郎立起,豎著的箱門緩緩敞開。


    咯吱——


    露出了裏麵人偶的樣貌。


    六支日輪刀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人偶身側。


    而這一幕。


    正好被剛剛從二樓走下,看向庭院的灶門一家人看見。


    “喔!”竹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愣了一下,接著驚訝的伸手指向人偶:


    “是爸爸!”


    “真的!”正被竹雄牽著手的茂聞言,猛地抬頭朝前看去,朦朧的雙眼看了個大概。


    坐在屋台上的炭十郎身形猛地踉蹌了一下。


    “爸爸——!!”茂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他一下掙開竹雄的手,張著雙手就朝人偶跑去。


    奔跑途中,他一下躍下屋台,穿過走廊,經過鍛煉的身體靈敏的扭轉。


    但當他越發靠近人偶時,剛睡醒的腦袋也逐漸變得清晰。


    在離得足夠近。


    以至於能夠看清人偶損壞的臉部,和脖頸間的縫隙後:


    “爸——嗬!”


    茂的語氣與臉色急轉直下,他猛地刹住車,眨巴眨巴眼睛,小臉慘白的看向人偶。


    差點沒刹住車的雙臂踉蹌的努力揮舞了兩下,保持平衡。


    關節間的縫隙,隻剩眼珠的半張臉…


    “…誒。”他不敢相信般後撤了半步,心中一陣發寒。


    ——這是爸爸嗎?


    這時。


    一直坐在屋台上的炭十郎緩緩走來,伸手將嚇壞了的茂抱了起來。


    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並安慰著:


    “放心。”


    炭十郎輕輕拍了拍茂的腦袋:


    “隻是人偶而已。”


    聞言。


    茂愣了一下,扭頭看了眼炭十郎:“爸爸?”


    又看向人偶。


    腦海一時間有些混亂。


    踏踏踏。


    這時,竹雄和彌豆子也趕了過來。


    聽清炭十郎的解釋後,紛紛好奇的看向人偶。


    “…仔細看的話,隻有特征有些類似而已,完全不是爸爸的臉嘛。”


    花子仔細瞧著人偶的模樣,她抱著雙臂,鼓起臉有些氣鼓鼓的說著:


    “誰做的人偶,一點都不像!”


    “就是就是。”茂在一旁附和,似乎是為了找回自己剛才被嚇到的場子。


    “啊呀,啊呀。”葵枝牽著花子的手,一副驚奇的模樣,左右觀察著緣一零式:


    “厲害。”


    時不時還回頭,看向炭十郎,似乎在做著什麽對比。


    “不是做的我的人偶哦。”


    炭十郎無奈的笑著,他目光緩緩移到累趴下的時透兄弟身上。


    ——緣一零式被搬了過來。


    從鍛刀村新址到這裏,所要的時間絕對比一晚上要長。


    更別說,還帶著如此沉重的物件。


    思忖片刻,炭十郎得出了結果,


    ——繼國岩勝幹的嗎?


    就在這時。


    “噶!噶!”


    一隻鎹鴉振翅飛翔著,他噶噶大叫,隨即落在炭十郎麵前:


    “噶!灶門先生!”


    它搖晃著腦袋:“我是鍛刀村的常駐鎹鴉,此次前來是傳遞鐵巧先生的消息!”


    說著,鎹鴉模仿起極度悲傷與憤怒的語氣:


    “灶門先生!上次的[緣一零式]您還記得嗎!”


    它咬牙切齒的模仿著,甚至隱隱有淚光在眼睛閃爍:


    “這次居然有人,將它偷走了!”


    “那可是我的傳家寶啊!!”


    “我在村子裏一一問過,沒有一個人承認!”


    “灶門先生,我一個人的力量太過弱小,若是您有空的話,請前來鍛刀村一趟。”


    鎹鴉的腦袋突然靠近,語氣也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我一定要讓那個小偷付出代價!!”


    說完,它收回腦袋,語氣變得正常:


    “以上。”


    “鐵巧先生非常想念您,灶門先生。”


    在它說完最後一句話後。


    院子裏。


    一片寂靜。


    隱,竹雄,葵枝,花子,炭十郎。


    甚至時透有一郎驚恐的目光,都停留在鎹鴉的身上。


    炭十郎目光平靜,收回眼神,緩緩看向正佇立在庭院裏的人偶。


    鎹鴉下意識的,也隨著炭十郎的目光看去。


    在看見人偶的模樣後。


    鎹鴉沉默了。


    ……


    ……


    與此同時。


    離蝶屋較遠的一個城町裏。


    藥鋪前。


    三個紮著蝴蝶模樣頭飾的少女,正站在這裏。


    地上還有一個一人高的背包。


    似乎是看見三人腰間隱隱露出的刀柄,路過的行人們一副見了鬼的神色,紛紛快步繞開。


    “忍大人,要買的藥材都已經齊了。”


    神崎葵清點著自己重重背包裏的物件,她抬起頭,用著憧憬的眼神看向身後的蝴蝶忍。


    碧藍的眼眸中,倒映著蝴蝶忍微笑的模樣。


    ——不愧是忍大人!


    行路了這麽久,一點疲憊的感覺都沒有!


    默默垂首,看了看自己滿是繭的手。


    明明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卻能夠如此自如的管理偌大的蝶屋。


    了不起!


    她打起精神,暗自鼓舞著自己,未來也要成為像忍大人那樣的人。


    “嗯。”


    蝴蝶忍注視著路過街道的行人,她微笑著朝神崎葵點了點頭:


    “辛苦你了,陪我跑這麽遠隻為了這一份藥材。”


    “謝謝。”


    聞言。


    神崎葵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起來,她連忙後仰著身子,伸出雙手搖著:


    “不,不!哪裏!”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注意到自己的失態,神崎葵連忙低下頭去,整理了一下頭發。


    同時,餘光也注意到了,一直站在一旁,卻從未開口說話的栗花落香奈乎。


    她微微怔神。


    一路上,神崎葵也注意到了這個有些“奇怪”的女孩。


    從不開口說話,聊天時也隻是單純的微笑。


    隻有忍大人說話時,她才會行動。


    神崎葵注視著香奈乎,她眨巴眨巴眼睛。


    如果說蝴蝶忍是上司,那麽香奈乎是…


    ——同伴嗎。


    被鬼殺死家人的她,無比的渴望同伴的存在。


    此刻。


    香奈乎紮著側馬尾,她表情平靜,甚至有些呆滯般,隻是注視著前方,站在那。


    手中,正盤弄著一枚硬幣。


    突然。


    啪嗒。


    神崎葵無意識的走上前去,伸手挽起香奈乎的手,微微捧住。


    在香奈乎疑惑的目光中。


    神崎葵的臉逐漸通紅。


    ——糟了!不知不覺把香奈乎當成家裏的妹妹對待了!


    “對!對不起!!”她兩眼一閉,猛地鞠躬道歉著。


    香奈乎沒有說話,隻是微笑以對。


    似乎是時間到了。


    “嗯,差不多了。”


    蝴蝶忍笑著看了眼兩人,她側過身,微微踮起腳:


    “走吧,是時候回蝶屋了。”


    “出來這麽久,伱們一定也累壞了吧。”


    聞言。


    香奈乎抬腳就要跟著離開。


    這時。


    路邊,一個禿頭但身材挺拔的男人突然看見了蝴蝶三人。


    他眯著的眼睛突然睜開。


    漂亮的女性——教主的要求有著落了。


    心中念想著,他連忙一步跨過,伸著手攔住了栗香奈乎:


    “誒——等等,這位小妹妹。”


    他彎下腰,一副討好的模樣,語氣溫和的詢問著香奈乎:


    “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的教會呢?”


    “萬世極樂教。”


    “我們的教義是[抱著沉穩的態度去開心的生活,難受或者痛苦的事情,沒有必要勉強自己]”


    說完,他雙手撮合著,低下頭微笑:


    “怎樣,感不感興趣?”


    這時。


    啪嗒。


    一隻暴起青筋的手放在了男人肩膀上,嚇得他猛地一激靈。


    溫和的語氣在耳畔響起,卻顯得那麽陰森恐怖:


    “誒,抱歉,我有點沒聽清。”


    蝴蝶忍靠在男人耳旁,她臉色陰沉,微笑著,聲音無比清晰:


    “能再介紹一遍您的教名嗎?”


    眼神死死側目,盯著他,一字一句:


    “謝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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