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不要……男兒膝下有黃金,你不能跪!”


    “夏雷,你……哎……”


    仙蒂和辰焱的語氣中充滿了憤怒和心疼,但更多的還是無奈,不管心裏多麽不願意看到夏雷受這種屈辱,可是他們又能怎麽辦?


    虛空那片畫麵之中,數百人還剩下九成以上,那裏有生養他的父母,有培養他一路成長的師門長輩,有共同浴血沙場的兄弟和同門,還有為了自己付出了所有的紅顏知己。


    自己可以死,但他們不能死!


    膝蓋那一瞬間仿佛有千萬噸重,夏雷幾乎把牙齒咬碎,雙腿最終還是彎曲下去,遙遙跪向猖狂無比的羲和。


    “哈哈……他向本尊下跪了,看到了麽?”


    羲和對麾下將領放聲大笑,好一會才指著夏雷喝道:“紫寰,本尊說過你是鬥不過我的,現在你就跪在我麵前,還有何話說?”


    這片區域之於無邊無垠的天外混沌世界,甚至連滄海一粟都比不上。


    當這裏的情勢眼看著接近尾聲,當夏雷為了救下至親的生命放棄尊嚴,當一切都已無法挽回步入絕境,他那顆心也在一跪之後,心神徹底放鬆坦然赴死的時候,恰好進入了某種特殊的境地。


    並非得了某種機緣領悟了什麽!


    僅僅是那種心態所產生的思維,身邊的人已經安然無恙了,自己也將必死無疑了,心神漸入死灰古井不波。或者說,他的肉身和靈魂依然存在,依然具備正常的生命力,但心神卻走向了最終的枯萎。


    他讓生命和死亡同時存在,最關鍵的是,他融合了擁有蓬勃生機的宇宙,也融合了作為死亡形態存在,卻實為生命體的反生命之石。


    靈魂將生命和死亡共融,天道之輪和反生命之石,同樣是生命和死亡的共融。


    正是在這種特殊的情形下,兩者之間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牽動著某種異變悄然發生……


    “我無話可說,你贏了,這還不夠麽?”夏雷波瀾不驚的說道,這種沒有憤怒的語氣反而讓羲和有些不習慣。


    “哼!”


    羲和冷冷地一拂衣袖,冷聲喝道:“既然如此,還不自封靈魂本源更待何時?至於那些無足輕重的螻蟻,本尊根本不放在眼裏!”


    寂滅之力湧入識海中的奇點,瞬間將靈魂本源鎖死,隻留下等同於凡人的靈魂力量。


    此時此刻的夏雷,一應神通法力都消失殆盡,單從靈魂層次來看,跟最普通的凡人沒有絲毫區域。


    “老公……”


    仙蒂手足無措,眼下這種情況她早已亂了方寸。


    一邊是自己深愛的男人,眼看著就要走上絕路,一邊是夏雷用生命換來的,至親之人活下去的希望。如果她不做點什麽,夏雷除了死不會有第二條路可走,然而她有何嚐不知道,以自己的實力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況且,就算自己能殺死羲和,也會導致那數百人的死亡,對於把這些人的生命看的比自己還重的夏雷,依然是無法接受的結果。


    怎麽辦?


    她求救似的看向辰焱,可惜便宜師尊也閉上了眼睛,除了憤怒、心痛和無奈,他又能改變什麽?


    “師尊,弟子最後要求您件事。”夏雷目光落在了辰焱身上。


    “為師……為師無能,連自己的弟子都保護不了,不過你放心……”


    “不!”


    夏雷深知這個便宜師尊的性格,連忙高聲叫道:“弟子心係父母師長安危,他們實力孱弱不及聖神,縱然避過今日一劫,他日安危也無力保障。師尊,就當是弟子最後一次求您,帶他們離開本源宇宙找個安全的地方生活下去,求您了!”


    用生命為代價放棄最後一搏的機會,放棄了尊嚴向敵人下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數百人能活下來。


    也許這次能逃過劫難,然而以他們那點修為,日後定然還是會遭遇危險。


    屆時,依然逃不脫死亡的命運,那他今日所做的努力和付出,不都失去了意義嗎?


    辰焱心中百味陳雜深深歎息,對方正是因為摸清楚了他的弱點,才能兵不血刃把他拿下。換做其他人,或許根本不會是這種結果,即便有一線生機也會拚力一搏,可是他沒有那樣做。


    “你……”


    原本還想說點什麽,可是看到夏雷那雙祈求的眼睛,他把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低聲喃喃道:“為師允你定會保證他們安然無恙,同時也在這裏告訴你,總有一日為師定會替你報仇雪恨!”


    “老公……”仙蒂此時此刻已是淚流滿麵。


    “寶貝,跟師尊一塊離開吧,陪老爸老媽在一起好好生活。”夏雷不敢再看那張梨花帶雨,近乎絕望的臉蛋,目光轉向了幸災樂禍的羲和。


    就在這時,十萬道流光從仙蒂眉心迸射而出,直奔辰焱而去。


    同時,她身上燃燒起了七色光焰,在那瑰麗的焰火之中,她神情的看著夏雷,笑顏如花:“老公,還記得我們說過的話嗎?從今以後永遠也不分開,永遠永遠……”


    “不!”


    被封印了靈魂本源的夏雷,根本來不及阻止一切的發生,在他淒厲的驚呼聲中,那張完美無瑕的麵孔逐漸模糊起來。


    餘音嫋嫋在耳邊回蕩著,那是對愛情最忠貞的誓約,聲音的主人卻已經化為香風消失無蹤了。


    “不……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仙蒂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之高難以想象,早已成了最終的執念,甚至可以說是一種不可改變的信仰。


    她的死,讓夏雷心裏聳立的那座信仰之塔轟然崩潰。


    好像有億萬柄尖刀刺入心房,又如無數鋼針穿梭在靈魂之中,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充斥心靈。


    她真的死了!


    這些年來所在的一切,這些年拚盡努力換來的希望,這些年在危機中險死還生,在困境中堅持最後的信念,都是對她的執念驅動使然。


    對夏雷來說,仙蒂是他最終的精神支柱,然而希望卻在這一刻化為泡影。


    “哎……真是太感動了,原來這就是愛情,嗬嗬……”


    紫寰譏嘲冷笑不以為然,揮動喝道:“帶走!傳令那邊的人馬,把那些卑賤的螻蟻放了便是,我們走!”


    兩名太初聖人頓時飛過來,一邊一個抓住夏雷就要閃人。


    與此同時,另一邊有人正要傳訊放人,絕霸天下的氣息憑空出現,一條身影懸浮在虛空中,沉聲道:“羲和,誰給你權力放人了?何時由你替本君做主,莫不是你以為本君不在試圖取而代之?”


    萬劫聖君!


    突如其來的變化把羲和嚇了個半死,剛才還頤指氣使不可一世的他,當場嚇得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全身瑟瑟發抖。


    原本心若死灰從容赴死的夏雷,眼見橫生枝節,頓時厲聲喝道:“羲和!你剛剛以萬劫聖君之名立誓放了他們,如今竟然出爾反爾!”


    “嗯?”


    萬劫聖君目光突然轉向羲和,眸子中噴出兩束利刃般的電光:“你敢以本君之名許諾他人?你……找死!”


    咻!


    兩道電光破碎混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在羲和身上。


    融合了百萬天道之輪的他,竟然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當場化為一縷青煙。可憐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抹殺絕非因為許諾夏雷的原因,早在他高密的時候,萬劫真君就沒打算重用他。


    隻不過,那時還有借重他的作用,如今該做的事都完成了,留著他也就失去了意義,由始至終他都不過是枚棋子罷了。


    羲和隕落後遁出的天道之輪,悉數被萬劫真君收取。


    那數萬太初聖人眼見如此,全都嚇得伏下大拜,先前他們全都遵照羲和的命令行事,搞不好就會變成第二個羲和。


    “羲和為一己私利枉顧本君之名,倒是跟你們無關。傳令下去,那些俘虜留之無用,全部殺了。”


    萬劫真君輕描淡寫下令,白色的麵皮帶著陰冷,盯著夏雷不住點頭:“肉身堪比太虛神器,告訴本君你所修煉的功法內容,或許可以留你一絲真靈轉世。混沌世界從未有一種功法,能強肉身凝練到如此程度,確實匪夷所思,難怪羲和會如此妒忌。”


    噗!噗!噗


    殺人對他來說跟呼吸空氣一般稀疏平常,然而當看到那片光幕中傳來的畫麵時,被兩名太初聖人押著的夏雷,卻是心疼如焚怒火衝天。


    刀芒如冰,殺意如海。


    邪靈子、穆小婉、公孫玄月、賤人、風絕、風厲、風淩、劉權、雅典娜、奧丁、索爾、渺風、渺雲、幽郢、君熙、甚至還有夏毅和柳悅,這些都是夏雷身邊最最重要的人,維係著他這一生的記憶和感情,是他所要誓死保護的人。


    然而,在那一道道曳著黑痕,改變了時空規則的刀光中,連同肉身和靈魂都徹底湮滅不複存在。


    先是最好的兄弟炎羽及李剛一家三口被殺,接著仙蒂以死殉情,如今更是連那些原以為保住了性命的親人、愛人、師長和兄弟,也都紛紛步入死亡之路。


    那些人,是他的全部啊!


    心髒仿佛瞬間被撕成了碎片,一大股血箭奪口而出,靈魂不堪重負幾乎當場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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