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采和竹青正聊間,殿外急匆匆奔進一個內監,稟報說:“小爺,不好啦,您讓我們盯的那件事……”


    人剛進來,鍾采騰地一下站起來,突然從桌子上隨手拿到的一個粉彩的花瓶,便向門口扔去,語氣裏帶著壓不住的憤恨:“小爺正在歇息呢!慌慌張張的成什麽體統!”


    花瓶破碎,彩塊和清水濺得滿地都是,那瓶碎之聲頃刻穿透了重重的珠簾,傳入了外殿正在等候的丫鬟們的耳中,那小內監臉上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尷尬,那小內監幾乎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了,連滾帶爬地嚇壞在那裏。


    鍾采隨後下意識地看了竹青一眼,卻見到她的一雙清凜凜的眼眸,過了許久才變得木楞不已,好似也被驚嚇到了,待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目光已經稍稍收了一收,收去了一些慌張,但仍舊能看出不安的情緒。


    鍾采立刻就斷定,竹青這個小姑娘,絕對不是他看起來的這樣簡單。


    任何人在遇到這種情況,多少會覺得尷尬的,可是這個竹青卻仿佛遲疑了有半刻,對那陣響亮的碎瓷片聲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這種刻意下的冷靜,反而讓然感到顯得作勢,若非是背後有人在教她這麽做,鍾采斷然也不會懷疑到這個看似天真的小姑娘身上。


    那個在背後教她遇事不驚慌的人,除了寧妃娘娘,鍾采再也無法下想出第二人。


    其時,話說胡來,鍾采隻是想故意作勢,目的是要找個理由把竹青支走。這一吼突然亂發脾氣之下,不但竹青被嚇得懵了,連那進來稟報情況的小內監也嚇得麵容失色,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氣死我了!竹青姐姐,你先下去吧,我要教訓教訓這個奴才!打亂了小爺我的歇息,小爺的起床勁還沒過呢!休得在我的頭上招惹我。”鍾采故意大聲嚷起。


    小內監從未見過鍾采發過脾氣,今天算是第一次見到,嚇得連魂兒也飛到了好幾裏之外,跪在那裏,雙腿發抖。


    竹青看他的樣子,麵紅耳赤,並不像是故意裝出來的,將水盆放在了原位,然後躬身道:“那奴婢先下去了。小爺若有什麽事,大聲呼喚奴婢便是。奴婢就在外頭候著。”


    鍾采聽到她說出這番話,心裏高興,眉頭豎起,點點頭。


    竹青看看那名小內監,心裏起了一絲換衣,但最後也沒在意,走出了內殿。


    剩下鍾采和小內監。


    “快報!”


    “回小爺,司衣局那邊出事了。”小內監道,“聽那邊傳來的消息,夜前司衣局的人和暮雲宮的人打起來了。打得可凶呢!”


    “我讓你打聽的事呢?”對於小內監帶來的第一個消息,鍾采並未有任何興趣。


    “您是說小晴姑娘,小爺,奴才覺得昨夜司衣局特別不對勁啊。奴才按照您說的,守在司衣局外麵,好幾個時辰下來,也沒看見你說的小晴姑娘人呐,後來那邊的人把司衣局的大門都給關了,神神秘秘的。裏麵的情況,奴才可是一點也沒有辦法探聽到。”小內監擦了一把汗珠。


    “你不用緊張,沒探聽到,我也不怪你,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鍾采蹙起一雙小秀眉,認真道。


    “是,鍾小爺。”話畢,急急匆匆地退下去了。


    司衣局的人跟暮雲宮的人大動幹戈,這件事對於鍾采,雖然並不是那麽有興趣,但還是忍不住感到意外,司衣局的人大部分是鍾家的人,寧妃手下的人,再是囂張也不會這麽明著鬧事吧。至於暮雲宮的丫鬟們,除了小晴,其他人不曾做過深刻了解,所以也並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麽緣故才動的手。


    他早早就派了小內監在司衣局外盯梢,探視小晴的情況。自從上次被他遇見李胭脂抽打小晴,他就對司衣局裏的人沒什麽好印象,擔心小晴會在司衣局受到欺負,這才暗中派人去盯梢,在暗中保護她。隻要有人欺負小晴,小內監就會迅速來向自己匯報,自己好趕去救人。畢竟,他一直認為方小晴留在司衣局,對她來說,無疑算是一種受苦,倒不如早點幫她掙脫這種困境。


    小內監前腳跟走,後腳就有一名宮女笑盈盈地走上來稟報:“鍾小爺,寧妃娘娘請您馬上去一趟寧熙宮。”


    鍾采一愕,蹙了蹙眉,對於鍾寧突然的召見有感到有些意外,然後衝著那名宮女點點頭,“有說什麽事嗎?”


    “娘娘不曾說過,看樣子是那邊出了點事。”小內監回答。


    “我知道了。你回去稟報娘娘,我馬上到。”鍾采說完,招呼人洗漱完畢後換了件新衣,竹青跟隨他一起走到殿外。人剛跨到外麵,目光輕輕一轉,便看到右麵裏的一株樹後,有個人影一閃。


    竹青也看到了,她皺了皺眉頭,並未開口話,隻是鍾采的兩條眉毛高高地豎起,意識到自己被監視,大是不爽。他想:看來寧妃不隻派了竹青來監視我,這些人總是魂不散,我要幹點什麽事,還真是放不開手腳。竹青在明,此刻躲在那株樹後的人在暗,兩邊監視著自己,偏偏竹青又是寧妃所賜,若是處置了她,隻怕別人會認為自己對寧妃娘娘不滿,每日的日常起居,總有她在旁跟著,總這麽留著,遲早對自己行事也無利。


    鍾采如視而不見,隻微笑著對竹青道:“竹青,你陪我去寧妃娘娘那裏吧。”


    竹青是寧妃所賜,跟去自然比較合適,可是多一個人跟在身邊,總也是一個麻煩,但又不想讓竹青留在這裏,所以鍾采說完,還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不易察覺地皺起了皺眉頭,隨後看見竹青站在那裏平靜地望著自己,頓時心裏一跳,道:“小爺,你不打算把奴婢留在這裏麽。”


    鍾采道:“竹青姐姐留在這裏,倒也沒什麽事,不如陪我一塊去寧妃娘娘那兒走一趟吧。”說罷,隻了竹青,一路行到了寧熙宮。


    剛到寧熙宮,便看到寧熙宮聚集了很多人,宮女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傳出老遠,鍾采眼睛眨了眨,快步走了過去。。


    鍾采順著那些人的視線望去,隻見她們圍成了一個圈,一片議論。


    “這昨天還好端端活蹦亂跳的,今兒怎麽就死了?”


    “太可憐了。這麽年紀輕輕的。”


    從雜亂的議論聲中,鍾采約莫可以聽得出她們所探討的事,好像是出了人命。這宮裏出人命的事了。大夥兒亂糟糟地站成一團,竟沒有一個管事地出來招呼。


    鍾采看到這裏,也起了一絲好奇,但他的微笑仍舊和往常一樣,沒受到半點影響,淡淡地:“發生什麽事了?”


    眾宮女一愣,紛紛向鍾采投來目光。這位鍾小爺,她們是見過的,所以是識得他的身份,紛紛退開了身。地上現出一副蓋著白布的擔架來。


    白布,擔架,很明顯這是宮裏死了什麽人,待再仔細一看,看見擔架上的人是個年紀很輕的女子,麵容蒼白,一雙眼還未合上,仿佛喊冤而死不瞑目。


    鍾采眼前一震,吃了一驚,連忙向後退了一步,看到此宮女的死狀後,一些不好的往事一下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去年在東野的皇城上空,他的父皇和母後被人害死之時就是這副慘狀,這是另他最不能釋懷的事,如今見到這名宮女雙眼死後雙眼卻遲遲未合,鍾采嚇得臉色瞬間變白。


    “竹青姐姐,這……這是什麽人。”他甚至有些反常地退到竹青的身旁。


    竹青看見他的反應,蹙了蹙眉,然後笑容一舒,看著他道:“好像是司衣局的小丫鬟。奴婢之前見過她。”


    “司衣局的人?”鍾采眾人聞言,都露出震驚的神情。


    “怎麽死的。”鍾采站地遠遠地看著丫鬟小菊的屍體。


    這時,一名旁觀的丫鬟急匆匆地從人群中疾走到鍾采的跟前,她是眾丫鬟之中最先反應過來的人,仿佛聽見了鍾采和竹青的對話:“回鍾小爺的話,確實是司衣局的人,她名叫小菊。”


    “出了人命,怎麽抬到這裏來了?”鍾采蹙眉詢問。


    “回鍾小爺,是,是司衣局的李姑姑今天清早命人抬來的。說是……說是昨晚宮裏出了一件打人的事,把好生生的一個大活人給弄死了,這會兒是要來請求寧妃娘娘為這冤死的丫鬟做主。”


    “你說的李姑姑可是叫做李胭脂?”鍾采略一沉思。


    “正是。”那丫鬟回答。


    “這就奇怪了,既然是司衣局的人,那麽為何不見李姑姑到來?”鍾采凝眉道。


    “回鍾小爺的話,李姑姑現已被寧妃娘娘召進殿內談話了。”丫鬟道。


    “已經來了?進去有多久了?”鍾采道。


    “一大清早便來了。”丫鬟如實道。


    “你們都散去吧,這等熱鬧,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摻和的好。”鍾采看了眾丫鬟一眼,然後豎起兩條小眉毛,由竹青陪伴,徑直向殿內行去。


    不刻,經過通報,寧妃已經得知鍾采的來訪。命人將他迎接入殿,竹青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剛入殿,便聽到殿內傳來一陣訴苦之聲,那聲音聽起來有多悲慘就有多悲慘。


    未見人,先聞聲,鍾采便聽出了是李胭脂的聲音。想到上次在司衣局她鞭打小晴之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小晴在那受到的那些委屈,頃刻便被鍾采記起來。


    鍾采止步,竹青跟在身後,隨之止步。二人皆向寧妃行了個禮。


    “小采拜見寧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聲音清澈而響亮,仿佛刻意提高了聲音,要讓鍾寧注意到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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