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柔軟的時候,是那般柔軟;剛硬的時候,又是那般剛硬;寧暮覺得自己已經變得不像是為了複仇而來的殺手,不明前路的情況下,帶小喜子離宮,寧暮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完全沒有理智。也許是看小喜子哀求的樣子,太可憐了吧。


    寧暮深吸口氣,心情平靜了下來,突然止步,轉身叫住緊跟而來的小喜子:“你聽好了——不要再跟著我了。我帶你出宮,已經是犯了宮中大忌。”說罷,繼續往前走,去自己要去的地方。


    “求你帶我出城啊,你不帶我出城,我留在這裏,一樣是死。”小喜子又疾步追來。


    “你……”寧暮再次轉身,喝道:“別跟來!”


    小喜子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見她喝來,在馬上止步,也不行動。


    寧暮看著他的那張臉,好像誰欠了他的錢財似的,顯得十分委屈,根本拿他沒辦法,就轉身望了一眼天色:“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逃離皇宮了嗎?居然敢這麽膽大包天地跟著我這個刺客離開皇宮,你到底是想死還是想活?”寧暮見小喜子糾纏,迫不得已,實在沒其他的話可說,隻有嚇唬他。


    哪知小喜子愣了一下,然後又走上來兩步,停在她身邊三步左右的距離,便不敢再跟上來,苦巴著一張小臉蛋,微惱道:“你們不是答應過我,帶我出城的嗎?怎麽,現在想反悔嗎?晚啦!”


    寧暮沒想到素裏看似性情溫順的小喜子竟會有狗急跳牆的一麵,見他突然撲上來,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迎麵撲來。匕首欺至寧暮的麵前,離她的鼻尖隻有半寸時轉了個方向,朝河麵上飛去,“撲通”一聲落入河裏,蕩出一圈水花。


    小喜子見匕首被她打落,嚇得失色,連忙向後退去:“你、你不要過來!”


    這時,空中一道霹靂劃過,將小喜子嚇得趴在地上,抱頭不敢動:“天啊!”


    那一道稍縱即逝的霹靂,照著寧暮蒼白的臉,淡漠而沒有血氣。好在她麵上蒙了黑布,小喜子隻能借著那一聲霹靂看清她的眉眼,覺得有些熟悉,一時卻猜不出是誰。


    寧暮望著天邊那霹靂消失的地方,發了一會呆。


    這和幾年前多麽相像的一個夜晚,無風無雨的晴朗夜空,那夜也出現一道莫名其妙的霹靂,那是在她爹娘被人害死後的第一個月,夜裏沒有一絲風,一切都顯得十分死寂,她和許淮生從客棧搬到那戶農家小院,許淮生從清晨出門上山采藥一直未歸,寧暮正要出去尋找,卻見到幾個身穿布衣的人找到她:“陸昭寧陸姑娘嗎?”


    對於這幾個男子的到來,寧暮十分意外,看他們各個器宇不凡,身材也是人高馬大,像是江湖人,卻沒有江湖人的粗俗痞氣,卻有讀書人的氣質。


    因為許淮生出門前再三叮囑過:“義父義母屍骨未寒,害死他們的人還沒找到,千萬不可掉以輕心,說不定那些人仍在暗處盯著我們,想要害我們呢!我出門采藥,天黑前便會回來,倘若沒有回來,你也不要急著出門尋我,安心呆在這裏,等我歸來,若有陌生人靠近這戶院子,警惕一些,千萬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知道了嗎?”


    陸昭寧想起許淮生的囑咐,心中便謹慎了幾分,她道:“我不是,你們是什麽人?”


    那幾名男子麵麵相覷,拿出一幅畫像,對著陸昭寧的臉,當場仔細比較了一番,帶頭的那人皺了皺眉:“陸姑娘,你不用害怕,是鍾公子派我們來的。”


    聽到“鍾公子”三個字,陸昭寧又驚又喜,隨即放鬆了警惕。


    “鍾公子讓我們把這塊玉交給你,你隨時可以拿著這塊玉進宮找他,鍾公子說,先前因為有事急於離開,未跟你做詳說,此次讓你拿著他的隨身信物入宮,他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你解釋清楚。”那男子道。


    寧暮聞言,接過他遞來的玉佩,那玉佩之上兩麵分貝刻著一個“沉”和一個“寧”字,“寧”字分明是新刻上去的,她握著那塊玉想起了昔日跟鍾沉在一起的種種美好,動容不已。


    “鍾公子在宮裏當差麽?”陸昭寧詢問道。


    那幾名男子互相看看,都不知該怎麽回答她,隻說:“陸姑娘,這件事你還是親自問鍾公子吧,他沒讓我們說,我們也不敢啊。”


    “你們是鍾公子的什麽人?”陸昭寧道。


    “這……我們和鍾公子是朋友。”那幾名男子勉強答了一句。


    “鍾公子除了這些話,還有其他的話嗎?”寧暮道。


    那幾名男子搖首道:“陸姑娘,鍾公子言下之意是想讓你入宮尋他,到時自會向你說清楚。我們把話帶到,這便要回去複命。陸姑娘,告辭!”


    自從有記憶以來,陸昭寧從未見過一個男人當著自己的麵流淚。她甚至不知他為何見到自己會緊抱著不放,會那麽害怕,那麽恐懼,那麽患得患失,鍾沉派人到農家小院尋她吼的第三天夜裏,她不告而別,背著許淮生獨自拿著鍾沉派人交給她的信物,進宮了。


    她從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站在這座充滿利欲的皇宮門口,就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傻子,拿著別人隨便給的一快玉佩,來找她的心上人,而那時,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向她隱瞞了事實,當初他為何跟著一行人離開空霧山,沒有一句過多的解釋,空霧山出事後,他又為何又突然出現,口口聲聲說要自己去皇宮找他,卻不是他來尋找自己?


    陸昭寧當時的思路很亂,亂的無法自理,她沒有辦法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也許鍾沉也去過空霧山找她,大概見到水榭莊人去莊空,以為陸坤夫婦一家都搬走了吧。


    陸昭寧拚命地為他尋找理由,那天夜裏,她披星戴月地來到皇宮門口,和那些侍衛解釋自己自己不是瘋子,也不是來鬧事的,她是來找朋友的。


    那些侍衛看似麵相端正,對她說話的語氣卻毫不客氣,那麽盛氣淩人,那麽瞧不起她,他們嚇唬她:“哪來的瘋女人,趕快滾,這裏時皇宮禁地,豈是你一個庶女能踏的了的,快走!”


    執著是女人的本性,或者,也是女人的天敵。多少女子,終此一生,全心全意地去摯愛一個男人,然後以一生的守候,去等待一顆心的回歸。而鍾寧跟她相比,甚至比她更執著,她的手法比被人更加極端,因為她由生至而,已然習慣無論想要得什麽,都必須得到,她出身高貴,在愛情上,自然也比其他的女子更為心高氣傲,所以,她愛鍾沉,不會像自己這樣靜靜去守候,她的出身,決定了她會全力出擊,得不到則不死不休。


    跟鍾寧相比,陸昭寧唯獨缺少這些勇氣,盡管她在當時已經確定了鍾沉的心,當麵對鍾寧對鍾沉的糾纏時,她卻有過退縮的想法,不是自己懼怕她是丞相之女,而是在愛情上,自己從來都不會那麽主動,這大概是她最大的軟肋吧!


    當她跟皇宮門口的侍衛起了爭執,他們要將她轟走,甚至將她推倒在地,那麽無情,那麽冷漠,全然不顧她是一個柔弱的女子,難道皇宮裏的人也都像他們一樣冷酷嗎?可是鍾沉也在皇宮裏當差,這麽久沒見了,他是否和眼前的這些侍衛一樣,變得冷酷、無情?


    她害怕見到這樣的鍾沉,記憶力的鍾沉,仍舊是那個笑容燦爛、瀟灑而俊秀的長身玉立的男子,應該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吧!


    當她和兩名侍衛在爭執,一個女子好聽的聲音出現在一旁:驚豔絕倫、渾身上下充滿著高貴的氣質,年輕很輕,她也來到了皇宮。


    那些侍衛見到她,都恭恭敬敬,稱呼她為:“鍾大小姐!”


    “我來看皇上,皇上今兒在宮裏麽?前些日子我也來找過他,可他出宮去了。”鍾寧對侍衛道。


    那名侍衛看見鍾寧到來,很嫻熟地拍起她的馬屁,那種阿諛奉承的勁兒都被陸昭寧一點點地看在眼裏,他們口中所喊的鍾大小姐,竟會擁有這般令天下女子所羨慕的美貌。


    盡管是夜晚,但有月光照路,皇宮門口也顯得不那麽黯淡。


    陸昭寧看得呆了,連被侍衛推倒在地,手蹭出了血也忘記了疼痛,她見到鍾寧的時候,隻有唯一一個想法:世上竟還有如此美的人。再打量她的穿著,哪裏都比自己好看上幾倍,一時間,越看越自慚形穢。


    鍾寧看到陸昭寧時,一副春風笑容隨即轉淡,問侍衛道:“這人是誰啊。”


    那侍衛回答:“一個來鬧事的瘋女人,鍾大小姐,我這便趕她走!”


    侍衛話畢,向陸昭寧走來,沒好氣的怒喝道:“這裏不是你這種低賤之人該來的地方,這位可是當朝丞相之女,鍾家的大小姐。她可是當今皇上最看重的人。你快走!”


    侍衛的嗓門非常大,大的幾乎震耳欲聾,陸昭寧從未聽過別人這麽大聲大吼的樣子,可以說是第一次見過,那個時候,她就覺得皇宮裏的人對待老百姓都是這副要吃人的態度,可是鍾沉為什麽就不是?


    當侍衛急於將她從宮門口攆走,鍾寧阻止:“放開她。”


    鍾寧看著陸昭寧走來,看見這個女孩跟自己差不多大,外貌卻遠遠及不上自己,隻是輕瞥了一眼,便沒理會,徑直入宮而去。


    陸昭寧從地上站起,拍去身上的塵土,見玉佩掉在地上,又彎腰去撿,卻見身側站了一人。


    陸昭寧未及撿起玉佩,被跟前那人撿起,抬頭看時,見是剛才侍衛口稱的“鍾大小姐”又返回來。


    鍾寧見到落在地上的玉佩,先陸昭寧一步撿起,然後握在手裏,端看了許久後,麵色微變,用一股驚訝的眼神看著陸昭寧:“你是怎麽得到它的?”


    陸昭寧吃驚於她知道自己的姓氏,並不去答她,一怔:“請把玉佩還我!”


    “這是你的?”鍾寧抓著玉佩不給她。


    “鍾大小姐,請你把玉佩還給我!”


    “為什麽要給你,這是你的麽?”


    “它不是我的,但它對我很重要!請你還給我!”


    鍾寧嘴角一勾,笑了笑:“這塊玉佩乃是我沉哥哥的隨身之物,怎麽會在你的手上!”


    “請你還給我!”陸昭寧堅持道,語聲雖然不強硬,態度卻很執著。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偷當今聖上的隨身信物!你有幾顆腦袋可以砍的!來人啊,把她抓起來!”鍾寧話畢,陸昭寧深深地吃了一驚。


    當今聖上?!


    她心頭一震,怔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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