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兒,石大勇是怎麽處理的,張滿囤並不知道,也不關心。相比於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兒,他滿心想的都是自家媳婦還在家裏等著呢,若是趕不回去,指不定會怎麽擔心呢。


    不得不說,甭管處在什麽暴怒或是陰鬱的時刻下,隻要念起媳婦,他還是會忍不住會心一笑。


    且不說這廂是如何溫情脈脈的,隻說鎮子上石大勇家,這會兒可是不太平的很。


    先是被好說歹說連拉帶拽弄回家的石老漢跟邱氏,正一臉恨意的拍著桌子。對著石大勇可不隻是一番數落,那唾沫橫飛指著石大勇鼻子間罵咧的人,哪有一點像是當爹娘的?若說是仇敵,估計還差不多。


    “老娘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玩意兒,眼瞅著有人欺負到你爹你娘頭上了,還給人點頭哈腰的,怎的是要舔人腳跟子還是要磕頭啊。”邱氏拔尖著聲音,惡狠狠的罵道,“真是個小畜生,養不熟的白眼狼,娶了媳婦就不孝敬爹娘了。當初老娘就該直接把你淹死在尿盔子裏,也省的這會讓你合著外人欺負死......”


    這麽啪啪的拍著一頓桌子,見也沒人給端茶倒水的,不由的又是火冒三丈。正巧這個檔口,去外頭買菜的張秀娘得了旁人的信兒,拉著招娣匆匆忙忙的進了門。


    見著堂上坐著神情不悅的老倆,她心裏一個咯噔。趕緊的跟自家閨女上前,開口叫了爹娘。


    得了,若是她們不會來許是還能躲過一場無妄之災,隻可惜她們礙著情麵回來了。可不就正撞槍口上了,讓邱氏跟石老漢一下子就找到耍橫撒氣的對象了?


    “別叫我,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跟你爹早早死在外頭吧。你說你按的什麽心啊,自個生不了兒子就算了,還不許別人給我老石家生兒子。現在更是直接攛掇著老大扔了爹娘跟你跑到這個小破地方來......”邱氏厲聲嗬斥,壓根不給張秀娘再開口的機會,“果然是沒教養的東西,生個閨女也上不得台麵,怎的以為躲你娘後頭,就沒事兒啦?你要是孝順的,早早就聽話去給侯家當丫鬟去了,怎的一個月一兩銀子還少給你了啊。”


    這話說的不光是張秀娘跟招娣白了臉,就連一隻黑著臉滿心沮喪頹廢的石大勇,都豁的一下子抬起了頭。


    若是邱氏不提這話,許他還能裝聾作啞,可見她到現在還不死心,哪能還按奈得住心裏的憤恨?


    這就是他的親爹親娘,他就不明白了,怎的他們就能這般心安理得的要發賣他閨女?就為了老二說讀書要用銀子,就為了老二說以後出息了會孝敬他們?


    當初爹娘說的多冠冕堂皇啊,說什麽一筆寫不出兩個石字,現在他們供著老二,往後老二不還得拉吧他們。說的是好聽,可實際上,這種畫大餅的事兒他壓根不稀罕。


    好不容易因為提了分家免了閨女的禍事,卻不想爹娘居然又冷著臉,罵咧著跟他要奉養銀子。一個月五兩銀子的奉養,別說一般人家了,就是遍著桃溪縣都沒聽說過。


    他不說並不是意味著他不知道,所謂逆來順受不過是為著爹娘的那點生養恩情。再看抱著自家閨女瑟瑟發抖的媳婦,石大勇臉上露出難以言說的難受。媳婦跟著他,當真是受罪了。


    當初爹娘說的多好,什麽給侯家那種富貴人家當丫鬟,伺候那家少爺。說白了,還不是想著把閨女送去當通房換銀子?那侯家少爺是什麽德性,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那少爺本就是個酒囊飯袋,整日裏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強搶民女,逼良為娼甚至活活打死婢女的事兒,可是沒少做。


    若不是憑著他爹的手段給壓下來,隻怕多的人要找他拚命呢。


    這樣的人渣,石大勇瘋了才會送自家閨女去當丫鬟。他是沒多少出息,可也能養活媳婦孩子,犯不著讓閨女進火坑。


    “娘,當兒子的是不孝,可兒子就想問問,你到底收了人多少好處,生生能睜著眼把親孫女送進狼窩去。”話說道傷心處,石大勇不由得赤紅了眼睛,眼中的隱忍也被怒火替代。他不是不憤怒,隻是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自古父母在不分家,要真想帶著媳婦孩子遠離,又談何容易啊。


    就像現在這般,爹娘不光是找來了,甚至壓根不會顧及他的臉麵跟自家媳婦的死活,張口就敢說媳婦跟人......勾搭成奸。


    想到這裏,石大勇不由滿心絕望的看向媳婦。他不敢相信,媳婦若是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又該如何自處,以媳婦的性子隻怕真的會投繯。


    他是想著能瞞一日是一日,奈何石老漢跟邱氏可不樂意。這不,還沒等他再質問什麽呢,就見邱氏噌的一下子站起身子,一張老臉黑的能滴出墨汁來了,“反了你了啊,竟然敢跟老娘這麽說話,看我不打死你個挨千刀的不孝子......”


    邊上石老漢雖然沒吭聲,但瞧著模樣,也是一臉的不讚同,根本就是跟邱氏一個鼻孔出氣的。


    “大勇,你這說的什麽話,你爹跟你娘還能害你不成?招娣那丫頭去了侯家,也是自個的福氣,萬一被那少爺看重,往後可是吃香的喝辣的,穿的是綾羅綢緞,也不用跟著咱受苦不是?”石老漢一副語重心長模樣,似是真心為石大勇一家操碎心的樣子,讓人看著就覺得惡心。


    邱氏斜眼看了一眼石招娣跟張秀娘,啐了一口冷哼道:“可不是麽,你們成親這麽些年也沒生個兒子,我老石家可不能被人戳脊梁骨。再說了,就是個賠錢貨,養著也是給別人家養的,我看還是趁早送出去,也算是孝敬你們了。回頭老娘再給你說個黃花大閨女,好好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也省的以後你做了絕戶沒個依仗。”


    石大勇咬著牙,緊緊攥著拳頭,一字一句的從牙縫中往外蹦字兒。


    “娘,您說讓我把閨女賣了,那我媳婦呢?”


    如果說往日裏他還殘存著些希冀,而如今,石大勇就是親手一點點敲碎對爹娘的盼望。看來他們當真是偏心偏到了胳肢窩裏,不霍霍的他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是不會罷手的。


    說的好聽是讓閨女去給人當丫鬟,說難聽點,跟發賣閨女有什麽兩樣?不說他能養得起閨女媳婦,就算是旁的窮困潦倒衣不蔽體的人家,都沒那般狠心腸的。這年頭,若不是天災人禍逼的人活不下去了,誰家舍得賣兒賣女?


    他就不明白了,自個明明也是親兒子,招娣明明是石家的親孫女,怎的爹娘能那麽理所當然的說出讓招娣賣身為奴的話?且不說賣身成了奴婢,要打要殺全憑主家的話,就是端看那侯家大少爺的品行,又怎麽是個安穩老實的人?


    邱氏見石大勇像以前那樣隻是忍著火氣,心裏越發的得意了,哼,任他媳婦是個會做戲能裝賢惠的,還不得乖乖任由她拿捏?來的時候老頭子還怕這個不孝子撕破臉,卻不想想她到底是他老娘,除非這個不孝子不想在衙門當差要自毀前程了,否則哪敢頂撞她!


    “不過是個陰溝子裏的破鞋,誰知道趁著你不在家時候,有沒有跟別的男人廝混?也是娘當年看走了眼,竟然許了你說她進門,這麽些年指不定做了多少醃髒事兒才造了報應,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見石大勇順著自個的話說,邱氏心裏的氣兒終於順了一些,剛剛還尖銳刺耳的聲音,也降下一些來,不過嗬斥罵咧卻是少不了的。“你這媳婦是個不中用的,早該休了。不過娘也不是那種狠心腸的人,隻要她乖乖的讓新媳婦進門,咱們老石家養她也不是不行的。”


    說了半天,她隻覺得口幹舌燥,再看張秀娘那幅死氣沉沉的模樣,心裏越發不待見了。就連老老實實站著的招娣,也是礙眼的很,當下不由分說嚷道:“沒眼力勁的東西,還不趕緊的給老娘倒水,想渴死老娘啊。”說罷,又指著石招娣呸了一口道,“真是有什麽娘,就有什麽閨女,沒看見你爺奶還餓著啊,還不趕緊的去做飯。”


    她斥責的是痛快,張秀娘礙於孝道,又不想讓自家男人為難,隻得拍了拍閨女的手讓她先躲出去。自個紅著眼睛拿了茶壺去倒水。這番倒水,還沒喝呢,邱氏就又開始找茬,直接把水全潑在了張秀娘身上,勃然大怒道:“就知道你不是個東西,這是要燙死老娘啊。”


    邱氏想到的是好,這張秀娘沒個母家撐腰,要是個清亮的,早就該自請下堂,再怎麽著也該給新婦挪個地兒。現在她來,撒氣是一回事兒,給張秀娘沒臉才是真的。


    石老漢也沒想到自家婆娘突然耍橫,當下就嚇了一跳,也顧不上拿喬著了,趕緊就看石大勇的反應。卻見那慣是逆來順受的小子,正睚眥欲裂,頓時心裏咯噔一下子。自家婆娘可別鬧得兒子真跟他們斷了關係,分了家,若是真分開了,那老二讀書的銀子他們可去哪討要啊。


    想到這裏,他不由幹咳了兩聲,不輕不重的衝著自家婆娘訓斥道:“胡咧咧什麽呢,還不趕緊讓老大媳婦去換了幹淨的衣裳。”


    見自家親爹一句話就想把事兒壓下來,石大勇慘然一笑,他到底早就該醒了。爹娘眼裏哪有他們一家子啊,若不是他的差事還能掙些錢,估計爹娘早就把他們趕出石家了吧。


    想想這麽多年,媳婦跟著他給石家當牛做馬,連帶著閨女小小年紀就給她的親二叔洗衣做飯,甚至地裏有活兒時候,還沒鐮刀高的閨女都得去幫著拾麥子背高粱杆。


    他們是想著家和萬事興,能少一出事兒就少一出,左右多幹點活忍讓一些也掉步了一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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