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屋裏花香濃鬱。


    可那原本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這會兒卻讓殷笑難以控製地陣陣燥熱。她心頭混亂煩悶,摸索著拿到那束花之後一揚手將它們扔了出去。


    或許是方才兩人糾纏間又牽動到了傷處,隱隱約約地,殷笑又感覺肋間開始微微刺痛。她緩緩地吸著氣,等到痛感漸漸淡去後,睡意也跟著襲來。


    朦朦朧朧間,她感覺有個微熱的東西貼上自己的後背。入夜後的山林溫度清涼,她被熨燙的十分舒服,於是便自動自發地往後靠了去。


    然後,她隱約感到頸上一麻,便徹底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夜無夢,睡的很是酣暢沉穩。


    第二天醒來時,樹屋中仍舊隻有她獨自一人。


    外麵地上有動靜傳來,她以為是某隻王八在做什麽。可仔細分辨,卻覺得不太對勁。


    那聲音……怎麽形容呢,好像是野獸享受時發出的“咕嚕”聲,但又不完全是這樣。


    她打了個嗬欠,想要爬出去一看究竟。結果剛探出個頭,視線就和某人隔空碰了個正著。秦穆此刻就棲身在旁邊的樹杈上,強壯矯健地身型如豹。


    “噓……”他豎起一根食指在唇前,示意她安靜,隨後又往樹屋下麵的空地上指了指。


    殷笑不由怔了怔,順著他指示的方向看去,立刻瞠目結舌。


    兩隻狼在打野戰?!


    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她抬頭看向秦穆,呆愣愣地,明顯反應不過來。


    秦穆眸色有些深諳,看著她的目光似乎別有深意。他薄唇微抿,沒有說什麽。


    地上的兩隻狼越來越激動,小片刻之後,終於在兩人尷尬的對視中結束了深入交流。


    殷笑再次低頭看去,就見公狼正舔著身下,母狼的頸部的皮毛,微眯著眼,一副意猶未盡地的模樣。


    她頓時大窘,腦袋裏卻忽然冒出一句話來:色狼……原來就是這幅模樣啊。


    好在那一對狼沒有久留。


    趴在那裏互相舔舐了一會兒,便站起身,甩著尾巴一前一後慢悠悠地離開了。


    等到再也看不見它們的影子,秦穆才縱身飛躍到地上。


    殷笑也跟著爬了下去,手腳並用,形象極度不雅。


    火堆半夜時就已經熄滅。


    旁邊散落著他昨晚扔出來的那一束紫色小花。花朵凋零成泥,有的還被咬噬過。旁邊盡是野獸淩亂的爪印,應該是剛剛那兩頭狼的傑作。


    秦穆微垂著眼眸,明顯若有所思。


    殷笑倒是並沒在意,抻了兩個懶腰走去溪水邊洗簌。等再返回時,就看見秦穆蹲在地上,手上拿了隻帶著齒印的植物莖杆在那裏研看。


    聽見腳步聲靠近,他頭也不抬地問一句,“這東西是你采回來的?”


    殷笑在距離他兩步遠的地方便站了下來,悶悶地“嗯”了聲,還在別扭著他昨晚的獸行。


    秦穆隨手將那半棵莖杆扔在地上,利落地站了起來。


    殷笑下意識往後退開一步。


    秦穆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黯然,隨即便恢複如常。他站在那裏沒動,指了指地上那一堆亂七八糟地植物問道:“這些花草,你是從哪裏采來的?”


    殷笑被他問得一怔。


    見秦穆麵色略有些嚴肅,她不由也跟著微微正色,“就在這條溪水的對岸。”說著抬手比劃出一個大致的方向,想了想又問,“怎麽了?這些花有什麽問題?難道有毒?”


    “毒倒是沒有。”秦穆輕聲說道:“不過這花極有可能有催情的作用。”


    “催情?!”殷笑當即愕然。


    ”嗯。”秦穆微微點頭,“狼的發情期一般是在十月到冬月。春暖花開時,獵物充足,適合養育後代。這些花草上有動物齒痕,這裏從昨晚到現在隻有那兩頭狼來過。顯然,它們剛剛突然發情,極有可能是因為誤食了這種花草。而且……”他話音一頓,英俊的臉龐上隱隱浮現出一絲不自然的紅暈,“而且,昨天晚上……我也是聞見你發上的幽香才突然難以自持的。那味道,和這些花朵殘留的香氣完全相同。”說完,他別開視線,不再看她。


    “…………”聞言,殷笑有老半天沒說出話來。


    過了會兒,她總算憋出一句,“所以……你昨天晚上突然發狂,是因為聞見了那些花香?”敢情還是她自己胡亂采花惹出來的禍了?!


    秦穆重新轉頭看向她,雙唇微微合動了兩下後,最終沒有吐出半個字。


    突然間的難以自控,的確和那些花香有關。但歸根究底,問題還是在他自己身上。那花香不過是起了點催化作用,若非對她早有渴望,又怎麽會亂了理智。


    他忽然很想將殷笑扯入懷中,狠狠的親吻。然後告訴她,這次和花香無關,和其它一切都無關。隻是因為他喜歡,他想要。


    但終究也隻是想想。


    罷了,來日方長。


    反正人在身邊跑不了,以後機會多的是。何苦在這荒山野嶺間說情話,嚇到了她,兩人都不好過。


    “咳!”半晌,他低低輕咳了一聲,轉身去生火,“你收拾一下,吃完早飯我們離開這裏。身上的傷能行麽?”


    “能行能行!趕緊走!再繼續呆在這裏,都快要生根發芽了!”單方麵意識到昨晚是場誤會,殷笑瞬間又恢複了常態,上一刻還阻隔在兩人之間的無形屏障,眨眼便消失不見。


    秦穆看著她驟然明快的笑臉,暗自輕歎著。心頭一時滋味難辨。


    …………


    秦穆昨日發現的那所小屋坐落在一處半山腰上。


    對於秦穆來說,那地方距離落腳的溪邊倒不算太遠。可殷笑的傷到底沒有痊愈,有她這麽個累贅在身邊,兩人足足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才走到地方。


    小屋從外麵看去十分破舊,但整體還算完好。


    殷笑在裏麵轉了一圈兒,一顆心卻忍不住拔涼:這地方完全沒有任何備用物品。裏麵四處灰塵老厚,角落裏張著大大小小的蛛網,已經成了各種小飛蟲的墳墓。


    她不由歎氣,有些頹喪道:“這地方很久沒有人來了吧,還以為能找到個人呢。”


    秦穆昨天發現這裏的時候已經接近天黑,他擔心殷笑安危便急忙返了回去,並沒有立刻進來仔細查看。此刻見到這番景象,也皺起了濃眉。


    “沒關係。”他走近她身旁,見她沒有防備或是躲閃,便輕著殷笑肩膀,柔聲安慰道:“這裏雖然廢棄了,但不代表這附近無人居住。我們歇息片刻,再四處轉轉,說不定能找到人家或是村落。而且就算這山中沒有住戶,山外總有村鎮。總不至於我們兩個一直走不出山嶺。”


    除了這樣,好像也沒其它辦法了。殷笑歎了口氣,環視一圈滿是蛛網的屋子身上忽然一陣不舒服。


    “我們兩個出去吧。這地方實在是叫人渾身難受。”


    此時已經將近未時。


    殷笑迎著偏近西南方的太陽抻了抻胳膊,剛想回身管秦穆要吃的,卻忽聞身旁的山路上有車軸滾動的聲音隱隱傳來。


    她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便立刻靜下心來仔細分辨。


    秦穆這時從破舊的木屋中緩步走出,顯然也聽見了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目光中看見了相同的訊息:有人來了!


    殷笑一個箭步躥到了山路中間,抻著脖子往遠處張望著。大約也就小片刻的功夫,果然有人朝這邊走來。


    那是個中等身材的年輕漢子,一身農戶打扮。推在身前的獨輪車上裝了兩隻麻袋,看樣子分量不輕,他推動起來略顯吃力。


    那人遠遠地注意到兩人身影,麵上毫不掩飾露出意外的表情。


    秦穆走到殷笑身旁,握住她的手輕捏了捏,旋即又放開。


    推車的年輕漢子還有幾步遠便到兩人近前。然後不等秦穆開口,他竟已主動打起招呼,“兩位這是……”


    “這位小哥。”秦穆衝他略略頷首,難得的客氣有禮,“我姓穆,是青州客商,行至附近時遭遇了劫匪。家中仆人係數遇難,所幸和內子逃過一劫,卻不想又在這山中迷了路。不知這附近可以村落可以暫時落腳借宿。”


    那人聽了他的話卻沒有立刻回答。


    他上下打量了兩人片刻後,見秦穆目光格外坦蕩,實在不像是說謊,便稍稍鬆了口氣,“這位公子,這裏依蓮山。”


    依蓮山?!


    秦穆眸光微動,腦中有什麽東西閃過。然而還來不及仔細捉摸,便消失不見。


    “請問這位小哥貴姓?”見他皺著眉不言語,殷笑便插話進來。


    “我……我姓徐。山野人沒什麽名諱,穆夫人叫我大牛就好。”年輕漢子似乎不太會和女人打交道,同殷笑說話時,竟微微漲紅了臉。


    他的稱呼讓殷笑一陣無力。可秦穆剛才既然將她的身份定了性,她也不好在這時候糾正反駁。隻好不情不願地默認下來。


    “大牛哥,請問這附近可以鄰近的村落。我和夫君……”殷笑一邊略微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個兩個字,一邊暗中掐住秦穆胳膊上的肉,狠狠一擰,“我和夫君一連奔波幾日,實在勞累,想借一宿稍事休整。”這話的潛台詞已經很明顯,你在哪裏住,領個路吧,我們跟你回去借宿。


    大牛看著雖樸實,卻也不傻,顯然聽懂了殷笑話中含意。


    “這……”他忽然猶豫起來,可在對上殷笑懇切的目光後,仿佛下定決心般點了頭,“我家就在前麵不遠的村中,兩位若是不嫌棄,就隨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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