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娘,我想你了......”話絮叨完了,張滿囤才哽咽著開口。接著,林寶珠就聽到一陣並不明顯的抽泣聲。那嗚咽就好似壓抑了許多年,憋在他心頭一直不敢觸碰不敢正視一般,如今心頭開了口子才爭先恐後的冒出來。


    有委屈,有難過,還有說不出的辛酸跟外人不能體會的痛苦......


    看著那個漢子少有落寞神色,林寶珠也忍不住想起前世的親人們來,不知道師傅跟爹娘發現她出了意外會怎麽樣。不知道師兄師姐們有沒有安慰他們,有沒有陪著他們。


    回憶的口子一旦撕開,心底裏壓著的希冀跟念想就像是泄了閘的洪水洶湧而至,不管在這裏活的如何安心如何舒坦,她都忘不了自個的親人。每到夜靜時分,也會夢到過去的種種,就好似在一團迷霧中,隻能聽到父母殷切又充滿慈愛的呼喚,可每每她想應一聲,都會從夢中醒來。再想起來,隻會淚流滿麵。


    張滿囤見自家媳婦的淚珠子也不聽的往下掉,心裏越發的心疼了。媳婦是逃難來的,早些時候似乎說過幾句自個的身世,隻是具體的他卻並不知道。想來定然也是淒苦的,不然這麽多日子怎得不見她提說家人親朋?


    想到這裏,他看著自家媳婦的眼神就越發的柔和,甚至一向冷峻的眉梢處都帶了些憐惜跟愛意。不管媳婦曾經過的是怎般不如意的生活,如今嫁給了他,他就必定要為她遮風擋雨,撐起一片天來。


    倆人各有心事,加上現在並不是祭拜的時候,所以附近沒幾個人,自然冷清。好在他們倆也沒那麽多忌諱,並不覺得不到中元節來墳頭有什麽晦氣不晦氣的。所以林寶珠直接磕了頭,低聲說道:“娘,我是滿囤的媳婦寶珠,你且放心,滿囤是個有能耐的是個好的,既然嫁給了他我就一定會跟他把日子經營好的......”


    見自家媳婦一副鄭重的模樣,張滿囤心裏說不出的感動。誰能想到自個一碗米湯救了這般好的媳婦?雖說當初用了二兩銀子娶親,可外人不知道,他清楚的很,置辦的那些物件如今可不是他們在用?


    最後林寶珠跟張滿囤幫著王氏修了一下墳頭,拔了草,直到天色漸暗,倆人才拉著手回了家。這也是張滿囤頭一回這般主動,甚至路上碰到了人也未曾撒開手。倒是弄得林寶珠一道上都紅著臉,尤其是看到鄉親們打趣的眼神時候,更是羞的不行。


    回了家,張滿囤兌了熱水讓媳婦洗了手臉,自個也匆匆抹了一把臉。倆人才湊到一塊說起話來,其實這會兒林寶珠還有些不好意思了。


    當時見張滿囤發了狂,恨不得要掐死張老漢的模樣,她是真怕了。她其實不怕家境貧困,也不怕穿越到這般封建又閉塞的小山村,她怕的隻是身邊親近的人出事。在她看來,一切都可以解決,可若是人沒了,什麽盼頭就都沒了。


    她不懂這個年代的律法,也不知道張滿囤跟張老漢的糾葛若是鬧出了人命事兒官家會如何處置。可隻要想想自家漢子有可能會被下大牢,會被砍頭,會像那些電視裏演的那般被判個什麽斬立決或者秋後問斬,她就覺的心肝都顫。


    想到那是時候自個鼻涕眼淚橫流的模樣,甚至都要張嘴去咬自家爺們的胳膊了,她就覺得很是不好意思。怎得就丟了那麽大的醜,就是腳趾頭想想也能知道自個那時候是毫無形象可言了。


    她偷瞄了一眼還在洗布巾的漢子,抿了抿嘴唇,有些局促的捋了捋頭發又整了整衣裳。卻不想再抬頭時候,就瞧見一隻粗糙寬厚的大手遞了還散著熱氣的布巾過來。


    “再擦擦眼,不然趕後晌眼睛就得腫起來。”張滿囤看似一臉嚴肅甚至可以說麵無表情,可這般就近瞧著,林寶珠還是輕而易舉的瞧出了他的窘迫跟刻意放緩的語氣。


    她很是滿意的撇撇嘴,心道這爺們還挺上道的,看著粗枝大葉的可還真是居家旅遊必備良品啊。就連她自個都沒在意哭的有些發紅的眼睛,卻被他掛記上了,還特地給自個洗了布巾。


    反正不管她是怎麽想的,這會兒用熱乎乎的布巾擦著眼睛,心裏還是喜滋滋美的很。大概這就是命?都說張滿囤是凶名在外的惡漢子,卻不想嫁過來才發現,他是個又能幹又顧家的爺們。更重要的是,這漢子不專製也不會瞧不起女人。


    見自家媳婦捂著眼舒服的長歎一口氣,張滿囤才放心下來。他是沒有眼疼的經曆,可卻見過當年有兄弟跟自家媳婦幹仗,那兄弟的媳婦哭腫了眼睛,後來落下病根常常會痛的難受。也是因著那點記憶,他才想著讓自家媳婦敷敷眼睛,沒得媳婦沒跟著自個享過福先跟著自個哭壞了眼。


    “媳婦,那你先歇會兒,我去挑些水,然後把雞窩跟鴨窩掏一掏。”


    說起掏雞窩過呢鴨窩來,林寶珠不由的炯炯起來,其實早些時候她是想著自個上的。畢竟養了雞鴨,那小窩裏有了雞屎跟鴨屎,即難聞又難打掃。尤其是如今快到夏季了,若是雨水多起來,指不定就會把雞屎之類的衝的滿院子都是。可她試了兩次,實在是忍不住那個味道。


    許是那次跟自家男人抱怨過一句,卻不想他竟然給記在了心上。總之不管張滿囤是怎得想起來幫著她拾掇雞窩的,這會兒林寶珠心裏都滿意極了。


    等張滿囤把水缸裏的水倒滿了,天兒也就快到晌午了,看著外頭日頭挺好的,索性林寶珠就把倆人的床褥都拾掇出來曬上。然後又琢磨起晾曬蕨菜幹的事兒來。


    說起來也是林寶珠的手藝好,現在灶台上的活計可是難不住她。這不見鐵鍋裏的水燒開了,她就把一把一把洗幹淨的新鮮蕨菜放進去焯水了。因著新鮮蕨菜有苦味而且保存起來也會招異味,所以在曬幹之前,她來回讓蕨菜在開水裏滾了一會兒。瞧著差不多了,這才麻利的把蕨菜都撈出來。


    等到蕨菜出了鍋,她趕緊的用剛剛打來的冷水衝涼。看到前一刻還冒著熱氣的蕨菜徹底變冷,林寶珠才撈起來去瀝水分。而趁著瀝幹水分的工夫,她又去東屋拿了竹箔跟柴簾,敲打了敲打上頭的塵土,這才把蕨菜攤開放在上麵。


    弄好了這些,剩下的就等日頭曝曬了。這要是幹了,過了季再往外賣,也是一種稀罕物件了。


    說起來也是奇怪,大家夥大多都知道曬菜幹跟瓜幹,可這野菜卻沒人曬過。大概是因著這東西漫山遍野都是,所以大夥兒都習慣忽略了。又或者是這東西拿去賣價錢太賤了些,不值得大家夥費柴禾折騰。可也就是這樣,才便宜了林寶珠這個外人者。


    不管怎麽樣,現在的她可是拿著小板凳一邊跟自家男人說話,一邊開始處理今兒剛買的豬骨頭跟老板送的一堆豬下水了。


    張滿囤幹這活兒,額頭上的汗珠子因著炎熱劈裏啪啦的往下掉,每過一會兒他都得停下來擦擦汗免得汗珠子進了眼裏蟄的疼。


    “趁著我在家,過兩天去購置些種子,點一茬早苞米。”張滿囤鏟完雞窩裏的糞,然後把那小糞堆倒進背簍裏打算回頭背進山裏去央地。


    “行啊,”林寶珠在陰涼裏探頭瞧了瞧天上的日頭,饒是這樣也覺得真有些熱了,隻這一會兒她就汗流浹背了。心裏默默歎口氣,不說空調電扇了,就是能穿個短袖短褲也是好的啊。隻可惜,這年頭你敢露個胳膊,外人都能說你有傷風化。


    想到外頭那些能淹死人的唾沫星子,林寶珠隻能無奈的搖搖頭,果然哪好都不如現代好啊。


    她把洗好的骨頭放進鍋裏熬上,又洗了些自家種的小白菜。這才開始處理起豬下水來,說是處理其實大部分的髒東西早就在屠戶宰殺豬肉的時候衝洗幹淨了。如今她不過是用些鹽巴跟醋去去腥味跟異味罷了。


    其實說起來豬下水她最喜歡的吃法還是鹵煮的,隻可惜現在家裏調料不全,不說那些丁香、陳皮、草果、小茴香、山奈、白藍、桂皮這類的鹵煮香料。就是平常熗鍋用的鮮薑跟蒜頭家裏都沒有備著。


    往小灶裏塞了一把引火柴,林寶珠感歎道,遲早有一天把那些香料都置辦齊全了。若是可以,她恨不得買一堆十三香之類的調味料,隻可惜那是不現實的。倒不是她不想自個研製,而是當初隻用著方便,哪會想到看看那十三香是個什麽配料又是怎麽自製啊。


    心裏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兒,剛剛處理好醃製過的豬下水,就把她入了辣椒油鍋裏燒起來。說是那辣椒油來,也是因著有了馬嬸子送來的大豆醬,所以被她調配的有了火鍋底料的香味。這樣煮出來,麻辣鮮香倒是很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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