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末真的回家睡了個回籠覺。每年的這一天她都有些提不起精神,天大的事她也不太想問,這次她直接關機,睡到晌午才醒。


    夏日午後沉悶的炙熱透過厚厚的窗簾打在黎末睡眼惺忪的眼上,黎末下意識的抬手一擋,麵無表情的起來洗了把臉,就出門打車往市郊方向行去。


    “小姑娘,要不要等回程啊?”司機也是好心問一句,因為這裏等車不便,多數都是打的來回車。


    黎末到地後就付錢下車,好像沒聽見司機的話。司機對著黎末的背影搖搖頭,看著挺漂亮個姑娘,原來是個聾子,年紀輕輕就一個人來墓地,估計也是個可憐人,回頭打不著車八成要哭了。


    黎末走了很久才在一座已經有些年頭的墓碑前停下,碑前的照片已經有些泛白,但依舊可見照片上人的往日風采,他是黎末的爸爸。


    黎末將一捧百合放在墓前,有些頹然的跪坐在前麵的石階上。石階還泛著灼人的溫度,但她絲毫沒有介意。


    “爸……”黎末搜腸刮肚半天就吐了這麽一個字,她爸死的早,她對他的記憶十分有限,不看照片都有些記不清他的長相。再想想自己那些拿不出手的破事,為了維持一下自己在他老人家眼中的良好形象,索性閉了嘴。


    黎末就這麽跪坐了半天,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黑,差點再跪一次,她最後看了一眼都有些曬蔫了的花瓣,麵無表情的下山往回走。


    黎末走後,一把大黑傘從一個不易察覺的角落慢慢走出來,傘下的人掛著一副超大墨鏡,緊抿的薄唇麵有所思的看著剛剛離去的嬌小身影。他將另一束百合花跟之前那一束並放擺在一起,對著照片上跟自己有三分像的人低沉的叫了聲,“大哥。”


    悶熱天壓抑到一定程度就預示著一場暴雨即將來臨,黎末還沒來得及下山就被豆大的雨點子砸在了半路。大雨很快激發了地麵的潮熱,黎末正準備一口氣跑下去,頭頂就被突然出現的傘遮住。


    這人悄無聲息的有些驚悚,黎末僵直著身子慢慢回頭,在看清那人的臉後,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但那被雨澆透了的石板有些濕滑,她差點就滾下去直接跟她爸團聚。


    黎末被一雙有力的手拖住後腰再次拉進了傘下,她奇怪的看著他,“uncle?你,你這麽快就死啦!”


    實在不能怪她腦洞大,很少會有人趕在這種時候祭拜,而且剛剛這裏幾乎連個人影都沒有,他這樣悄無聲息的冒出來,真不大像人幹的事。


    薄淩嘴角一抽,十分後悔自己多管閑事,“你要是不想摔下去就等雨停了再走。”


    這話冷冰冰的,跟周圍的環境十分相稱,黎末看了看這潑水一樣的大雨,還是從善如流的鑽到大黑傘下,老老實實的站在傘的邊沿,盡量跟他保持距離。


    一時間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了大雨瓢泊的聲音,黎末跟博淩這種天生就不知道冷場尷尬的人不一樣,她一個人的時候可以整天都不說話,但卻沒辦法忍受有人的時候冷場。所以到哪她都是個活絡分子,幾乎是本能的表現她對這個世界的熱情。


    “uncle你這個樣子,難道是來祭奠前妻的?別問我怎麽猜到的,我這人看人最準了,我看你掛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獨來獨往的,滿臉都是痛失人生伴侶後的禁欲像,人呐還是看開好。”


    薄淩墨鏡底下的眼已經溢滿了殺氣,他有一百種法子封住眼前這張嘴,但凡換個人……


    薄淩默默沉了口氣,提前預支了他下半輩子的耐心,麵無表情的說,“我來祭奠我哥。”


    “你哥?那豈不是很年輕,不過人生就是這樣啊,你看我爸死的也早,我連他長什麽樣都記不清,話也沒說過幾句,說白了跟陌生人也沒太大區別,但每年來看他的也就隻剩下我。”


    這話不知怎的就戳中了薄淩的痛處,他握住傘柄的骨節隱隱發白,直到雨停也沒再說過一句話。


    黎末就沒遇到過這麽無趣的人,好在大雨來的快去得也快,黎末離開雨傘的時候,就又回到了跟薄淩的敵對狀態,頭也不回的獨自下山去了。


    薄淩看著她的背影,頭一回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回頭看看某個早已經看不見的墓碑,懷著難以形容的心情跟在後麵下了山。


    陳瀟看著遠遠走過來的身影,見鬼一樣把腦袋埋在方向盤底下。他也不知道跟著少爺出生入死過的他怎麽突然這麽慫,上次他自作多情的以為黎末給他的錢是為了挖牆腳,後來才知道那錢是給少爺的。哦他現在不是很想想起少爺看到錢後那張陰雲密布的臉,害得他膽戰心驚了一天。


    不過她怎麽會也剛好出現在這,這冤家路也太窄了吧!那少爺要是遇到她會不會……


    黎末看看周圍,一輛出租車的影子也沒有,她也不在意,準備邊走邊等車。反正她每年都習慣了,有一回她甚至就這樣走回了家。


    雨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來,燒包賓利不情不願的停在她身邊,車窗打開,裏麵傳出個毫無感情的聲音,“上車。”


    黎末看了看越發陰沉的天,十分從善如流的打開了副駕駛座位的門。


    陳瀟下意識的繃直了身子,不明白黎末為什麽不坐後麵,他透過後視鏡對薄淩做請示,“少爺,我們去哪?”


    “該去哪去哪。”


    這就是不管黎末去哪,進城後就隨便找個地兒扔下的意思。黎末好像沒聽見一樣,直接歪著腦袋打盹去了。陳瀟就頂著這種莫名其妙的壓力一路開到了南園別墅,再看黎末,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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