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帶你去買蛋糕。”衛礪笑著回答,好脾氣地摸了摸我的後腦勺。


    已經快十一點了,還下著雪,蛋糕店快打烊了,我們去的時候,店員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你好,請幫我……”


    衛礪的話還沒說完,店員就一臉抱歉地打斷他:“先生不好意思,蛋糕已經賣完了。”


    衛礪皺了皺眉:“可以現做嗎?”


    店員搖頭:“我們已經下班了,先生請明天再來吧!”


    財大氣粗地衛先生怎麽可能被這麽一點點小困難阻擋住?他老人家毫不猶豫地撂下一句話,兩千塊,做一個蛋糕。


    兩個店員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走進工作間開始忙碌著做蛋糕胚。


    我埋怨地瞪衛礪一眼:“大晚上的,還下著雪,誰不想早點回家休息啊!真是的!明天就明天吧,我又不是非吃不可。”


    衛礪笑笑,不以為意:“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盡可能滿足你。”


    我心頭一熱,別開臉,不再說話了。


    蛋糕胚做好之後,店員出來問我們要做什麽造型的,衛礪突然來了興致,提出要自己設計造型,店員樂嗬嗬地答應了,並且主動去給衛礪作指導。


    衛礪興衝衝地拉了我一把:“走,一起去。”


    其實等了那麽長時間,我已經不想吃蛋糕了,現在又冷又困,隻想躺在熱被窩裏好好睡一個大頭覺。但衛礪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就走,進了工作間,洗幹淨手,店員已經拿著奶油在那兒等了。


    衛礪那兩千塊錢畢竟不是白花的,店員教得很細心,也很有耐心,我懶得動彈,就在邊上坐著,半死不活地眯著眼睛打盹。衛礪起先還叫我兩聲,看我實在提不起來精神,也就作罷了。


    衛礪叫醒我的時候,蛋糕已經做好了。圓形的胚子上,塗了一層白色的奶油打底,再往上,是一圈玫瑰花,圍成心形,心形的中間並肩坐著兩個小人,胖乎乎的,咧著一張小紅嘴笑得特別開心。心形凹進去的那塊空白上,一個很小很精致的“衛”字,一勾的位置是一朵紅豔豔的薔/薇花。


    好熟悉的造型啊!


    我眯著眼睛想了想,突然想起來,這不就是衛礪在我肩膀上留下的刺青麽!


    “喜歡嗎?”衛礪問,滿眼期待,就像做了好事的小朋友,急切地期待著老師的表揚。


    “很好看,簡直像專業的糕點師傅。”我點頭,委婉地回避了衛礪的問題。


    衛礪看出了我的回避,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沉沉地問:“喜歡嗎?”


    比我還固執!


    我失聲笑了:“喜歡,走吧,回家吧!”


    衛礪這才心滿意足地把蛋糕裝好,牽起我的手,緩緩走出蛋糕店。


    “諾諾,以後每年你生日,我都親手做一個蛋糕送給你,好不好?”衛礪臉對著我,倒退著往後走。


    “好。”我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心裏卻沒抱什麽期待。


    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當初衛礪很認真地對我說,每一年十二月二十三號,他都會給我過生日,可事實上,他隻不過給我過了一次生日而已。


    回到梁園之後,衛礪把蛋糕拿出來,插上五支蠟燭,點燃,然後把我的雙手合十,拉到他唇邊,喃喃地念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


    我淡定地看著他的舉動,發自內心地覺得挺幼稚的。


    衛礪比我大四歲,我今年都二十八歲了,他已經是三十二歲的老男人了,卻學十六歲的小男孩玩這種煽/情的把戲,真的挺令人無語的。


    突然有些晃神,跟衛礪的時候,我還不滿二十三歲,一轉眼,我都已經是二十八歲的阿姨了,五年的光陰,如白駒過隙一般,一轉眼就不見了。


    在我二十歲遇見季成的那一年,我曾經幻想過以後的生活,那時候我想的是,二十二歲結婚,過兩年二人世界,然後生孩子,在二十八歲之前,生兩個孩子,最好是一兒一女,湊一個好字。


    可是我唯一做到的,隻不過是在二十二歲結婚罷了,而那場婚姻,也隻維持了短短兩個月的時間。


    離異,被包/養,被黑,走紅,然後漸漸退出娛樂圈,銷聲匿跡……這些年,我經曆了各種大風大浪,最後留下的,除了一身傷,好像再也沒有什麽了。


    衛礪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低落,關切地問:“諾諾,怎麽了?”


    “沒事。”我強笑著搖頭,拿起刀子切蛋糕,看了看那個完整的愛心,突然覺得特別可笑。


    “衛礪,你說,為什麽人們喜歡把蛋糕做成心形的?就為了親手切成無數塊嗎?”


    衛礪的臉頓時黑了,不悅地橫我一眼:“諾諾,別說這種觸黴頭的話!”


    “是麽?”我愀然一笑,落下了刀子。


    衛礪的手在我手腕處輕輕一托,我的手沒落下去,他從我手中取下刀子,把奶油花一朵一朵地刮下來,完完整整地放進一個很大的白瓷碟子裏,然後遞了一把小勺子給我,溫柔地說:“咱倆一起吃。”


    衛礪其實是不大吃這些甜膩膩的東西的,但是今天他居然吃了好幾朵奶油花,我倆把所有的奶油花都吃完之後,他才動刀子切蛋糕胚,一邊切,一邊得意地衝我眨眼睛:“你看,心沒有切碎哦!”


    我失聲笑了,既無奈,又有些動容。


    這樣的衛礪,真的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以前衛礪也寵我,可總是有那麽幾分粗枝大葉,不會細致地照顧到我每一絲細微的感受。他從來沒有這麽小心翼翼過,好像生怕一句話不對勁,或者是一個動作有那麽些微的差錯,會惹得我不高興。


    我很清楚自己的脾氣,別扭,固執,偏激,很容易走極端,因為受了太多傷害,沒有安全感,還特別敏感,特別多疑,特別容易胡思亂想。


    這樣的性格,特別難搞,應該是最討厭的那一種,可是驀然回首,好像五年以來,衛礪從來沒有因為我的性格不好而怎麽難為過我,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很遷就、很包容我的。


    作為一個高高在上、慣於呼風喚雨、發號施令的人,這般收斂鋒芒,小心翼翼地遷就一個人,真的很不容易。


    我突然覺得自己挺過分的,有點仗著衛礪的寵溺得寸進尺了。


    可我並沒有打算收斂自己,更沒有打算迎合他。


    嗯,知錯不改,咱就是這麽固執!


    兩人吃光了一個八寸的蛋糕,我撐得不行,靠在沙發上,雙手捧著脹鼓鼓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摩挲著,希望能促進消化,不然今天晚上是別想躺平睡覺了。


    衛礪緊挨著我坐著,伸長了胳膊把我攬在懷裏,讓我靠在他胸前,枕著他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跟我說話。


    我本來就很困了,精神不太好,吃飽了之後,吹著空調,慢慢的腦子就不清楚了。


    不記得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了,人已經在床上躺著了,身邊空蕩蕩的,沒人。


    抬頭一看,門口那邊有細細的光線透出,衛礪應該是在衛生間。


    夜裏太靜,衛生間的動靜傳過來,我聽得一清二楚。那聲音很怪異,“嘔”“嘔”的,像是人在嘔吐。


    我連忙趿拉著拖鞋下床,走到衛生間門口,果然看見衛礪正扶著馬桶的衝水箱,彎著腰對著馬桶吐得正起勁。


    我嚇了一跳,快步走過去,在他後背上用了兩分力氣拍打。


    隨著我的拍打,衛礪吐得更順暢了,哇啦哇啦地吐出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很明顯,是剛才吃下去的蛋糕和奶油。


    我這才想起來,趙嬸曾經跟我說過,衛礪因為工作太忙,吃飯沒個準點兒,落下了很嚴重的胃病。剛才吃了那麽多奶油,他一定很不舒服。可是為了不讓我聯想到“心碎”,他硬是強忍著反胃的不適,跟我一起把奶油吃光了,甚至還吃了大半個蛋糕胚。


    我眼睛一熱,狠狠地別開頭,在他沒看見的當兒,下意識抹了抹眼睛。


    衛礪吐完了,按下衝水鍵,挪到洗手池邊,接了水漱口,又洗了一把臉,好一番折騰之後,他才直起腰,臉色蒼白地說:“你怎麽進來了?快出去,很臭的!”


    老實說,嘔吐物的確很臭,簡直熏得人腦子疼,但我沒表現出來,強笑道:“我沒聞見,大概是感冒了吧!”


    衛礪皺了皺眉頭,虛弱地責備:“說了叫你當心自己,怎麽還是凍著了?”


    我笑笑,扶著他走出衛生間,還是忍不住埋怨:“胃不好也不知道節製點,吃那麽多!你是豬啊!”


    衛礪咧嘴一笑:“那不是為了跟你當同類麽!”


    “還有心情跟我耍貧嘴,看來你是沒事了!”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扶著他上了床,拉過被子給他蓋好,“我去倒杯熱水上來,家裏有沒有胃藥?有的話就吃點。”


    衛礪搖搖頭:“沒事,別去了,太晚了,外麵冷。”


    我不以為意,裹緊了睡衣,下樓去倒水。


    沒想到,我剛走出房門,衛礪就跟了過來,笑著說:“不是感冒了嗎?我給你煮一碗薑湯去,現在不能亂吃藥,怕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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