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眼瞅著日頭往西了,簍子裏的野菜也滿滿當當的了,倆人才攜著手往回走。說是攜手,其實幾乎是張滿囤拖著她走的。若不是猛地起身,隻怕林寶珠還沒發現自個一下午用力過猛了。這會兒閑下來了,自然覺得胳膊跟腿腳都疼的不知往哪放好了。


    勞累了一天,到家以後張滿囤索性就熱了熱剩飯又焐了幾塊幹糧倆人湊合著吃了幾口。等林寶珠歪著身子靠在炕櫃上迷糊時候,就感覺有雙幹燥火熱的手正給脫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漢子一起過日子時間久了,她竟然眼睛都沒睜的就任由人給拾掇了。


    原本還打算跟自家媳婦說說去做工的事兒,可去灶房收拾了一下的張滿囤再進屋,就看到自家媳婦開始打盹兒了。想到那一筐的野菜,還有家裏裏裏外外被收拾整理的井井有條,就連院子都打掃的幹幹淨淨,他就知道隻怕媳婦是累壞了。


    當初他們還在山頭時候,大夥兒最害怕的就是收拾寨子打掃堂口,實在是繁瑣費心又費力的。若不下功夫,根本沒可能整理幹淨的。所以他從來都不認為女人在家就是閑著,頂多就是比爺們們少出門幹些體力活兒,但也絕對不會有多清閑的。


    想到這些,他倒沒開口把人叫醒,索性就蹲下身子幫著她脫了鞋襪,然後輕手輕腳的把人抱到炕上去。至於當懷裏的媳婦蜷縮著身子蹭了幾下時候,他有沒有心頭火熱,那就不得而知了,隻知道最後他是到院子猛著澆了兩盆子冷水瀉火。


    饒是這般,腦子裏還是會浮現剛剛像貓一樣的女人怎的柔軟沁香,還時不時的想起那天夜裏她怎的露著圓潤白皙的肩頭擦藥的。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夜還長,而張滿囤在離媳婦並不算遠的炕頭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隻一閉眼,腦子裏就是媳婦嬌嗔或是生氣的模樣,就連當時她冷汗漣漣的狼狽模樣,都能讓他怦然心動。


    第二天一早,林寶珠醒來時候還有些迷茫,自個不是想著製茶的事兒麽,怎的迷迷糊糊的就過了一夜?腦子裏跟漿糊一樣軸了半天,直到聽見外頭的狗吠聲,思緒才被拉回現實來。


    不過到底是已經接受了穿越的事兒,她倒是也沒最初時候的苦笑跟歎氣,瞧著邊上炕頭已經疊得整齊的被褥。這才起床下地,想看看那個漢子幹什麽呢。


    出了屋子,就見外頭的大門關的緊緊的,院子裏除了雞鴨嘰嘰喳喳嘎嘎亂叫的聲音,一點別的響動都沒有。進了灶房,瞧著鍋裏還有熱氣,像是埋著火給溫飯的模樣。


    想來是那漢子起得早,趁著天沒熱起來出門幹活了。


    吃過飯,她也沒閑著。把這兩天收拾回來的蕨菜根都剪下來,就為著用這蕨菜根莖,她才費了那麽大力氣去挖,不然若像別人一樣隻是割野菜莖吃,隻怕現在家裏都要吃不完了。


    蕨根的根莖澱粉含量很高,也就是這些澱粉是製作蕨根粉的原料了。別的不說,單是放了辣椒跟香醋涼拌的蕨根粉,再加上粉條本身的清香跟勁道,隻是想想都能讓人欲罷不能。


    林寶珠本身就是做手工茶的,當年為著練習采茶製茶的手法,這類自製蕨根粉之類的活兒可是沒少幹。為的就是一分火候不多一分火候不少,讓自己手底下的工夫有時刻。所以對於那常見的酸辣小食,她可是想念的緊。


    一邊想著酸酸辣辣吃的人渾身舒坦的小菜,她一邊就拿了刀輕輕去除蕨根外邊的那層老皮了。


    因著挖的蕨根實在有些多,她忙活了半個時辰也不過弄好了小半盆子。看著邊上還有一簍子的蕨菜,心裏就有些發愁了。可要說再接著來吧,胳膊跟酸痛的肩膀頸椎根本讓她再強撐不下去了。


    張滿囤提著柴火回來時候,就看到自家媳婦一臉苦大仇深的盯著簍子裏的野菜。而她手裏,還拿著自個剃肉解狼用過的尖刀,再往下瞧還有一小盆子刮的幹淨的野菜根。


    “媳婦,你這是要做什麽?這東西沒法吃,就是剁碎了喂雞跟鴨,那雞鴨也太小了吃不得的。”張滿囤放下柴火,蹙著眉頭走近打量了林寶珠一番。自打媳婦被劉氏磋磨一番之後,不僅性情大變,如今更是做了許多他瞧不明白的事兒。


    想著莫不是被嚇壞了,竟然分不清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了?畢竟隻是看著,她也不像是被山中的邪祟奪舍了去。


    林寶珠心裏正琢磨事兒呢,見張滿囤回來突然眼前一亮,高興的把刀子塞進他手裏。當即就不客氣的指揮起來,隻說是曾經逃難時候碰到過有人用蕨菜根做了吃食,極為美味。


    她現在心裏很是高興,瞧著眼前的物件,數量不少,若是都做成蕨根粉少也有許多斤稱。甭管是自家留著吃,還是送人做人情都是好的,若是能得了鮮指不定還能拿去鎮上換錢呢。


    雖然家裏有個能掙錢的爺們,可哪個又能嫌錢紮手呢?更何況,她要想製茶必然還要耗費許多來購置家當,若是可能自然還打算買下那塊有茶樹的山頭。一來為著省了日後有糾紛,二來也能是個長長久久的來項法子。


    張滿囤心道隻怕媳婦當時是餓極了,才會覺得這種野菜根都是美味。可瞧著她滿含希冀的眼神,他也實在說不出什麽潑冷水的話來。罷了,左右就是費力工夫跟勁頭,也不是什麽難事。


    想到這裏,他就接過剔骨刀學著自家媳婦的樣子坐到了邊上,開始幫著摘根莖。等根莖都摘下來了,才小心的去皮。本事拿槍拿劍的粗糙大手,如今為著媳婦滿足口腹之欲竟也小心翼翼的刮起了野菜根,瞧著卻是分外和諧。


    林寶珠見那漢子從別扭的不熟練慢慢到能麻利的刮片切條,這才放心下來。這會兒還不到晌午飯時候,索性她又舀了一盆冷水把之前自個弄好的根莖浸泡起來。


    要想蕨根粉好吃,這根莖可是要泡兩天的,而且每天都要換一回冷水。等到開始滲顏色了,才撈出來切成碎條裝進幹淨的布袋裏。接下來就是搓澱粉了,說白了就是把布袋放進清水裏可勁搓,直到搓不出顏色了才差不多。


    等到澱粉都出來了,就該澄清水了。說起來是簡單,不過是體力活兒,可關鍵就在後邊過濾出澱粉水裏的粗渣,再沉澱後還要靜置半個多時辰。瞅著差不多了才撇去裏麵的清水,用倒著草木灰的白布把水跟雜質吸出幹淨。


    這點不光是技術活兒,還要憑借經驗,若是做不成或是提不好蕨根裏的澱粉,就算是做成了蕨根粉口感也會有土澀感。別說是吃著清香爽利了,哪怕下咽都會有些難。


    張滿囤不懂這些,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聽媳婦的話,仔仔細細的收拾著一堆蕨根。順便還幫著媳婦去田大娘家借了個鹹菜缸泡製那些根莖。


    也就這個時候,林寶珠深覺有個既能打架又能幹仗還聽話的漢子是多麽難能可貴。為著這個,她晚上做飯時候,還特意多調了兩個涼菜。


    吃過後晌飯,張滿囤稍稍歇息了會兒,就接著幫自家媳婦拾掇蕨菜根去了。而林寶珠見那漢子還忙活來著,也就沒回屋去,隻管拿了板凳坐在灶房門口也打起下手來。


    並不是她不想幹,實在是渾身酸痛的厲害,再者家裏就一把尖刀,想兩個人一塊幹也不現實。


    張滿囤看了一眼,見自家媳婦彎著腰正搓洗那根莖呢,就有意問她想做什麽吃食。可話在最邊上轉了個圈,到底也沒問出來。這般兩個人作伴幹活,時不時的媳婦還指點一下,感覺還是不賴的。


    倆人忙活到天黑了下來才罷手,瞧著倒是弄了滿滿當當一鹹菜缸,就連菜盆子都泡了不少。


    最後張滿囤把東西都蓋好搬進灶房裏,這才去打了冷水打算衝洗一下身上。倒不是他自個講究,實在是見過自家媳婦每日裏要擦洗,還三天兩頭的曬被子,才想到隻怕媳婦是個愛幹淨的。自打那般發現之後,他每日裏都少不得衝洗一下,就算有時候下地幹活回來晚了,也會在山後邊的河裏撩些水洗洗幹淨。


    對於張滿囤的表現,林寶珠還是滿意的。原本她還想著若是這漢子是個糙的,不愛洗涮該如何,不過事實證明是她想多了。這男人別看五大三粗的,卻也是個愛潔的呢。


    若是張滿囤知道林寶珠心底裏對他的讚許,隻怕不知該怎麽囧呢。畢竟,在媳婦變了性子之前,他也跟村裏其他莊稼漢一樣許久不衝一回澡。一般都是在山裏打獵弄了一身血時候,才會就近處理一下順帶著在水裏紮幾個猛子。


    日子就這般過著,溫馨平淡,有時候田大娘馬嬸子也會來串門,都少不得她取了茶葉來招待一番。前幾日族裏幾個媳婦路過,正巧碰上來串門的田大娘,想了想也就跟著進了張家小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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