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說著,他就數了數大拇指。


    “隻是天底下最難說的就是人心了,哪知道他怎得生了歪心思,拿著張記的方子跟人脈,同什麽勞子的旬少爺籌辦了個石家作坊,剛開始生意也倒是紅火。可沒過多久,聽說那位石家東家就把新進門的媳婦跟那旬少爺堵在了炕頭上,那時候遍著縣城可是多少人都瞧見了那新婦人白花花的身子勒。”說著,小攤主就滿臉不讚同的搖搖頭,“都說做人不能沒了良心,那石家東家可不就是沒了良心麽,我以前同桃樹灣村的人拿貨時候,可是聽說他原是有媳婦跟閨女的,隻是受不住外頭那嬌嬌豔豔的野花,變了心。哎,咱老白想講究個人心,像那般能拋棄妻女的人,就算做生意又能有多厚道?這不,鋪子還沒開幾日呢,就因著以次充好缺斤少兩的被人罵了個半死。眼下都算是好一些了,剛過年時候,每天都有人來丟臭雞蛋爛菜葉子,弄的咱們挨著的幾個攤子都怨聲載道,生意都沒法做了......”


    後來那攤主再說些什麽,林寶珠跟張秀娘也沒有再多注意了,無非就是感歎世事無常。說實在的,她們兩個縱然不齒石大勇的所作所為,可到底也沒想著再有瓜葛。


    一時之間,倆人心中都有些複雜,也沒什麽心思再多逛了。而林寶珠更是把懷裏正看稀罕的兒子遞給身後的春喜,然後拉住了秀娘嫂子的手,小聲勸慰道:“嫂子,都過去了,不值當的再為那些事兒感傷了。”


    張秀娘心頭發酸,不過聽了林寶珠的話,還是微微一笑繼而點點頭表示自個沒事兒。


    可正當倆人準備回到張記鋪子時候,卻在一個酒坊門前遇上了一樁子事兒。隻見一個渾身酒氣甚至有些酸臭氣味的醉漢,搖搖晃晃被人將打了出來,許是酒保見他沒有銀子償還酒錢,那拳頭跟汙言穢語的可是毫不客氣。


    其實這種事兒在桃溪縣也算不得稀奇的,天下之大總歸有些好吃懶最卻又慣於享樂的人會這般,寧可挨揍被人唾棄辱罵,也不會想著戒酒或是做工養活自個。


    原本倆人也沒當回事兒,隻在香茗跟侍衛幾個的護衛下,打算繞過那個醉漢。哪成想,剛走近正噴上那醉漢打著酒嗝歪歪扭扭的爬起來,他也不在乎身上被踩了多少腳印,又被撕扯的衣裳裂開了幾塊,隻護著剛剛到手的酒壺又灌了一口。而此時,幾人抬頭相對,才看清彼此的麵龐。


    本是醉醺醺的人,瞬間就愣在了原地,然而不等人開口,就慌慌忙忙滿是驚慌的逃開了。隻留下張秀娘站在原地一臉呆滯,心中又痛快又難過,五味雜陳不知該露出個什麽表情來。


    看到石大勇如此落魄,她本該是像出了一口氣一般,可也不知怎得,又有些傷感。畢竟是多年的夫妻,當初自家閨女出嫁時候,因著她們母女對石大勇的所作所為心有怨恨,誰都不曾提過要尋了他去。


    尤其是招娣,親眼看到自己敬重的爹爹是如何同個小寡/婦勾搭成奸的,又看到爹爹為了那小寡/婦偷用了家中所有的財務,最後更是在病重的娘親跟前與那人卿卿我我好不親熱,惹得娘親差點沒能熬過去。她心中怎能不恨?


    當年娘親是如何護著她,又是如何為了維護那個家,受盡爺爺奶奶的刁難?這些,她那敬愛的爹爹可是全然不顧,更是直接丟下和離書,轉天就與那小寡/婦成了親,聽說還改了那小寡/婦所帶著的兒子的名字跟戶籍。


    招娣就算再念著那當爹的,可也見不得她同她娘的心被踐踏。既然爹不要她們了,那索性她也不要再認他了。


    石大勇就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逃到一個小巷子,也就這會兒他才敢稍作停歇,然後瞧瞧看著衣著華麗越發清麗的秀娘。曾經的秀娘,為著操持家事,從未像如今這般裝扮過自個,別說他們困頓時候,就是後來手中有了餘項,也並不舍得買很貴的新衣裳,就更別提什麽胭脂水粉跟首飾朱釵了。那個時候,她常說都是老夫老妻的了,就算裝扮了,總歸也不是水靈靈的大閨女了,左右他不嫌棄就好。


    可後來他怎就著了魔一樣了?梅子是單純是年紀小,可當初秀娘不也是打年幼時候過來的麽?是為著他,為了那個家,她才生生被磨礪搓磨的失了那份天真單純。


    一想到那些,他就懊悔的恨不能捶自個一拳頭。呆呆的看著秀娘一行人又說笑著走遠了,他才順著牆根一屁股坐下去,然後捂著雙眼痛哭起來。


    是他自個親手毀了自個的好日子。


    其實後來他不是沒去桃樹灣尋過秀娘跟招娣,隻是每每去了都得了白眼,後來好不容易打聽到了消息,卻是說秀娘跟招娣去了京城。再後來,好似是自家招娣許了個京城的人家,還風風光光的出嫁了。


    閨女出嫁,他這當爹的卻是打別人哪裏聽說的,怎能讓他心裏能舒坦?可要再尋到京城,也不現實,一來他沒有盤纏,二來他又有什麽臉麵去找人呢?想想也知道,秀娘跟招娣就算落腳,肯定也是去尋了滿囤跟寶珠兩口子,而他又有什麽臉麵去人家跟前?


    他心中滿是怨氣,腦子裏是剛剛秀娘精致的模樣,真真是讓他晃了眼不敢直視。而眼前,自個身上確實衣衫襤褸,就連喝酒也隻能靠著坑蒙拐騙,再沒了以前的灑脫痛快。


    他低下頭,不敢再想,隻不履闌珊的衝回了在縣城外頭一個破落巷子租的院子裏。而一進院子,就是熏人的惡臭,這才瞧著院子裏亂七八糟,甚至桌上還有有些腐爛的爛菜葉子,髒兮兮的讓人作嘔。想起以前,就算同秀娘租住在外麵,哪怕是刮風下雨都有些漏的屋子裏,秀娘也會整理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家裏甭管大小好賴,一直都是井井有條。而他除了在外當差,壓根不用操心旁的家事,甚至有時候秀娘交了繡品,還會給他打酒改善生活。


    可眼下,本還算寬裕的家被梅子娘幾個敗了個幹幹淨淨,那些本是見了麵就熱熱切切同他稱兄道弟的人,這會讓也躲得遠遠地,再沒有一個像滿囤兄弟那般真心待他的。而梅子,不僅不守婦道,甚至還日日把自個當祖宗一般。


    想著以前萬事不操心的日子,再看現在,石大勇都有些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麽,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可心裏抑鬱的他,當即就接著就勁兒衝進了屋裏,對著炕上蓬頭垢麵的梅子一頓猛捶,隻打的梅子哭天搶地的求饒才罷手。


    許是因著他下手太激烈,驚嚇的炕邊才幾個月的奶娃娃哇哇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這是梅子後來生的兒子,可因著親自堵了大著肚子都跟人上炕亂搞的事兒,使得石大勇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個才倆月的兒子不像他的種,自然的他也就生不起什麽慈父心腸了。


    “你這賤人,要不是你,老子又怎麽過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賤人,去死,帶著你生的賤種一起去死啊。”石大勇眼神不善的看著那小褥子裹著的嗷嗷待哺的奶娃,手下的動作卻越發狠辣。他到底是當過差的練家子,等心裏那點良善徹底淪喪了,梅子又怎會是他的對手?就連跑,她都跑不開的。就更別提那個奶娃娃了。


    當然,最後他也沒真的對著個奶娃子動手,畢竟是他留下的孽種,就算留著拴住梅子也好。其實最開始時候,他不是沒動過休了這賤人的心思,可一想到自己是為了她才舍棄了好日子,他就恨不能拖著她一起下地獄。就好像曾經他疼惜過憐愛過的場景,都是魔怔了一般,或是從來都是虛假的一般。


    而被梅子勾搭上的旬少爺,也在玩夠了之後,被石大勇揍了一次,然後尋了個機會卷了石家鋪子跟作坊的銀兩逃了,再也沒出現過。


    自那日之後,石大勇成了遠近聞名的綠帽子王,活王八。更甚至,他自個都自甘墮/落,當然每次出門之前,必然是鎖了大門或者是綁了梅子。隻是縱然是鎖了大門,可也會有些流/氓混混或是老光棍翻著牆的去院子裏跟那風/流小寡/婦一度春風。


    如此反複,誰還能猜不出那院子裏幹的是什麽勾當營生?


    而與那小院裏整日傳出淒厲絕望的哭鬧罵咧聲同時出現的,是石大勇越發變/態的折磨跟陰暗心理。許多時候,他總是想,要不是跟前的梅子,他現在還應該是張記的管事兒,是許多酒肉朋友口中出手闊綽的石爺,是吃喝不愁銀錢用不盡的石大哥。


    他不該落到如此地步,不該讓人厭棄唾罵。於是,現在每天吃飽喝足了,他就琢磨著各種法子去折磨梅子,隻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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