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礪還要再說,我抓過協議一把撕了,硬聲硬氣道:“我不要!說了不要,就是不要!我不想欠你的!”


    衛礪身子一顫,臉色瞬間白了,默默地看了我很久,歎口氣,將協議碎片收攏了,慘然笑了笑,丟進了垃圾桶。


    “走吧!還有些手續要辦理。”衛礪站起身,接過桃子懷裏的念念,徑直往外走,沒回頭。


    接下來,辦理了戶口的遷出遷入手續,辦完這些手續,時間都過去一個多月了。


    轉眼,已經到了十月底,帝都的深秋,天陰冷陰冷的,這幾天一直在下雨,查了天氣預報,這場雨還要再下兩天。


    nike擁著我,站在窗前,看著連綿細雨,微微有些悵然。


    “等天好了,咱們就回去吧!”nike歎了口氣,挺鬱悶的,“巴黎常年多雨,難得見到大太陽,離開這裏之後,大概很難再見到晴朗的天氣了吧!”


    我沉默著,抱著源緣,靠在nike懷裏,沒吱聲。


    nike又歎了一聲:“我定了三天後的機票,諾諾,等到回到法國,我就替你申請配偶移民,以後你和源緣,就是法國人了。”


    突然有些不舍,雖然我在這個地方沒有什麽值得掛念的,但畢竟,當了二十九年中國人,突然要當外國人,還是有那麽些不適應的。


    “別怕,有我在。”nike垂首,吻了吻我的額頭,“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有我在,我會保護好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nike說這句話時,有一種莫名的擔憂在裏麵。


    我皺了皺眉,剛想說一句“我不怕”來作為回應,突然想起之前曾經有過的擔憂。


    max家族是歐洲數一數二的豪門大族,非但豪,還貴,聽說還是什麽貴族,max家族的老太太,好像是英國王室的一位貴族小姐,因此,max家族好幾個人還被授予了爵士勳位,雖然沒什麽實權,但是榮譽卻是非常高的。


    這樣的人家,會容許我這樣的女人嫁進去嗎?而源緣,這個撿來的棄嬰,跟max家族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他們會承認源緣嗎?


    想了想,我還是沒將擔憂說出來,既然選擇了nike,就要相信他,他既然承諾了會保護好我,就一定能夠做到。


    他可是max家族的掌門人,手裏握著百分之七十八的股份,那可是跺跺腳,都能讓整個歐洲的經濟抖三抖的大人物,天底下還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天終於放晴,就在我們要走的那天,出了很大的太陽,氣溫回升,暖洋洋的,仿佛回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


    nike不讓我們帶太多行李,就簡單地收拾了一些源緣要用的東西,帶上必備的證件,裝了一個小小的布藝包包,我們就直奔機場。


    桃子一路上都在念叨那些被丟棄的名牌衣服包包什麽的,nike沒好氣地取笑她:“好了!別念了!唐僧附體了是吧?”


    “花了很多錢買的哎!你知不知道,我心裏在滴血啊!”桃子大叫,那一張臉扭曲的啊,跟有人拿刀子割她的肉似的。


    “我在法國幫你開了戶,存了一百萬歐元,夠買你那些衣服包包了吧?”nike大笑,一臉財大氣粗的土豪氣質。


    桃子頓時兩眼放光,尖叫道:“一百萬!臥槽!七百多萬人民幣啊!發了發了發了!”


    我無語地看著她,至於麽?不過轉念一想,她向來是月光族,能一下子有這麽多錢,是應該狠狠樂嗬一把。


    “那個啥,nike啊,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要把你哥還是你弟弟介紹給我來著?快快快,快跟他說說,趕緊安排見麵!”桃子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


    我也是醉了,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笑罵了一句:“沒出息!不想泡你那個酒吧老板了?”


    桃子眉頭一挑:“全麵撒網,重點撈魚嘛!”


    ……


    一路笑著鬧著,很快就到了機場,換了登機牌,進了候機大廳等候。


    等了能有半個小時,桃子突然尖叫起來:“橙子!你看!那兒!那人是不是……”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呆了呆,怔怔地接口:“衛礪?他怎麽來了?”轉過臉問桃子,“你告訴他的?”


    “開玩笑!我怎麽可能會告訴他!”桃子嘴一撇,“我還以為是你告訴他的呢!”


    我怔怔地看向nike,nike衝我聳了聳肩,兩手一攤:“不關我事,我還以為是你們說的呢!”


    那麽,應該是衛礪一直在關注我們的行程,我們訂了機票,他得到消息,知道我們今天要走,所以抱著念念來送行了。


    衛礪大步走來,先是把念念往桃子懷裏一塞,接著從我懷裏搶過源緣,抱在懷裏猛親一通,然後紅著眼睛看著我,低低地說:“真的要走了!”


    我沒吭聲,別開頭,不想看這種分離的場麵。


    nike強笑了笑,低聲說:“我去一下洗手間。”拍了拍我的肩膀,默默地走了。


    我怔怔地看著nike的背影,突然覺得,可能,他也很難受,很不忍心吧!


    源緣已經好幾天沒看見衛礪了,衛礪一來,她就黏著衛礪,跟他特別親,奶聲奶氣地叫著“爸爸”,“吧唧”“吧唧”地使勁兒親衛礪的臉。


    衛礪眼裏湧起了淚光,死死地咬著嘴唇,咬得嘴唇都發白了,他緊緊地抱著源緣,定定地看著我,看了很久,突然跨了兩大步,一把將我摟進了懷裏。


    我下意識一掙,衛礪低啞著嗓子在我耳邊說:“別動!讓我抱抱,就最後一次了!”


    我突然就沒有力氣掙紮了,被衛礪緊緊地抱著,心裏百味陳雜。


    曾經我用盡全力去愛的男人,也用盡全力去恨的男人,在永別的這一刻,用力抱住我,抱住孩子,我心裏突然狠狠一疼,眼淚不聽使喚地就掉了下來。


    桃子狠狠地抽了抽鼻子,抱著念念大步走開,什麽都沒說。


    “走了,真的要走了……”衛礪反複在我耳邊低喃,一字字,一聲聲,特別悲哀。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衛礪,他的聲音仿佛在悲哀裏浸透了似的,我一聽,眼淚就流得更凶了。


    心裏悶疼悶疼的,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特別想哭,忍不住。


    六年的感情,雖然沒有經曆住最嚴酷的考驗,但畢竟是真真切切地存在過的,那些愛恨再怎麽灰飛煙滅,也不可能一丁點痕跡都不留,在某一個特定的時刻,星火燎原。


    我失聲痛哭,不料,哭聲剛一發出來,衛礪突然狠狠堵住了我的嘴,他用盡全力地吻,狠狠地吻,很快,我嘴裏就泛起了濃重的血腥味。


    我沒拒絕,因為狠不下心。


    我沒回應,因為我很清醒。


    最後一吻,算是訣別吧!從此千山萬水,再不相逢。


    很長的一吻,先是猛烈,繼而決絕,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溫柔,衛礪放開我,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目光垂落在被他單臂抱著的源緣臉上,哀聲道:“諾諾,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愛一個人,除了寵,還要尊重,要信任,不但要把她捧在手心裏當稀世珍寶,更要堅定不移地相信她,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離不棄,永遠尊重,把她放在比自己更高的位置上。”


    我沒吱聲,目光落在源緣臉上,小家夥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我和衛礪,單純的目光一直在我倆臉上遊移,驀地咯咯笑了,嬌嬌軟軟地叫著“爸爸”“媽媽”。


    “隻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衛礪慘然一笑,“我終於學會了如何愛你,隻可惜……我已經沒有愛你的資格了……”


    我心一酸,眼淚再次決堤。


    衛礪低頭,吻了吻我的眼睛,語聲淒愴而又滿含憐惜:“別哭,以後都別哭了。”


    他歎了口氣,苦笑道:“nike是個好男人,你跟他在一起,會幸福的。以後都別哭了,要一直笑著幸福下去,明白嗎?”


    我含著眼淚點頭,點得很重,我會幸福的,我相信,nike會給我幸福的!


    “很久沒唱歌給你聽了,突然特別想唱一首歌。”衛礪咧嘴一笑,嘴角揚起的弧度很大,笑容卻帶著淚光,很矛盾,卻令人心裏特別滯悶。


    我給你最後的疼愛


    是手放開


    ……


    我的心是一個站牌


    寫著等待


    ……


    衛礪的聲音低沉溫柔,唱這種傷感情歌的時候,尤其顯得特別煽/情,搭配上這種訣別的場景與氛圍,簡直令人心都要碎成餃子餡了。


    我死死地咬著嘴唇,嘴裏一片腥鹹,說不清是剛才吻出來的血,還是嘴唇被咬破了。


    衛礪的歌聲漸漸停止,他含著淚,帶著笑,默默地看著我,看了很久,才輕輕地抱了抱我,在我額頭上留下淺淺的一個吻,溫柔如水地說:“走吧!我看著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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