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暮對於鍾沉帶來的這個消息,感到十分驚訝。


    她的眼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那是一種經曆生死又重獲生命的感覺。


    鍾沉笑道:“昨夜朕本就想向你說這件事,隻是你一直昏迷未醒,所以到了此刻才說。”


    寧暮輕輕歎了一口氣,她有些不解地看著鍾沉。


    鍾沉看出她的意思,她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道:“原本昨日午時,許淮生就要被斬首,後來來一幫黑衣人,劫了法場,救了他一命。”


    劫法場?


    劫法場可是大罪,雖然知道許淮生此刻還活著,但寧暮聽到這樣的結果,卻不怎麽好受。


    她看著鍾沉,想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出點什麽。劫法場如此重大的罪,可不比其他的罪來得輕。


    鍾沉笑道:“朕已經派人去追查此事,此事你盡管放心,朕會找到許淮生的。”說完,臉上又恢複了一點認真之色。


    寧暮一雙秀眉漸漸地蹙起,她看著鍾沉,陷入了思考,究竟是何人劫走了許淮生?


    寧暮也無法可想,她根本想不到還有誰能夠冒著如此巨大的風險前去劫法場,畢竟自己和許淮生在京都已經沒有其他的親人,更沒有其他能夠舍生相救的人了。


    劫法場一事對於許淮生是福是禍,寧暮也不敢確定,隻是已經知道他此刻還活著,她的心情才有些鬆了下來。


    “皇上,您在這裏守了臣妾一夜。”寧暮低聲道。


    這是自她醒來對鍾沉開口說的第一句話,鍾沉聽到之後,十分高興,他抑製不住欣喜,竟像一個天真的孩童一般,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輕輕地搓來搓去。


    他想要將手中的溫熱傳遞給她。


    “你未脫離危險,朕又豈能安心離去。暮兒,答應朕,以後不要這樣了好嗎?每次見你生了病受了傷,朕的心沒有一刻安寧過。”鍾沉一字一句地說得很清楚,寧暮也聽得很清楚。


    她點了點頭,終於露出了一絲難以看見的笑容。就像三月裏的春風一般,那麽地自然、安定,又帶著幾分被馴服的乖巧。


    鍾沉將他輕輕擁入自己的懷中,讓她將臉靠在自己的肩頭,說道:“朕答應你,一定會保護好你和我們的孩子。也請你好好地替朕照顧好你自己和我們的孩子。好嗎?”


    寧暮出神地點點頭。


    接下來的幾日,鍾沉每日在禦書房批閱完奏折,就趕來暮雲宮陪伴寧暮。


    鍾雲見到他的身影經常在暮雲宮出入,回去稟報給鍾寧,鍾寧文聞聽之後,不禁震怒,連茶幾上的茶杯都摔了個粉碎。


    這是鍾雲入宮以來,第一次見到寧妃發這麽大的火,以前她發火頂多在嘴角上說一說,今日卻是動起手腳。


    整個寧熙宮被一股濃濃的醋意彌漫著。


    “皇上!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才是!”鍾雲跪在地上,急聲勸慰道。


    鍾寧兀自氣了一會,氣才稍微有些消了。


    她起伏不定的胸口漸漸地平定下來,又恢複了勻稱的呼吸,眼裏漸漸露出了一點光,一種略帶惡意的凶光。


    手指漸漸地握緊起來,心裏的憋屈和憤怒一下漸漸地隱藏了下去。


    沉哥哥,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我才是這世上最愛你的女人,一定會有那麽一天的,一定會......


    隨著寧暮的身體漸漸地恢複了大半,已經可以由鍾沉扶著下榻走動了。


    盡管每次都她笑著說:“皇上,臣妾已經好了,可以自己走動。”


    鍾沉卻仍舊不放心放開她,寸步不離地扶著她在暮雲宮內走一走,散一下心情。


    哪知這一日寧暮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卻要為他彈奏一曲。


    鍾沉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她彈奏完一首新曲,一邊飲著歡沁送來的一杯茶,拍掌笑道:“好曲子!暮兒的歌喉與琴藝可越發爐火純青了,連朕都有些羨慕你。”


    寧暮笑道:“臣妾讓皇上看笑話了。”


    話聲剛畢,鍾沉已經一步奪到她的麵前,將她摟住自己的懷中,


    握住她的一雙纖手,做成彈琴的姿勢,將手放在古琴的上方,湊到她耳旁,低聲笑道:“暮兒唱得如此美妙,朕陪你共彈一曲。”


    二人目光交流之間,充滿了浪漫。


    這種手把手地共彈一把琴,讓寧暮又想起了昔日在空霧山的情景。


    同樣是一把古琴,兩個人。


    她坐在雪地裏彈奏著曲子,他拿著樹枝當成劍,在雪地裏瀟灑地揮舞。


    那年那日的那刻,就算被裹在寒冷的天地裏,也覺得一切都是溫暖如春的。


    鍾沉的明眸微睞,那張俊美的臉龐上忽然微蘊笑意,悄悄地拋向了寧暮,寧暮的心頭燃起了一絲激情。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癡癡醉醉地看著自己。


    他的笑容,是這世上最溫暖的笑容,是男人之中最好看的。


    一時間竟忘記了彈琴,隻是看著鍾沉。


    鍾沉的手中也停了下來,琴聲驟停,他笑道:“怎麽了。這麽看著朕,朕的臉上有髒東西麽?”


    寧暮微微一笑,搖搖頭:“沒什麽。”


    僅僅三個“沒什麽”卻一下激起了鍾沉的興致,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的臉龐,湊近她的嘴唇,迅速吻了一下。


    這一吻,讓寧暮的臉龐不覺得更加紅了,她有些愕然地看著鍾沉。


    就像一個初動春心的少女,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也許她太過沉浸在回憶之中,竟忘了此刻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肩上背負的刺殺任務。


    刺殺任務?


    她似乎已經忘了好久了。


    “適才你彈奏之時,朕出了些神,聽得不太真切,你再唱一次可好?”說完,神秘地一笑,悄悄地放開她的手,如翩翩君子安靜地端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準備傾聽她的歌喉。


    寧暮微微吸一口氣,帶著笑意點了點頭,複又唱了起來。


    就像昔日在護城河邊遇到她一樣,聽到的那首歌:“飛鳥從夢境裏遊過凝望你沉睡的輪廓空霧層層淹過林落......”


    本以為她會唱一首新歌,卻是唱起了《空霧山》,空靈不乏清脆的歌聲,如此熟悉的曲調,那是空霧山上獨有的歌,又漸漸地浮響在鍾沉的耳邊。


    寧暮的歌喉宛若碧塘中的一朵碧蓮,鬱鬱青青地,又似起於青萍之末的微風,十分清新醉人。


    歌調婉轉回腸,隻覺五內裏隨著每一音高音低跌宕不已,有擊晶裂玉之美。


    她的歌喉又好似春日裏綿綿的柳絮,春蠶吐絲一般的曲折而逶迤不盡,糾纏到千裏之外,讓人聽起來隻道是曲中多情,又似是無情。


    是那般熱烈而又冷靜,鍾沉閉眼傾聽著,仿佛這一刻身上原本閉塞的三百六十餘個毛孔全部都舒展了開來,溫溫涼涼地說不出的舒服與愜意。


    普天之下所謂的美妙歌聲同她的歌聲相比起來,瞬間都變得庸俗而尋常無比,或許隻有那昆山玉碎與香蘭泣露才勉強可以同其進行比擬吧。


    鍾沉閉眼享受著,心底震驚之餘又不由無比感愧,這世間竟有這樣好聽讓人愜意的歌聲,像夜鶯般的嬌嫩、絲緞般的柔美、泉水般的清亮、情人般的溫柔,叫人消魂而又蝕骨。


    此時此刻,一切都沒有寧暮的歌聲來得舒服,他寧願隻溺在她的歌聲,不想再醒來。


    因為這首歌裏埋藏著他與阿寧太多的美好回憶。


    鍾沉的神情如癡如醉,歌聲漸漸地停了,寧暮在驚異之下愣了一愣,心情如要破裂了一般,拂過一絲驚異,隻是在那一瞬間,


    她的心情隨即低落了下來,她沒有忘記複仇,卻也沒有忘記同這個男人的美好回憶。


    隨後,她坐在那裏,靜靜地微笑不語,指間又恢複了彈奏,這回卻是不接著唱了。


    對於她的行為,鍾沉不免感到有些暗暗的詫異,他用一種別樣探視的目光看著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你是阿寧嗎?


    如果你不是阿寧,為何從你的身上,朕感受到了她的感覺?


    希望朕的直覺沒有錯吧!


    不覺間已經一曲三回,曲聲漸漸而止。那美妙旋律似乎還凝滯空中回旋纏繞,久久不曾散去。


    鍾沉凝望著寧暮,半晌癡癡凝神,他如同墮入一場夢境之中。


    寧暮輕聲喚他:“皇上。”


    曲生已經停了,鍾沉卻隻若不聞。


    寧暮複又喚了幾聲,鍾沉這才從幻覺中醒來,如夢初醒一樣,他有些失落又像捕捉到了一些意外的驚喜,目光一刻也不離開寧暮。


    這張臉,他已經想起了無數遍,怎麽看都不夠。她雖不是天下最美的臉,卻是他心裏最美的臉。


    她的模樣,都像印在自己身體裏一樣,牢牢地不刻抹去。


    他知道,寧暮已經做到了,做到了陸昭寧的感覺。而且,她做得十分地好,好得有些出乎鍾沉的意料。


    鍾沉笑意盈盈對寧暮道:“暮兒,你的這首歌唱的真好,朕聽在耳邊,如聞天籟一般。”


    寧暮聽得他的誇獎,微微一笑,謝了恩過後,又深深地低下了輕盈的螓首良久。


    鍾沉囑她抬起臉來,兩道溫柔的目光落在了她那色若流霞的臉上。


    寧暮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裏流露出混合著不安、羞急與嬌怯的眼波,那種不言而喻的嬌羞之色,委實令鍾沉心動。


    將他的欲望一點一點地提了起來。


    她曾經也是這般柔弱的少女,她的脈脈嬌羞與在自己麵前楚楚無助的模樣,自己沒有一刻忘記過。


    大概這就是愛情的模樣吧!


    如此這般脈脈的嬌靨,自然坦露出的含羞風情,令鍾沉的心頭卻不禁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尤其在聽過她彈奏的歌曲之後,鍾沉的心情突然間變得尤其的好,好得就像今日裏晴藍如波的天空。


    這般晴朗的天空,在帝京可是很少見到。


    “有花堪折直須折,暮兒,在朕的心裏,你就像一朵花,令朕情不自禁,甘願折腰於你裙下的花兒。”


    好不浪漫的情話,鍾沉癡癡地望著她,竟忘了她此刻懷有身孕,帝王霸道於此刻,又不禁流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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