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香茗幾個不放心,最後還是勸說著她請了大夫來。京城中有名的老大夫細細診脈,半晌捋著白花花的山羊胡子,才笑著拱手賀喜道:“恭喜夫人,夫人這是喜脈,已經一個多月了,如今胎兒安穩健康,並無不妥。”


    能診出喜脈,老大夫自然高興,他們當大夫的,最喜歡的就是遇到喜事兒。不光是說賞錢的原因,更是看多了生死,就越發珍惜生命了。


    見老大夫說是喜脈,使得林寶珠半晌都沒回過神來,隻是手卻下意識的捂在了還沒隆起的腹上,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最後還是香茗機靈,連連跟著老大夫恭喜起來,而邊上其他伺候著的幾個丫鬟跟屋裏的粗使婆子,也跟著興高采烈的齊聲祝賀起來。


    許是被大家夥兒突如其來的聲音喚過了神思,林寶珠也咧著嘴從無聲到滿臉興奮的笑起來,“香茗,給老先生取十兩銀子做賞。今兒府裏所有人,賞兩成月例......”


    頭一次,不光是財大氣粗,更是興奮的恨不能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個的歡喜。


    自打張記的東方美人茶入了貴人的眼,張記才是真正的開始不缺銀錢了。其實不光是美人茶,就連被包裝的極為好看的罐頭,還有外形漂亮的玫瑰醋,都受到了官家女子的追捧。偏生張記的那些物件都是限量的,使得如今閨女都把買到張記的美人茶跟玫瑰醋當作炫耀的資本了。


    若隻是這般也就罷了,重要的是,林寶珠所調製的花茶,也在女子中引起了新風尚。甚至這股子潮流,跟著晨月公主一路進了宮廷之中,如今許多娘娘都在打聽張記的名頭了。


    要知道,為了容貌跟體態,林寶珠專門為女子推出的花茶,她們可是趨之若鶩,就算是花大價錢,也是舍得的。更何況,有晨月公主的力薦,旁人多多少少的都要給些臉麵。


    說是來也是怪事兒,連林寶珠自個都不知道,怎得隻是個美人茶,就能讓堂堂的公主之尊多次提及張記。不過這也並不妨礙她做生意就是了。


    其實若是林寶珠當時參加了賞菊宴,許是就能發現端倪了。妙齡年紀的晨月,遇到了文雅有理的劉金才,縱然知道他是寒門學子,依舊折服於他的才能跟品行。而劉金才,可以說是對張記滿懷感恩,對林寶珠更是敬重的很,所以愛屋及烏,晨月公主又如何不高看張記一眼?當然,那些都是後話了。


    一日的時間過的極快,而等張滿囤一身寒氣的回來時候,已經到了深夜。他入了屋裏,卻見媳婦正歪歪斜斜一臉困頓的靠在軟榻的長枕上,心裏不由五味雜陳,有感動欣喜也有心疼酸澀。


    回來時候,在府門前打門房口中,他已經知道了府中的喜事兒。媳婦懷孕了,懷了他心心念念的孩子,他的心歡喜的都不知該如何表達了。可一想到,轉天就要去漠北,生死不知,一時之間,他又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方才入府聽得喜信兒瞬間爆發出歡喜的人,在看到還等著他歸來的媳婦後,心裏辨不出到底是何滋味。過了驚喜交加的時候,反應過來的張滿囤心裏就隻剩下疼惜跟愧疚了。


    眼看媳婦滿臉疲倦,他隻能趕緊到火盆前烘走了一身寒氣,然後解了鎧甲去了外袍,上前把人打橫抱起。懷裏的媳婦算不得重,甚至還沒兵營裏的軍旗沉,如今被他的動作驚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過來。


    “媳婦,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還沒到寅時呢,張滿囤就先行起來了。本來林寶珠也要起來,卻被他按住了,隻說還沒到時辰,他隻是起來去辦點事兒,一會兒再回來。


    被哄了幾句,林寶珠也不再執拗了,於是眼巴巴的看著自家漢子,直到他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張滿囤去了哪裏呢?自然是一路去了睿王府前,大早晨的,在睿王詭異的眼神注視下,臉色不改的求殿下給自家府裏賞個養生嬤嬤過去。等到說起媳婦有了身孕時候,他原本還肅著好似說多正經多嚴重的事兒的表情,頃刻之間就帶了些傻笑。


    雖然過了一整夜了,可一想起媳婦正孕育著倆人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心頭柔軟,那喜悅勁兒怎麽都遮掩不住。就算是要出征,他也要為自家閨女全須全尾的回來。


    睿王秦晉睿是滿臉無奈,知道自個手底下這員悍將是個疼媳婦的,卻不知道他何止是/寵/妻成性啊,簡直是/寵/到都不要臉皮了。其實要是張滿囤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指不定就會回一句,他壓根不是/寵/妻狂魔,而是/寵/妻如命,媳婦就是他的命,死都不能放開的那種。


    眼瞧著張滿囤一副現在不給人,他就不走的架勢,秦晉睿真是恨不能直接讓人把他架出去。不過說實話,其實他也蠻羨慕張滿囤夫婦倆的,恩愛無疑,女人賢惠但卻並不聖母,男人蠻橫凶悍,但卻對夫人敬重有加,甚至情有獨鍾。


    在皇族之中,這樣的感情少之又少。甚至是他,都沒辦法說出一生隻鍾情一人的話。不過他能做到的,也隻有對正妃看重,讓人不敢輕視睿王府王妃。


    “你且先回去,稍後本王讓王妃親自挑選了嬤嬤送過去,這種後宅之事,本王從未親自插手過,若要選人,也沒有王妃了解的多。”


    見睿王這般說了,張滿囤才心滿意足的離開。其實家裏的用人跟丫鬟小廝的采買選拔,都是媳婦一手操持的,要是讓他說誰擅長什麽,許是他也搞不清楚,推己及人,他自然也不會再難為睿王殿下了。


    走完了這一遭,張滿囤又匆匆趕去了六子宅子裏,興奮的把喜信兒傳了一遍。於是六子更是誇張,直接把自個打戰場上繳獲的瞧著最好看的那個匕首塞到大哥手裏,非要讓他帶回去送給未出生的小侄子。


    溜達了一大圈,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了,在街上吹著冷風,他激動的心情也略微平靜了一些。說實話,昨兒個晚上乍一看到媳婦神色疲倦,他是真心疼不舍跟愧疚。可經過一晚上的琢磨,最終喜悅還是戰勝了心裏的酸澀。


    反正他舍不得媳婦,總是要活著回來的,到時候再陪著媳婦一塊等孩子出生。等孩子出生以後,他就一心一意的愛護媳婦,疼愛孩子,他們一家四口回桃樹灣過與世無爭的生活。


    回到家時候,林寶珠已經起來了,正指揮著人往小酒囊裏裝些禦寒的烈酒。一路上奔波操勞,顛沛難歇,且還是在如今這般滴水成冰的深冬時節,若是沒有些驅寒的烈酒,怕是難熬。


    “包袱裏有禦寒的衣裳,我給六子也準備了一些,還有各種傷藥都在裏麵了。”林寶珠起身,指著桌子上的一眾包袱說道,“因著你走的急,旁的來不及準備了,不過待到你們到了漠北,若是有什麽需要,我會讓文家商隊幫著捎帶過去......”


    張滿囤見媳婦手指間微微發紅,不由上前攥住,歎口氣把人虛摟在懷裏,柔聲說道:“媳婦,別擔心,很快我就能回來了,漠北再怎麽艱難,總不會難過匈奴那一戰......”


    在屋裏伺候著的丫鬟跟小廝見狀,都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隻留下老爺跟夫人低聲敘話。


    能說什麽呢?但凡能囑托的,林寶珠都不是說了一遍了,翻來覆去的不過是求他好好活著。


    待到黃禮再來時候,林寶珠也收了眼淚,忍著難舍強笑著幫著自家漢子重新整理了鎧甲,然後笑道:“我等著看你凱旋歸來,到時候我定會在城門之上候著你。”


    最終張滿囤留下了在京中護衛自個跟府上的侍衛,隻帶了上次跟他自戰場上下來的那幾個近衛,同六子一道離去了。當然,府中的侍衛也不容小覷,各個都是軍營出身,就說侍衛長陳劄肆就是個以一當十的好手。更難能可貴的是,他為人忠誠,是個值得托付國公府安危的人。


    前腳張滿囤轉身離開,後腳林寶珠就顧不上披上大氅帶上帽子,就一掀簾子就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可打眼看去,院子裏哪裏還有那個漢子的身影?於是,她也不再講究的去過走廊抄手,隻不管不顧的穿著院子踏過花圃而過,隻希望過了二門能瞧見那漢子離開的背影。


    一直到那一隊馭馬而馳的人消失在視線之中,林寶珠才落下兩行淚。直到感到一陣冷風吹過,後麵追趕著的冬梅拿了大氅給她披上,她才回過神來,然後抿著嘴半晌輕笑起來。


    她不該悲傷,不該如此小家子氣,自家男人是好男兒,她該高高興興的,同大丫跟腹中的孩兒一起等著他回來才好......


    接下來幾日,林寶珠還真沒有傷春悲秋。許是隨著年節到了,她越發的想念在桃樹灣的日子了。正巧文書言要回桃溪縣,前來此行時候,她就想著幹脆就帶大丫幾個回村裏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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