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阿寧,一個鍾沉,問世間情為何物,恨又有多長,思念又有多深,也許,是一個無盡的煎熬。


    僅一個阿寧,便夠他愛一生。


    如今他的身邊除了一個瘋子常伴,便剩下一世的孤獨。曾幾何時,阿寧和暮兒這兩個名字,已在他的耳邊消失了許久。


    因為誤殺林茂之事,梅妃和他鬧僵了,寧妃在他耳邊悄悄說:“皇上,自打您從北音回來,一直心神不寧,梅妃如今已經搬去寒光寺住了,她和皇上作對,便是咎由自取,皇上,難道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嗎?您是帝王,可不能有婦人之仁。”


    “當年北音之變,您可是親身經曆過。梅妃和林統領有染,這可是您親眼所見,林統領可為了她,犧牲性命,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好到不能再好了嗎?”寧妃道。


    “可朕不相信,暮兒會背叛朕。”八年來,鍾沉總是這麽安慰自己。


    “皇上,當年梅妃入宮,臣妾便說過,梅妃是南國來的奸細,她潛伏在皇上身邊,是有她的意圖的,可當年皇上年輕氣盛,偏偏不聽,還因為梅妃,同臣妾,同我爹,甚至同滿朝文武鬧翻。皇上,您是帝王,可不能再這般優柔寡斷,這般仁慈了啊!”鍾寧說完,繼續道:“皇上,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相信梅妃是清白的,三個月前,又怎會下令讓她搬出皇宮,去那寒光寺落住。”


    “朕……也不知道。”鍾沉猶豫。


    “皇上,忘了梅妃吧,您不是還有臣妾嗎?沉哥哥,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寧兒此生隻會很努力地去愛你,可難道真的舍得辜負寧兒嗎?”鍾寧道。


    “寧兒,朕一直把你當做妹妹。何況,朕對梅妃……”鍾沉道。


    鍾寧伸出手指遮住了鍾沉的嘴唇,“請皇上別再說了,臣妾的心好痛。臣妾真的好害怕,害怕皇上會對臣妾不管不問,臣妾隻求皇上能時常來寧熙宮看看臣妾,便知足了,皇上,你能答應臣妾,會經常來臣妾這裏坐坐,好嗎?”


    鍾沉站在暖殿之中,思念搬去寒光寺的寧暮,心中百般不忍,想起之前為了她和林茂之事,憶起鍾寧說的話,


    當年的那場北音之變,為了他一人,他失去了好幾個兄弟,戴弩、林茂、那一幹兄弟,紛紛葬身於北音的火海之中,那場浩劫,可以說是自己的造成的,因為自己的魯莽,他失去了他們,失去了這些最好的臂膀。


    回憶起,當年出使北音之事,鍾沉仍舊無法釋然。上完早朝,神情間若有所思。


    高晉見他忽然停下步,回頭問道:“皇上,怎麽了?”


    鍾沉的眼神有刹那間的怔忡,最後笑笑道:“沒什麽,去寧妃那吧!”


    高晉“嗯”了一聲,待得走近乾清宮,正要開門,鍾沉忽道:“等等……”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隻見一股白煙從殿內衝而入,站在前方的鍾沉沒什麽,卻像是被人一下子掐住了咽喉,整張臉一下白了,抽著筋著往地上慢慢地倒下去。


    “高公公……”鍾沉被白煙嗆的雙目流淚不止,叫喚高晉。


    高晉卻不答他,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鍾沉倒在地上,額頭上冒出一顆顆汗珠,半瞬之間,汗水便已已濕遍了他的全身。他努力地睜開雙眼,胸膛正在劇烈地起伏,呼吸一點點地變得困難。


    高晉陰森森笑道:“皇上,這煙的滋味如何?此煙對常人無害,但對心疾者,卻是至毒致命。”


    鍾沉微微睜開雙眼,視線慢慢清晰起來,他看到了高晉站在那裏,臉上的表情十分可怕,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高晉,跟前這個笑容陰險的高公公,還是之前那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高公公嗎?


    鍾沉並不能確定,因為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不對勁。


    鍾沉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前伸,五指張到極致,似乎想抓住什麽。饒是如此艱難之時,依舊沒有如普通人那般發出呻吟聲,甚至是毫無動靜。這種痛苦非常人可以忍受的下來。


    “高公公,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鍾沉欲要一下看清高晉的麵目。


    然而,高晉突然哈哈一笑,撕下覆在臉上的人皮麵具:一張猙獰的麵目坦露了出來,這張臉,十分眼熟。鍾沉麵目飛白,簡直不敢相信,這張臉,曾幾何時一直出現在自己的噩夢裏。如今變的這般滄桑,這般陰險。


    “允皇叔……”鍾沉渾身一顫,慢慢地從地上站起:“是你嗎?允皇叔……”


    “沉兒,是我,我就是你的允皇叔啊!快到允皇叔這裏來!”鍾允的笑聲漸漸變低,臉上得意的笑容化作了一團令人看不清的疑惑,一下變得和善起來。


    “允皇叔,太好了!你竟然還活著,允皇叔,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朕已經原諒你了,隻盼著能夠見到你,允皇叔……”鍾沉道。


    “好沉兒,快到允皇叔這裏來,快來,快!”鍾允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變得十分怪異。


    鍾沉向他一步步走近。


    “好沉兒,快到皇叔這裏來。”


    “好沉兒,快到皇叔這裏來。”


    “好沉兒,快到皇叔這裏來。”


    ……


    然而,正當鍾沉離鍾允跟前三步之時,猛覺腹中一痛,接著嘴裏一股甜味,低頭看時,吃了一驚:鍾允手中的匕首已經刺入自己的腹部,正血流不止。


    “你……”鍾沉皺了皺眉,伸出手按住匕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看樣子很痛,卻是強撐著。


    鍾允的眼中閃過些許憐憫之色,但在下一刻,馬上變成了一股難以抑製的嫉恨:“到這種時候了,你還要強忍著麽?嘖,沉兒啊沉兒,你果然不愧是我所知道的最能忍的人,不,你根本不是人,你不是人!”


    鍾允說著,突然上前幾步,抓住鍾沉的衣襟,將他用力拖近自己的身前,然後麵目猙獰地狠狠盯著他,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地說道:“把我的東西,把屬於我的一切還、給、我!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一無所有,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流落到這樣的地步,都是你,都是你這個禍害!把一切還給我!”


    把一切還給我——


    把一切還給我——


    六個字,在乾清宮大殿裏久久回蕩。


    待白煙漸漸散去。


    鍾沉的臉,變得越發蒼白,他的瞳孔變得開始渙散,此刻,即便是想說點什麽,一下也說不出口了。


    “還給我……還給我……你把江山還給我……把原本屬於我的一切還給我!”鍾允的臉色變得十分恐怖,他的手正在劇烈地顫抖,嘶聲道,“你父皇為了他的私心,竟將原本屬於我的一切,統統都給了你,你憑什麽,沉兒,你說,你憑什麽!我鍾允對大宣更是真心一片,天地可表,憑我的能力,即便登基為帝也未嚐不可,為什麽.?為什麽你們硬是半點機會都不肯給我?為什麽要硬是將我往絕路上逼,為什麽?我恨你們……”


    “允皇叔,不是這樣的……你聽朕說……”鍾沉解釋道。


    鍾允說到這裏,表情由激動頓時變成了一股平靜,就像死水一樣,但在那副平靜之下,卻有比暴怒更為的一種仇怨:“所以,我對自己發誓,我要你不得善終。我要你和你父皇機關算盡卻成空。我要你死。鍾沉!”


    鍾沉的表情很悲傷。


    那是一種因為融合了太多情緒所以無法解讀的悲傷。


    那也是一種因為洞悉了一切真相而表現出來的震驚。


    那份悲傷隨著鍾允咬牙切齒變得十分濃烈,卻是為了別人,而不是他自己。


    最後,他隻能將雙目重重一閉。


    鍾允卻被他的這個舉動激怒到,粗暴地將他拽到自己的跟前,聲音顫抖:“沉兒,你以為你默不作聲,便可以置身事外了嗎?你以為這樣,就能夠消除我這些年來所積累的仇怨嗎?你以為你不抵抗就能夠贖罪了嗎?”


    鍾允陰險得意地對他笑著,猛地將匕首刺進他腹中兩寸。


    “不!”鍾沉猛覺腹中一痛,啊地一下從龍榻上驚醒過來,慌忙叫道:“高公公!高公公!掌燈!”


    “皇上,您又做噩夢啦!”高晉聞聲跑進內殿。


    “現在什麽時辰了。”鍾沉氣喘籲籲問道。


    “天已經快亮了,皇上。您出了好多汗啊。”高晉命人掌燈,取來了錦帕,為鍾沉擦拭了一把汗水。


    “梅妃搬去寒光寺有多少時日了。”鍾沉突然詢問。


    “皇上,怎麽突然問起梅妃娘娘了,您不是下令不許提了嗎?”高晉納悶道。


    “唉,這兩日,朕常犯心悸。”鍾沉擦了擦汗,額頭的汗珠卻是不斷冒出。


    “皇上,您忘了,您有令在先,三年之內,不許梅妃娘娘回宮裏。”高晉提醒道。


    “什麽時候的命令?”鍾沉有些恍惚,抬眼看著高晉。


    “三個月前啊,在朝堂之上,當著寧妃娘娘和諸位大臣的麵,您親口下過聖諭。”高晉道。


    鍾沉拍拍額頭,才想起自己是下過這樣的命令,當時若非是寧妃和那些朝臣拿梅妃和林茂通奸的罪名,以梅妃的性命要挾自己,自己又怎會下這樣的命令?


    她可是他最愛的女人啊。


    鍾沉坐在那裏,默然了許久,最後說道:“你去準備準備,午後,陪朕去寒光寺。”鍾沉道。


    “皇上,您可想好了嗎?這事兒……要不要和寧妃娘娘商量……”高晉欲言又止。


    “她是皇帝,還是朕是皇上?大宣的江山隻要一日在朕的手上,朕想要如何處置梅妃,還輪不到他們鍾家父女來幹涉!”鍾沉微怒道。


    “是是是!老奴這就去準備。”高晉嚇得失色,忙領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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